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荒山野嶺(三更)

離開青山鎮後,依照計劃路線,放棄官路,改走山路。山路很是顛簸不好走,坑坑窪窪,在馬車上根本就沒法睡覺。

凌畫昨天睡夠了,今日自然不會再睡了,便拿了綠林的卷宗翻看,這綠林的卷宗是離京前讓琉璃查的,以前綠林與江南漕運雖有牽扯,但並不攪在一起,凌畫掌管江南漕運,雖與綠林打過幾回交道,都是小事兒,並沒有太過深入了解探究綠林,但如今綠林扣押了江南漕運的運糧船,不等再等閑視之,所以,凌畫還是要做到對綠林知己知彼。

宴輕昨晚睡的晚,上了馬車後,趁著剛出城睡了一會兒,等馬車改走山路後,他被顛簸的骨頭都快散了,自然睡不了了,索性也不躺著了,坐起身。

凌畫靠著車壁,翻著卷宗,哪怕路面顛簸,她依舊看的很入神,時而蹙眉,時而沉思。

宴輕掃了一眼她手里的卷宗,見她似乎並不覺得顛簸,他挑開簾子,自己徑自出去騎馬了。

望書見宴輕出來騎馬,對他打招呼,「小侯爺。」

他從出京後就發現了,主子與小侯爺待在一起,似乎話比以前少了很多,更甚至,鮮少說話,昨天主子睡了一天,今早吃飯,也只是與小侯爺說了兩句話而已,最明顯的對比就是在棲雲山時,主子看著小侯爺,一雙眼楮都是帶著笑,很明亮,很璀璨,愛說愛笑也愛哄小侯爺,很是親近,小侯爺那時也很是鮮活,不像如今,這兩日臉上同樣也不見什麼笑容。

他總覺得,兩個人似乎有了一面無形的牆。

他不太清楚怎麼回事兒,打算找個空隙,問問琉璃,琉璃應該最清楚。

宴輕看了一眼崎嶇的山路,問望書,「這山路要走幾日?」

「七日。」

宴輕嘖了一聲,他準備這七日都騎馬了。

「山路顛簸,但是可以少走一半的路程,能早一些到江南。」望書見宴輕今日穿的還算多,身上的披風也暖和,他問,「走山路是辛苦,小侯爺還受得住嗎?」

「受得住。」宴輕擺手,「只管按照你的安排走。」

車馬走了半日,晌午時,在一處背風的山坳處停下,望書帶著人架了兩口大鍋,開始起灶燒火煮東西吃。

宴輕看的很是新鮮,問,「你們每回行路,都是這般臨時在野外起灶?」

望書搖頭,「不太急趕路時,走山路,是要帶著鍋,尋常趕急路時,就用備好的干糧墊布一口。」

這一回之所以米面糧油都帶的齊全,肉菜昨天在青山鎮采買了一番,皆是因為隊伍里有個小侯爺,主子怕他那嬌慣的公子胃不適應,大冷的天吃兩頓干糧怕就要生病,所以,才這麼麻煩。

宴輕看著齊全的鍋碗瓢盆和鮮肉果蔬,以及隊伍里特意帶了會煮飯的兩個廚子,望書帶著人打下手忙活成一團,就連雲落也幫著拾掇干柴燒火,他不傻,且很聰明,很快便明白,以往他們行路,怕是將就的,之所以如今在荒郊野嶺外這麼講究,定然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轉向馬車,馬車停在不遠處,靜靜的,凌畫一直沒下馬車,想必依舊在看綠林的卷宗。

琉璃見宴輕看向馬車,略想了一下,便走了過去,伸手挑開了車簾,對里面說,「小姐,您別看了,下來走動走動,也歇歇眼楮。」

凌畫正好也累了,點點頭,放下卷宗,下了馬車。

她看了一眼地形和四周景色,便知道走到了哪里,攏緊披風,對琉璃說,「前面再走十里,就是五峰山了吧?」

琉璃點頭。

「蕭澤若是派人埋伏下殺手,第一次出手也就是五峰山了。」凌畫笑了一下,「這麼多年,他也沒什麼新鮮的,這一路,總歸就是這幾個地方,連埋伏在哪里,我閉著眼楮都能猜出來。」

