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同床(二更)

見凌畫準時回來了,宴輕放下九連環,看著她。

凌畫喊了一聲「哥哥」,坐,拿過桌子上的九連環動手解,只見她手胡亂地解一通,九連環一環也沒解開,看起來亂七八糟的。

宴輕看著她,「你就是這樣解九連環的?」

凌畫點頭。

宴輕深表懷疑,「你屋子里這些九連環,都是你自己玩的吧?」

一個不會解九連環的人,弄這麼多九連環擺在屋子里做什麼。

凌畫又點頭,「是我自己玩的。」

她給宴輕解釋,「玩這個解壓。」

「什麼意思?」宴輕不懂這個東西,有什麼好解壓的。

凌畫笑,「累了一天了,等著吃飯的時候,胡亂玩一通,就能驅散一天的疲憊。」

宴輕不能理解,他從小到大,就沒有過像她這樣累死累活累一天的時候。

他從小學什麼都快,以前文武師傅的課業,加在一起,半天他就能完成,其余的大半天時間,他都待在藏書閣里面看書。

大半天下來,薄的書能看四五本,厚的書一兩本。藏書閣里面所有的書,在他十三歲時,幾乎都看完了。

當然,他看的那些書里,不包括禁書,也不包括畫本子,更不包括市井上買的那些雜書。

他看的那些書,都是經史子集,古今集大成之學。

廚房端來飯菜,凌畫立馬放下一環也沒解開的九連環,拿起筷子。

宴輕瞅了她一眼,不知是強迫癥犯了還是怎的,將她弄的亂七八糟的九連環拿起,三兩下便解開了,跟著他早先解開的九連環放在一起,排排放好,然後才拿起筷子吃飯。

凌畫感慨,有個聰明又長的好看的夫君,做什麼都賞心悅目,吃飯都香。

用過飯後,宴輕對她說,「不準去書房了。」

凌畫點點頭,「不去了。」

她又重新拿起九連環,靠在椅子上,一雙手胡亂地解著。

「不會玩這個?」宴輕挑眉,他記著她好像說過,小時候她娘盯她課業盯的緊,她偷著空玩九連環,一直都是這麼玩的嗎?

凌畫動作頓了一下,沒說自己會玩,也沒說自己不會玩,「哥哥教我?」

宴輕嗤了一聲,站起身,「我走了,你早些睡。」

凌畫遺憾,天這麼快就黑了,這一日,她感覺還沒與他待夠,她試探地挽留,「哥哥,我晚上若是再反復高熱,怎麼辦?」

宴輕腳步一頓。

凌畫肯定地指指自己的臉,「我好像又燒起來了。曾大夫不對我下猛藥時,我就要反反復復燒幾天,才會慢慢不燒。」

宴輕看著她,下午時面色隱隱約約潮紅,如今可不是又跟早上時差不多通紅了,他抿了一下嘴角,「讓琉璃伺候你。」

琉璃這時正好端著藥碗進來,「小姐喝藥了。」

凌畫點點頭,想著宴輕陪了她一日了,大晚上再折騰他,是有點兒過分,她端著藥碗對宴輕擺手,「那哥哥走吧!」

宴輕站在原地看著她喝藥。

琉璃立馬去拿了一碟蜜餞出來。

凌畫一口氣喝完了一大碗藥,捏起蜜餞來吃,臉色紅紅的,看不出一點兒苦意。

宴輕轉身拿了雨披,披在身上,撐了傘,出了房門。

凌畫目送他離開,笑了一下,對琉璃說,「蜜餞好吃。」

琉璃嘖嘖,「小姐,不是蜜餞好吃,是被小侯爺管著,您吃什麼都好吃。」

在她看來,喝藥都很香的樣子。

凌畫笑,靠在椅子上懶得動,重新拿起九連環,復雜的九連環在她手里,轉眼就解開了,她無趣地又重新打亂,然後亂撥拉一通,越亂,在她看來越有意思。

琉璃看著她,「今夜我給您守床?」

看這樣,哪怕喝了藥,小姐也要燒上半夜,往常高熱的時候,無論是白天,還是夜里,她都是睡不著覺的。

凌畫搖頭,「不用,你又讀不好畫本子。」

讀不好畫本子,是琉璃的弱點,她被鄙視了,依舊說,「要不您將就一下?」

小侯爺又不會留宿陪您,有人陪已經很不錯了,您就別挑三揀四了。

凌畫依舊搖頭,「不想將就。」

琉璃無奈,「那行吧,您若是實在難受,就搖鈴,我近來給您講笑話听。」

「你那些笑話我都听膩了。」凌畫很是嫌棄。

琉璃不想說話了,轉身走了,反正小姐燒了很多次了,也沒見燒壞腦子,她不管了。

凌畫又胡亂地玩了一會兒九連環,將宴輕解開的所有九連環都打亂的亂七八糟後,才站起身,回了房間。

她剛要熄燈,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听起來很是熟悉,像是宴輕又去而復返了。她動作一頓,轉身走到窗前向外看,雨中提著燈走來的人影,果然是宴輕。

