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落城，餐廳。
晚上吃飯的氣氛格外詭異，餐廳里安靜到只剩咀嚼的聲音。
海明從小安靜自律，食不言，寢不語，他吃飯不說話很正常。
但是雅明是個小話癆，無論什麼場合她都要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然而今天雅明安靜得像個小啞巴。明明是她一直嚷著要媽媽回家，等媽媽真的回來了，她反而連句話都不敢跟媽媽說。
雅明每吃兩口飯就悄悄往白雙身上瞄一眼，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最後忍了又忍還是欲言又止。
「雅明。」莊墨模模女兒的小腦袋，「你不是說你要跳舞給媽媽看？」
雅明原本是個挺自信的孩子，但她又瞄了一眼媽媽，慚愧地垂下眼簾︰「今天老師只教了一個動作。」
莊墨卻十分好奇︰「是哪個動作呀？」
雅明沒底氣地說︰「站姿。」
「噗嗤！」對桌的海明突然捂住嘴。若非如此，他嘴里的食物已經血濺山河！
海明憋住笑說︰「你是插班生，別人學到其他動作，你今天第一次去，只能學站姿。」
雅明垂著眼簾，算是默認了。
莊墨從未見過如此自卑的女兒，他鼓勵雅明說︰「沒關系，我們雅明這麼努力，肯定很快就能趕上進度。」
雅明憋了好久，一張小臉憋到通紅。
她似乎是在做強烈的心里斗爭，那種內心澎湃與現實淒涼之間的殘酷斗爭。
就在父親準備轉移話題時，雅明突然放下勺子。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起身走到空曠處。
她雙腳站成丁字，收月復抬頭，一板一拍抬起雙手，目視前方，單腳點地。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雅明完美地轉了一圈，那弧線十分優美，宛若天邊的雲霞。她的動作非常輕盈，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飯桌上的所有人都看呆了，單腳旋轉，這根本不是一天之內就能學會的。
但雅明只去了舞蹈班一天，她只用了一天時間便領悟到這個動作的要領。
這回連老道士都坐不住了，他慈愛地問︰「雅明，這是老師教你的？」
「不是。」雅明搖搖小腦袋，「老師教我站姿，老師教別人轉圈，我听見老師講話，我就自己跳。」
莊墨比所有人都坐不住，他丟下飯碗抱起女兒，差點又要老淚縱橫！「我們家雅明是個舞蹈天才！」
听到表揚雅明自然很高興，只不過她的大眼楮一直在往母親的方向瞄。
莊墨把女兒抱回餐桌，替女兒發問︰「媽媽覺得我們家雅明跳得好不好呀？」
「好看！」白雙發自內心覺得非常好，「以後好好跳！」
「听見了沒有？」莊墨哄著懷里的寶貝女兒說︰「媽媽喜歡看雅明跳舞！」
雅明終于笑得和以前一樣天真活潑，順便多吃了好幾口飯。
白雙亦是欣慰，她順口問一句︰「海明最近在做什麼？」
海明放下勺子，一本正經地說︰「研究血型。」
餐桌上的三個大人瞬間脊背一涼，白雙遲疑地問︰「研究出什麼來了？」
「沒什麼。」海明無所謂道︰「以前的科學家把所有血型研究透了，我只能學習他們的成果。」
白雙和吳穹相互交流一個眼神，他們總覺得事情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血型是最容易判斷子女與父母是否有血緣關系的途徑，難不成海明知道他的血型和這個家庭里的其他人都不匹配了？
不過海明很快打消了家長的顧慮，他還是一本正經地說︰「電子顯微鏡比光學顯微鏡好用。但是電子顯微鏡的芯片盒要用到氦氣，我發現鯨落城的氦氣儲備嚴重不足。」
這哪里像是個四歲小孩說出來的話，海明的心理年齡怕是有四十歲不止！
莊墨打消兒子的顧慮︰「這個你不用擔心，采購這一塊我來負責。」
海明眼中有些許疑惑，他一本正經地問︰「為什麼我們不能去自己開采氦氣？」
這回輪到白雙插一句嘴︰「我們應該去哪里開采？」
海明指著頭頂，一本正經地說︰「木星。木星的大氣層里有大量的氫氣和氦氣，足夠人類使用到太陽系毀滅。」
白雙輕笑搖頭，小孩子畢竟年幼。
但海明並沒有受到任何打擊，他依舊一本正經地說︰「木星的引力很大，飛船一旦進入木星大氣層就很難逃逸。很難逃逸不等于不能逃逸，只是以前沒人試過。」
白雙權當海明童言無忌，以前沒人試過，因為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她模模兒子的小腦袋，直接問︰「那你說說看，要多大的速度，要什麼樣的軌道才能沖進木星大氣層再逃出來？」
海明劃出一面屏幕，認真畫了一個長軸非常長的橢圓軌道︰「只要我們把木星作為橢圓軌道的一個焦點，再控制好速度和摩擦力，逃逸肯定沒問題。」
白雙勸說道︰「推動力和摩擦力需要精確精算，你現在好好學習，將來肯定能計算出結果。」
海明正眼看著母親，就跟看一個白痴母親一樣︰「我們家有個現成的數學家，我們應該物盡其用，人盡其責。」
白雙越發覺得兒子陰陽怪氣。半年不見，兒子跟換了個魂似是。「你說得數學家是誰呀？」
海明看向雅明說︰「雅明看一眼別人轉圈她就能學著自己轉，力量了速度是雅明自己算出來的吧？有這點時間計算怎麼跳舞，不如騰出點精力算算怎麼從木星的大氣層逃逸。」
白雙兩只眼楮瞪得有銅鈴大，她緩緩轉過頭，看著悶頭吃飯的女兒。
就在這個時候，舞蹈班的老師突然打個電話給吳穹︰「吳教授，有個事情我必須跟你反應。莊雅明早上在舞蹈班的鏡子上亂涂亂畫。我們早上把她畫上去的東西擦了，下午她又畫些東西上去！」
說話間，舞蹈老師順手將雅明亂涂亂畫的證據發給老道士。
鏡子上的一筆一劃都非常幼稚，但是那些幼稚的小箭頭和阿拉伯數字分明是在計算，單腳旋轉一周需要用到多大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