周一早上，莊墨剛剛進到辦公室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門。
白鯨落躲在檐帽下面說︰「是跟小哈布斯堡相好的那個女人宣宣。這女人蛾子特別多，你要小心一點。」
莊墨打開房門，門外果然站了一個哭哭唧唧的女人。
宣宣站在門外哭個不停，一面哭一面訴說她過去兩天遇到的奇葩遭遇︰「夸克大人，你要為我們勞工區不識字的人說句公道話呀！我們不識字，那些精英知道以後都在侮辱我們！」
夸克工會條約第四條，不得霸凌弱小。
第十二條，不得侮辱誹謗他人。
精英階層的人要真是嘲笑勞工不識字，他們就觸犯了以上兩條工會條約。
「進來說話吧。」莊墨請宣宣進門。
宣宣進門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太子爺的姨母上周羞辱我一頓，昨天她又把我找去單獨教訓一頓！她逼著我要在兩年時間里學完小學到高中的東西，然後再用三年讀完大學！」
宣宣抹一把鼻涕眼淚，邋里邋遢的樣子惡心極了。
幸好莊墨看不見，單純听聲音他倒不覺得有什麼違和的地方。他甚至跟著白鯨落的指引遞了兩張紙巾給宣宣，要多體貼有多體貼。
宣宣歪過腦袋仔細辨認了一下，感覺夸克像個瞎子，又不像瞎子。
如果夸克真的是瞎子，他怎麼知道要在這個時候遞紙巾。
但夸克的動作又像個機器人一樣，或者說夸克的情緒像個機器人，冷暖不知。
昨天小荊棘讓人把宣宣帶到蓋尼米得星的營地，在那里宣宣第一次听說夸克的來歷。
夸克原本是一個警察，他在一次事故中被炸彈產生的強光燒瞎了眼楮。之後夸克一直是依靠智能輔助看世界，就跟其他盲人一樣。
只不過夸克使用的智能輔助比其他系統要高級一些，所以他的行動才會自如流暢。
莊墨遞紙巾的手一直抬在空中，他溫和地說︰「擦擦臉，臉都哭花了。」
宣宣接紙巾卻沒有擦臉，她想試探一下，看看夸克到底能不能看見事物。
看來夸克應該是能看見的，不然夸克怎麼知道她的臉哭花了。
宣宣用手把臉上的鼻涕抹得更夸張，然後問︰「現在還花嗎？」
白鯨落躲在檐帽下面說︰「她是在試探你的眼楮到底能不能看見東西，你不要被她套路了！」
莊墨依舊笑得溫和︰「女孩落淚時，給女孩送紙是基本禮儀。我只是做了每個男孩都該做的事情。」
宣宣將信將疑，她三兩下把臉擦干淨，然後又問︰「現在還花嗎？」
莊墨︰「花，像盛開的花一樣好看。」
莊墨一句土味情話千層套路，宣宣一張小臉瞬間變紅。
宣宣真心喜歡的人一直是夸克。雖然小哈布斯堡能夠給她食物，但是夸克能夠給她尊嚴。
是夸克解放了勞工區，讓十萬勞工不再做精英階層的奴隸。
昨天在營地，小荊棘當面戳穿了宣宣那點小心思︰「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想方設法巴結的根本不是我外甥。你吃我外甥的，穿我外甥的，反過來你心里惦記的全是隔壁那個瞎子！」
鯨落城的人會尊稱夸克為夸克大人，或者總監大人。但是很多人私下里都把夸克叫做瞎子。
因為夸克的行為舉止太像個瞎子，整天戴著一副墨鏡面無表情。
宣宣是真心仰慕夸克。那天她在夜場被一個律師打得頭破血流，小哈布斯堡只能站在一旁干著急，而夸克卻帶著工會保安從天而降。
夸克抓走了律師，夸克還出錢為她治傷。最關鍵的，只要有夸克在，鯨落城里就沒人敢欺負他們這些社會底層的勞工。
夸克每日面無表情，刻板得像是畫像里的神明。
但是今天夸克笑了，笑得那麼溫柔，只為她一個人而笑。
宣宣用力握著紙巾，那是夸克給她的紙巾。她好高興能夠得到夸克賜予她的聖物，紙巾潔白得就跟夸克的神性一樣一塵不染。
宣宣大著膽子問︰「夸克大人，你的眼楮真的看不見了嗎？」
莊墨又笑了︰「三年前就瞎了，我一直需要智能輔助幫我指路。」
宣宣心中了然，她按照小荊棘教她的話，一模一樣說道︰「這就是你不能離開鯨落城的原因嗎？因為鯨落城外面信號不好，智能輔助不能給你指路。」
莊墨︰「不能離開鯨落城也沒關系，我很喜歡這里。」
宣宣︰「可是你總不能一輩子留在鯨落城里面呀。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做你的眼楮。我帶你到外面的世界走走，告訴你鯨落城以外的世界長什麼樣。」
白鯨落立刻提醒道︰「她這是在套路你，你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語騙了。」
可是宣宣的話讓莊墨動心了。
自從眼楮失明以後，他便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人。他的世界里只有黑暗，他的靈魂被困在大千世界的孤島之上。
後來他當了鯨落城的執行總監，他的生活比以前更加枯燥。他和白鯨落幾乎融為一體，不是白鯨落變成他的眼楮，而是他變成白鯨落的人形發言人。
他變成了鯨落城的一個零件，每天負責調配鯨落城里的物資供應。
只有到周末的時候他才能得到白雙的寵幸，他用努力工作換來的寵幸。
沒有人在乎過他的感受，沒有人在乎他自己想要什麼。
他是夸克工會的精神領袖，他是鯨落城的執行總監。
他活著只是為了別人，為了鯨落城能正常運轉。
可是他好想到鯨落城以外的地方去看看，哪怕只是觸模一下極寒天氣里的冰雪，哪怕只是感受一下蓋尼米得星上的重力，哪怕只是听別人描述那些美輪美奐的異域風景。
宣宣又問︰「夸克大人？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莊墨回過神來，他溫和回道︰「你今年才十九歲，你這個年紀應該多讀書，公益事業可以等你畢業以後再做。」
宣宣小嘴一噘︰「太子爺和他姨母是在故意為難我！我不識字，五年內我根本不可能讀完大學！
「但是我想變成一個有用的人，我想做別人的眼楮。除了夸克大人以外，我還可以給很多人當眼楮。
「等我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太子爺就不會趕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