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真好(一更)

回到玉蘭苑,里面黑漆漆的,連燈都沒掌。

望舒立在門口,見凌畫回來,壓低了聲音,「二殿下天還沒黑就來了,一直等到現在,想必連晚膳也沒有吃,屬下問他是否在這里吃了晚膳再等您,二殿下沒吱聲。」

凌畫點頭,吩咐,「去讓廚房端些飯菜來。」

望舒應是。

琉璃先一步進屋,點上外間畫堂的燈,凌畫穿過外間畫堂,走進屋,只見窗前坐著個黑影,她腳步頓了一下,問,「怎麼沒掌燈?」

蕭枕不吱聲。

凌畫走到桌前,模了桌子上的火石,掌了燈,房中霎時一亮,她這才看清了蕭枕的一張臉,木木的,整個人像一尊雕像。

她用團扇給他扇了一下風,「喂,跑我這里來當泥塑嗎?」

蕭枕這才動了動身子,抬眼看她,對上她的臉,整個人似乎才活了,開口的聲音沙啞,「這些年,你受過多少次這樣的刺殺?」

凌畫失笑,「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我知道的,不知道的,有多少?」蕭枕盯住她的眼楮。

凌畫想了想,「百八十回?差不多吧!」

蕭枕臉色沉沉,「是不是只要殺了蕭澤,就不會再有了?」

凌畫嚇了一跳,立即說,「蕭枕,你別犯糊涂,蕭澤只有陛下能殺,你不能殺,就算是百八十回,我命大,閻王爺也不收,也會活的好好的,你別亂了陣腳。」頓了頓,又道,「我要你堂堂正正坐上那個位置,沒想你弒父弒兄篡位,你別一時怒火,將我多年為你辛苦籌謀毀于一旦。」

蕭枕沉默。

凌畫瞪眼,「听到了沒有?你若真要殺蕭澤,我不管你了。」

蕭枕閉了閉眼楮,攥著的拳頭頹然一松,「好,听你的就是了。」

廚房的人端來晚飯,擺在了桌子上,一陣香味撲鼻。

凌畫催促蕭枕,順便教育他,「快去吃飯,你要知道你的身子有多打緊,可別胡亂糟蹋,以後要按時吃飯。」

蕭枕坐著不動,「沒胃口。」

凌畫嗤笑,「如今這小小的刺殺而已,才到哪里?你就如此沒胃口,以後多的是這樣的腥風血雨席卷京城,等真正殺起來時,你還能日日不吃飯?我都不怕,你也有點兒出息。」

蕭枕氣笑,「被人從二樓扔下來時,你當真不怕?」

凌畫對他一笑,「怕啊,但宴輕是我的良藥,他救了我時,我就一下子不怕了,甚至還有點兒感謝黑十三,歡喜著呢。」

蕭枕︰「……」

他怒而起身,向外走去。

凌畫以為他像每次一樣甩袖就走,卻見他出了房間後,坐在畫堂里,憤怒地拿起了筷子。

她新鮮地跟了出去,好笑地看著他,「吃得下了?」

蕭枕冷哼,「化悲憤為食欲。」

凌畫坐在他對面,笑個不停,「那你多吃點兒。」

蕭枕不再理凌畫,一筷子又一筷子,吃的狼吞虎咽,一點兒也不斯文。

凌畫搖著團扇,陪著他,與他主動說起利用此次刺殺推京兆尹少尹許子舟做上京兆尹的位置,第一步已經成功了,陛下將此案交給了許子舟來辦。

蕭枕筷子頓了一下,陰陽怪氣,「你對許子舟倒是挺好。」

凌畫翻白眼,「我對你更好,畢竟,我推許子舟坐上京兆尹,也是為了你。」

蕭枕沒話了,繼續吃。

凌畫對外吩咐,「琉璃,讓廚房再熬一碗紅果湯來。」

琉璃應了一聲。

蕭枕筷子一頓,「我不喝紅果湯。」

「不是給你喝的,我在端敬候府吃多了,消消食。」

蕭枕深吸一口氣,發了狠,「你再在我面前提一句宴輕,我就拉著你去他面前告訴他我和你的關系,看他可還敢娶你。」

凌畫︰「……」

好狠!

