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感慨

蕭青玉站在書房的房檐下,對著海棠苑四下打量。

她還記得,小時候,由爹娘帶著,給老侯爺祝壽,來過端敬候府。

那時她也就六七歲的年紀,老侯爺戎馬一生,尋常是個肅穆的人,但在孩子們面前,眉眼慈愛,是個看起來十分和藹的人。

彼時,她記得,宴輕八九歲的年紀,跟在老侯爺身邊,接待前來端敬候府給老侯爺祝壽的客人,小小年紀,看起來已顯清雅端方。

她記得,當時她娘悄悄跟他爹說,「小侯爺長大後可了不得,怕是媒人要踏破了端敬候府的門檻,將來不知是哪家的女兒,有福氣嫁入這端敬候府。」

彼時,端敬候府的兩位女主人早已故去,侯爺沒有續弦的打算,嫡出一脈,甚至是整個端敬候府內,都不會再有第二個子孫,那麼,宴輕板上釘釘,就是端敬候府唯一的繼承人了。

誰不想嫁入端敬候府這樣顯赫的高門?誰不想嫁給人口簡單沒有內宅爭斗的府邸?更何況,小小年紀的宴小侯爺,已初露風采,他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不單單是賞心悅目,而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此子將來,怕是比端敬候府的兩位侯爺,都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再過幾年,便是整個京城獨一無二的佳婿人選。

她爹聞言悄悄問她娘,「要不,咱們家試試?」

她娘嗔了他爹一眼,「做什麼美夢呢!就你女兒這個德行,怎麼配得上人家。」

她爹看看她,似乎也認同了她娘的話,閉了嘴。

蕭青玉那時年紀小,根本听不懂她爹娘的話,但這麼一段話,她卻無意的這時候想起來了,大約,也是因為第二次踏入端敬候府的原因,將第一次對端敬候府的印象給勾了出來。

對比昔年老侯爺祝壽時熱熱鬧鬧車水馬龍門庭若市的場景,如今的端敬候府,從邁進門檻到進了二門,她都沒見到什麼人,伺候的僕人也沒瞧見一個,真真是冷清的很。

但來到這海棠苑後,又有了不同,雖然已到深秋,但海棠苑依舊繁花似錦,尤其是凌畫的書房,開著門,進進出出的人,往來不絕。

她進過宮,見過陛下御書房進進出出的朝臣,對比一下,似乎也沒有凌畫的書房這般往來不絕。

凌畫真是比皇帝還忙。

但大約也正是因為這樣,讓她覺得,端敬候府似乎一點兒也不冷清了,有凌畫在的地方,從來就與冷清不沾邊。

凌畫從書房里出來,拍了拍蕭青玉肩膀,「看什麼呢?」

蕭青玉轉回身,一臉「你也太不是人了」的表情看著她,「你大婚剛過了幾日,看你書房堆的那些東西,都快成山了,你就不歇歇嗎?怎麼不好好地享受享受新婚?」

凌畫嘆了口氣,「我出京那兩個月,本就積攢了一堆事情,過幾日還要再出京一趟,不趁著在京期間把堆積的事情處理了,等再從京外回來,堆積的事情只會更多。」

她有什麼辦法,誰讓外祖父外祖母留給她的產業太多呢,誰讓推蕭枕上位,需要一座不停地生金的金山呢。更何況還有江南漕運的事情,因蕭澤那王八蛋派人作亂,她處理一樁又一樁麻煩的事情,都是刻不容緩的。

蕭青玉上上下下打量凌畫一眼,嘖嘖,「我本來等著你嫁進端敬候府後,給我下帖子,邀我過府來玩耍,讓我也順便嘗嘗端敬候府的飯菜,喝喝端敬候府的熱茶,賞賞端敬候府的園子,誰知道,等了你幾日,都不見動靜,今兒沒忍住,我自己殺過來了,沒想到就看到了你一個人在這里苦哈哈的干活,一點兒新婚燕爾的影子都沒有,你可真有出息。」

凌畫失笑,伸手挽住她手臂,「走走走,我帶你逛逛園子,然後再讓廚房給你做好吃的飯菜,我親手給你沏好喝的茶,你也可以在我這里小住幾日。」

「啊?」蕭青玉看著她,「小住?你沒開玩笑吧?」

她在端敬候府小住?據她所知,宴輕不喜歡外人來端敬候府,就連宮里的人來了都匆匆就回,她若是敢留在這里,宴輕會不會把她趕出去?