琉璃不屑,「太子不知是長的什麼豬腦子。」

也配做太子,白瞎了他的出身。陛下也還算勤政明君,不知道怎麼教導出這麼個不仁慈的東西。有什麼主子有什麼屬下,東宮的殺手雖然武功厲害,但好像也跟沒腦子似的,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也沒什麼新鮮樣兒。

「不過這一回有個溫行之,走在我們前面,還是小心些。可以小看東宮,但是不能小看溫行之。」凌畫想起溫行之,眉頭皺了皺。

「已打探了,溫行之走的是官路。」琉璃最新得到的消息。

凌畫搖頭,「他明面上是走官路去衡川郡,但是真正是不是走官路去衡川郡,就不一定了,我總覺得,他去衡川郡是假,去江南才是真。」

溫行之那個人,上一回見,對她可不是放棄做對的樣子。

琉璃打起精神,想到了什麼,湊近凌畫,小聲說,「小姐,有東宮,有溫行之,若是聯起手來,咱們就算帶的人多,但這一路上,怕還真是要血殺過去,要不然咱們也改改計劃,學溫行之,您與小侯爺喬裝打扮一番,帶著幾個人月兌離隊伍去江南?讓望書帶著人做成幌子?」

凌畫搖頭,「按計劃走,我想將東宮的人手,在這一趟江南之行時,趁機一網打盡。」

如今蕭枕已站在了明面上跟蕭澤對立,她便不想陪著蕭澤玩貓捉老鼠了,總要狠狠剪斷他的翅膀。

琉璃擔心,「太過血腥了,小侯爺不會嚇住吧?」

畢竟,他覺得小侯爺就算文武雙全,也一定沒見過大的血腥場面,怕是心靈上受不住。

凌畫聞言看向宴輕,見他看著眾人圍著鍋灶生火做飯,在一眾人熱火朝天的忙活中,他瞧著很是新鮮,眼神里有欽佩,似乎沒想到荒郊野嶺也可以這麼生活做飯做出熱乎乎的美味來,一點兒也不輸于端敬候府的廚房。明明鍋灶是現挖現壘的,但絲毫不影響快速地做這一頓飯。

從凌畫的角度看,宴輕站在那里,一身紅狐披風,就是個清貴驕矜的名門公子模樣,真真是不適合荒山野嶺這麼接地氣的生活方式,他適合的,就是貴族宴席,美酒佳肴,水榭華庭,高屋華宇。

她正看著,宴輕忽然蹲下了,搶過了雲落手里的活,往灶里添火,一下子,就人間煙火了起來。

凌畫彎了一下嘴角,好像也沒有不適合,沒有人規定宴輕天生該是什麼樣兒。

「小姐,您笑什麼?」琉璃納悶。

凌畫身子往馬車車轅上一靠,不打算去湊熱鬧,她怕她去了,又像以往一樣,影響宴輕的心情,她以後要克制自己,喜歡一個人,總不能一直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做讓別人不喜歡的事兒,沒有誰該被誰強求或者強行拉入某一種生活方式。

她要給宴輕足夠的自由,在沒有她打擾的情況下的足夠快樂和自由。

她沉默了一會兒,回答琉璃的話,「就是覺得,宴輕能跟來,這麼看著他,都挺讓我心情好的。」

琉璃︰「……」

哎,小姐中了一種名曰小侯爺的毒。

她壓低聲音,「小姐,您既然喜歡,心情好,但這兩日,對小侯爺是不是太冷淡了?」

雖然她覺得,小姐必定有她一定的道理,但這麼有距離感,真是讓她不太習慣,畢竟,小姐從認識小侯爺後就對他一直有熱乎勁兒,這突然就冷卻了下來,不知道小侯爺心情如何,但她想撓頭。

「我想著,我以前對他的方式,大約是用錯了,如今換個方式,也許就好了。免得他覺得我處處影響他,這一回江南之行,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凌畫無奈,「若是回來後,能繼續過日子,那就是成功的,若是他還覺得我這個人只要站在他面前就是影響他,那就是真的沒法過了。」

一旦沒法過,就要真的和離,她所設想的,和和美美,相夫教子,都不會再有。

她大約就要重新的想一下自己的將來了,一個再沒有宴輕參與的將來,不知道還有沒有盼頭和滋味。

琉璃懂了,「還真是……那小姐千萬克制住。」

凌畫移開視線,看向遠方,「沒什麼克制不住的,對別人什麼樣兒,對他什麼樣兒就是了。我對待別人,從來都是冷靜克制的。」

琉璃︰「……」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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