凌畫想了想,動作利落地上了床。

宴輕來到門口,琉璃從隔壁探出頭,訝異地喊了一聲,「小侯爺?」

宴輕皺眉,「你沒給她守夜?」

就扔她自己嗎?也太心大了!她覺得琉璃與端陽有的一比,可以扔出府去的那種。

琉璃被夫妻倆一起嫌棄,差點兒沒跳腳,「小姐不需要我。」

她需要的人是您好不好?

宴輕推開房門,進了屋,外間畫堂的燈已熄了,里屋亮著燈,他腳步頓了一下,還是挑開門簾,進了里屋。

里屋亮著燈,凌畫已躺在了床上,見他進來,睜開眼楮,很是開心地對他喊,「哥哥?你是不是來陪我的?」

宴輕很想掉頭就走,但看著她臉色潮紅的樣子,沒好氣地說,「我怕你剛嫁進來,就病死沒人知道,你那兩個哥哥,不得提著劍來砍了我?」

凌畫點頭如搗蒜,「是是是,你說的對。」

只要你陪著我,你說的全部都對。

宴輕憋著氣對她說,「你靠牆去,最里面,中間空出來,不準擠我。」

他倒是沒跑去櫃子里重新拿出一套被褥,如新婚那一夜一樣,放在地上打地鋪。

凌畫乖乖點頭,立馬挪去了最里面。

這一張床,是她娘生前早就給她用最好的金絲楠木打的陪嫁大床,她睡里側,宴輕躺在最外側,中間擠擠的話,還能睡兩個人。

凌畫心想,這也隔的太遠了。不過他能來與她一個房間睡,這已經是開了天窗了不是嗎?

所以,她乖乖地閉上眼楮,乖乖地甜滋滋地軟聲軟語,「哥哥晚安。」

宴輕想起他白天乍然走進她的書房,她面前圍著十幾個管事兒,她聲音清冷好比這深秋的天氣,涼到人心里,一件件處理事情,冷靜又冷清,與她如今軟聲軟語乖乖巧巧,真是判若兩人。

若不是他親眼瞧見她這變臉如翻書,他大約也不相信,她一個人有八副面孔。

在太後面前,在陛下面前,在程初等人面前,在她的三哥四哥小佷子們面前,在她的手下們面前,在蕭澤面前,在蕭枕……他還沒見過她在蕭枕面前什麼樣兒,在他面前,每一副面孔,都不一樣。

宴輕躺下後,隨手扔了一顆珠子,準確地熄了燈。

凌畫張嘴想夸一句他厲害,但怕他嫌棄她呱躁,便閉緊了嘴巴。她燒的難受,如往常一樣,越是發燒難受,越是睡不著,又不想讓宴輕給她讀書,雖然《史記》也挺好听的,但是大晚上,也太折騰人了,以前她折騰凌雲揚也就罷了,如今對于宴輕,她除了舍不得,還覺得過意不去,索性便便閉著眼楮數數。

宴輕覺得她呼吸一會兒重一會兒輕的,忍了忍,對她問,「睡不著?」

凌畫小聲「嗯」了一聲。

「還給你讀書?」宴輕問。

「不要了。」

「不想听《史記》?那給你讀畫本子?」宴輕覺得,他真是娶進來一個小祖宗,本來是想什麼都不管她的,但看著她一天發著高熱還累死累活的樣子,到底是忍不住管了她。

凌畫搖頭,「什麼也不想听。」

「那你想干什麼?」宴輕覺得這不要那也不要,麻煩死了。

凌畫小聲說,「我就想你抱著我睡。」

宴輕︰「……」

他就知道!

他憋了一會兒氣,心煩地往里挪了挪,「行吧,趕緊睡。」

凌畫立馬挪過來,抱住他身子,開心地將腦袋枕在他胳膊上,乖乖地閉上眼楮,聲音都透著歡喜,「謝謝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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