宴輕與她的婚事兒本來就不太牢靠,這樣危險的事情,堅決不能做,她不敢,她不提就是了。

蕭枕氣的又大吃了幾口。

凌畫好心地提醒他,「慢點兒吃,少吃點兒,當心積食。」

蕭枕沒好氣,「不用你管。」

凌畫閉嘴。

蕭枕一個人吃了大半桌子的飯菜,吃不下了,才放下了筷子。

廚房姍姍來遲地端來了一碗紅果湯放在了凌畫面前。

凌畫抬手端起紅果湯,蕭枕盯著她。

凌畫不與他一般見識,挑眉,「分你一半?」

蕭枕臉色不好地點點頭。

凌畫拿了一個空碗,分了一半紅果湯給他,見他臉不紅心不跳地端起來喝,她心里直翻白眼,「吃飽了喝足了就回去吧!以後沒什麼天塌了的大事兒,少來,不痛不癢的小事兒,派個人給我傳個信就是了,你近來來的太勤,被太子和陛下知道,你我都會完蛋。」

蕭枕看著她,「不是因為宴輕?」

不讓她提,他自己倒是提了。

凌畫搖頭,「不是,是近日你真的來的太勤了,你我的關系,最好維系到你登基那日,否則,對你我皆沒有好處。陛下若是知道我暗中幫你,怕是千刀萬剮了我。」

蕭枕慎重了幾分,臉色沉暗,「知道了。」

他近來的確浮躁的沉不住氣。

喝完了紅果湯,蕭枕離開,凌畫也累極了,一頭扎到了床上,倒頭就睡。

孫嬤嬤回宮後,對太後笑著說小侯爺活蹦亂跳的,讓太後不必擔心,真沒什麼大事兒。

太後訝異,「不是說他傷了胳膊又中了毒嗎?怎麼活蹦亂跳的?」

孫嬤嬤笑呵呵,「是中了毒沒錯,但是凌小姐立馬給解了,據說用的還是能解百毒的回魂丹,以後尋常的毒,對他沒了效用,至于胳膊的傷,奴婢看應該如凌小姐所說不重,奴婢去時,他還鬧著要去看馬呢。」

「看什麼馬,都受傷了,還不好好在床上躺著,他真是一刻也閑不住。」太後不贊同,「你就沒說說他?」

孫嬤嬤笑,「您有所不知,因為小侯爺受傷,凌小姐去陛下面前給他要了那匹外邦進貢的汗血寶馬,小侯爺得了汗血寶馬,可不是要去看嗎?哪里還能坐得住?」

太後驚訝,「竟有這事兒?」

「是呢,奴婢跟著凌小姐出宮時,御馬司的人親自將那匹汗血寶馬交給了凌小姐,凌小姐直接送去了端敬候府。」孫嬤嬤高興地說,「您就放心吧!依奴婢看啊,小侯爺與凌小姐相處的好極了,是一樁上好的因緣。」

太後也忍不住笑了,「陛下很是愛惜那匹汗血寶馬,他疼愛太子,都沒給太子,如今凌畫給宴輕要,陛下就給了,這可真是難得了。凌畫來見哀家時,怎麼就沒听她提一句?」

「您掛心宴小侯爺的傷,凌小姐一直寬慰您放心,就忘了提此事吧。」

太後徹底放心了,「他活蹦亂跳的就好,哀家這心也能放下了,今晚也能睡個踏實覺了。」

孫嬤嬤點頭,連忙伺候太後安寢。

凌畫離開後,宴輕沒什麼困意,在馬圈里與汗血寶馬溝通感情到半夜。

直到汗血寶馬受不住耷拉了腦袋,閉上了眼楮,臥在地上再也應付不來這個新主子而睡著,宴輕才百無聊賴地回了房。

端陽暗暗月復誹,小侯爺又有了新玩物,風頭鸚鵡總算是可以歇歇了,若是知道這個消息,怕是能在籠子里撲騰一夜慶祝。

管家也沒睡,見宴輕回房,提了一句,「今兒白天,凌小姐讓人送來了十匹上好的布料,送來了五斤嶺南產的金絲繡線。」

宴輕點點頭,連句知道似乎也懶得說,進了屋。

管家見小侯爺不听,拉住端陽聊天,「那十匹布料,真真是頂頂好的,有十金一寸的天雲錦和沉香緞,還有一匹極其少見的新料子,據說叫月華彩,這月華彩,如月華流水一般,照我看,比天雲錦和沉香緞都要好上那麼一點兒。」

端陽被勾起了好奇心,「這上等的好料子,再加上嶺南產的金絲繡線,真是太珍貴了,若是給小侯爺做衣裳,得請頂頂好的繡娘吧?若是裁壞了做壞了可不行。」

管家搖頭,「凌家送來的人說了,凌小姐親自給小侯爺做,讓先收著。」

端陽秒懂,「凌小姐真厲害,能掌管的了江南漕運,也能做的了針織女紅。」

其實他想說的是,這還沒過門,就一點一滴地滲透到小侯爺的衣食住行了。那日小侯爺明明後知後覺地知道被她用兵法計謀給牽著走了,今日也打算找她算賬了,卻被她三兩句話就輕輕揭過輕拿輕放了。

「是啊,凌小姐能嫁進咱們端敬候府,可真是好。」管家精神抖擻地走了。

端陽附和地點頭。

可不是唄,小侯爺從今以後有人管了,端敬候府上下都為之精神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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