「沒開玩笑。」凌畫笑著說,「宴輕帶著人去京外莊子上玩了,說要小住幾日。他不在府中,你不必擔心他不高興。」

蕭青玉恍然,「我就說嘛,否則你怎麼敢留我?」

凌畫笑,「就算他在府中,我留你在我的院子里也沒什麼關系,我們分院而居,他不住在這里。」

蕭青玉聞言一臉「你行不行啊」的表情,懷疑地看著她,「分院而居?你們剛新婚吧?竟然不住在一起?」

雖然她不太懂,但是剛新婚的夫妻,哪一對不是如膠似漆?

凌畫笑,「你這麼驚訝做什麼?他是宴輕,不是尋常人,不能按常理來看,他就是要與我分院而居,喜歡一個人住的清淨,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蕭青玉︰「……」

也是哦,那是宴輕,做了紈褲後的宴輕,能讓他娶妻,已是天大的破例了。

蕭青玉八卦地湊到她耳邊,用兩個人才能听見的聲音問,「那你們有沒有洞房?」

凌畫想起一言難盡的洞房,對于閨中好友的這個好奇心,她默了一下,還是如實說,「若是你說的圓房的那個洞房,沒有。」

怎麼可能圓房?宴輕那是連住在一個房間都抗拒,圓個屁房。

蕭青玉又是一臉「你行不行啊」的表情,「那你們就打算這樣一輩子?」

凌畫搖頭,「當然不。」

這才哪到哪啊,才大婚幾日,急什麼?

她捏捏蕭青玉的臉,「慢慢來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蕭青玉︰「……」

可以,有你的。

她不由自主地把宴輕想成一塊熱豆腐,「撲哧」一下子樂了,對她誠然地予以肯定,「做豆腐的確是個慢功夫的活,你嫁了一個最難擺弄的夫婿,有你慢慢磨的。」

她站穩樂不可支的身子,感慨,「剛剛在等你的空檔,我想到了當年,我爹娘帶我來端敬候府給老侯爺祝壽時,看到的宴小侯爺,真是物是人非,讓人唏噓感慨。」

凌家與端敬候府沒什麼沾親帶故的親緣,只有同朝為官有些許交情,所以,當年端敬候府老侯爺祝壽,只他爹據說來拜了拜,坐了坐,自然沒帶妻兒子女的。

凌畫好奇,對蕭青玉問,「你還記得當年啊,來唄,說說當年,我听听。」

蕭青玉點頭,便與她說起了當年,宴輕在她的記憶里,是如何的模樣,老侯爺如何的模樣,侯爺如何的模樣,來端敬候府祝壽的人何等的熱鬧,包括她爹娘當時說過的話,她能記起來的,都與她說了。

她說完,感慨,「當年的端敬候府,真真可以說的上是整個京城第一顯赫。」

她又說,「據我娘後來和身邊的婆子聊天,說當日在端敬候府賀壽的很多人,用盡了無數好話,夸宴小侯爺,甚至有人在與老侯爺聊天的時候,試探著想將孫女嫁給小侯爺,老侯爺笑呵呵地推拒了,說宴小侯爺年紀小,不急。」

她看著凌畫,感慨命運弄人,「後來沒過幾年,宴小侯爺便叛逆了,還說什麼以後都不娶妻,老侯爺閉眼前,估計後悔死了當初沒給他訂下一門親事。」

她又樂,「當年的凌家,可夠不著端敬候府那等顯赫門楣的邊,誰知道如今,不過幾年,一下子變落差如此之大,倒是因為你,凌家顯貴的不行,不說別的,只說宴小侯爺那等樣貌,便宜你了,你不知道,當日你們大婚,多少人都快在閨房里哭死了,如今還哭的閉門不出的大有人在。」

凌畫倒是不能體會蕭青玉這一番感慨的心情,她只覺得可惜,「可惜,我沒見過年少時的宴輕。」

蕭青玉立馬說,「沒見過才好,你看看那些年少時見過他的,不都是被他那副模樣給坑了?一個個的,走不出來了。幸好我天生缺根弦少根筋,否則,咱們倆做什麼閨中密友啊?一準跟你做生死情敵。」

凌畫被逗笑,「那你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蕭青玉︰「……」

還真是,若不是她天生缺根弦少根筋,她怕是被她剁吧剁吧喂豬的那個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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