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求簽

听到腳步聲,十三娘睜開眼楮,從蒲團上站起身,回身看向進來的人,看到宴輕時,她愣了愣,眼中閃過一抹驚異的神色。

「十三娘,好巧啊。」凌畫笑著開口,「怎麼我兩回來清音寺,都踫到你了呢。」

十三娘連忙見禮,「掌舵使。」,話落,笑著說,「的確是有些太巧了。」,她試探地問凌畫,「這位可是宴小侯爺?」

凌畫笑著點頭,「正是他。忘了你還不曾見過。」

十三娘微微低下頭,姿態謙然,「見小侯爺一面著實難了些,今日是小女子有幸了,能在這清音寺見到小侯爺。」

宴輕早已見過十三娘,不止見過,連她房中床下的密道都闖過了,他眼神淡淡,漫不經心,「我有什麼好見的?」

十三娘笑著說,「在漕郡這塊地方,掌舵使威震四方,我等小人物,早都想見見掌舵使的夫君是什麼模樣。」

「見到之後呢?」宴輕難得沒見到女子轉身就走,而是站在凌畫身邊,與女子多說兩句話。

十三娘微笑,「宴小侯爺果然如傳言一般,容貌出色,不同凡響。」

若是尋常來說,夸一個男人容貌好,算不得好話。

但是對于宴輕來說,他便承了這句夸獎了,因為若沒有長這麼一張好看的臉,凌畫也瞧不上他。對比那些對凌畫有心思的男人,他這是佔足了先天的優勢。

于是,他說了句,「你倒是會說話。」

十三娘︰「……」

他倒是不惱。

凌畫笑著問,「十三娘上完香了嗎?」

十三娘點頭,溫柔回道,「回掌舵使,我上完香了。」

凌畫又問,「那你可抽簽讓住持大師給你解簽?」

十三娘搖頭,「小女子姻緣淺薄,怕是沒福氣求個如意郎君,不求也罷。」

凌畫不贊同道,「十三娘不要這麼想,你有才有貌,只要自己想求,是會求到個如意郎君的。」

十三娘抿嘴笑,「怕是難的很。」

她問凌畫,「掌舵使是前來上香嗎?」

凌畫笑著搖頭,「今日得閑,我們來清音寺賞梅花,听聞你在這里上香,我忽然想起早先羨慕許多人都來這里求簽解簽栓姻緣繩,我還沒嘗試過,如今拉著夫君過來一解圓滿。」

十三娘露出羨慕的神色,「掌舵使和小侯爺這般,著實讓人羨慕。」

她側身讓開,「既然如此,掌舵使和小侯爺快請吧!」

凌畫伸手拉了宴輕的手,將他拉到佛像前,示意住持取簽筒。

住持只能將簽筒取出來,對二人問,「掌舵使、宴小侯爺,您二人誰來抽取簽文?」

凌畫剛要伸手,又打住,偏頭對宴輕說,「哥哥你來。」

「為何我來?」

「夫唱婦隨。」

宴輕︰「……」

他似無語了片刻,在凌畫執著讓他來的視線下,他只能伸出手,手還沒夠到簽筒,凌畫立即說,「哥哥閉上眼楮,心誠則靈。」

宴輕只能又閉上眼楮,手靠近簽筒,搖晃了一下,從中掉出一支簽。

住持彎腰撿了起來,面色微變。

凌畫探頭過去看,只見這支簽文,大寫兩個字,名曰︰「殺簽」。上面一首四句詩。

「年少成名天下知,披甲踏月蘭台辭,沙場點兵飲鳩血,紅塵萬丈不留魂。」

不必住持解簽,凌畫也知道,這是一支下下簽。

凌畫的臉色不好看,將這一支簽「啪」地折斷了,然後動作利落地扔進了一旁的香爐里,對宴輕溫聲細雨地說,「哥哥,重新抽,這一支不準。」

住持睜大眼楮,似乎震驚的不行,他為人解簽一輩子,沒想到還能帶這樣的。

宴輕沒說話,順從她的意思,又拿了簽筒,搖了搖,隨後一倒,又落出來一支簽來。

這次不用主持彎腰撿,凌畫已彎腰將之撿起,只見這一支簽上寫著「四絕」二字。

「風摧百草折,花落無人賞,雪下地無聲,月盈滿則虧。」

這也不必住持解簽,凌畫便可以從中讀出,風花雪月無緣的意思來。

她臉色難看,又是將之「啪」地一折,簽文應聲而斷,她將斷了的簽文又扔進香爐里,轉頭對宴輕溫柔似水地說,「哥哥再來,這一支也不準。」

住持︰「……」

不是他舍不得好好的簽文被折斷,實則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抽了下下簽,不滿意當場就折斷了的人。

宴輕睜開眼楮看了凌畫一眼,見她眼神倔強,他笑了一下,點點頭,又順從地搖了搖簽筒,從中又倒出一支簽來。

凌畫彎腰撿起,險些沒氣背過氣去,只見這支簽文上寫著「離心」二字。

「鴛鴦不共枕,龍鳳不相親,前生緣來淺,今世夢無人。」

她「啪」地伸手又折斷,猶不解氣,扔在地上又跺了兩腳,才對宴輕溫柔至極地說,「哥哥,再來!」

她就不信了,今兒這滿筒的簽文,就沒有一支好簽。

住持欲言又止。

凌畫凌厲的眼神看向住持。

住持嚇的一抖,緊緊地閉緊了嘴。

宴輕卻開口了,「俗話說,再一再二不再三,看來天意使然。」

凌畫第一次爆粗口,「狗屁的天意使然,我不信什麼天意,我只信自己。」

她倔強地伸手拉住宴輕的手,緊緊地握著他的大手一起攥住簽筒,然後,拉著他一起搖晃簽筒,同時說,「哥哥搖晃的太不誠心了,要久一些,心要誠一些,才能準。」

宴輕任由她,看著她白皙嬌女敕的小手緊緊攥著他的大手,明明看著柔弱無骨的小手,這一刻卻十分有力道,而且她繃著臉,似憤怒極了,整個人身上透著一股狠勁兒,似乎就真不信了如她剛剛所說的狗屁天意,非要求一個她心中滿意的結果。

宴輕心不受控制地又砰砰砰跳了起來,幾乎跳出胸腔,他想伸手去捂,但怕突然動作被她查知,只能盡力地壓制。

凌畫似乎不知疲憊,握著宴輕的手攥著簽筒晃了無數下,只听得簽筒里的簽文被晃動的來回踫撞聲響不斷,足足有半盞茶的時間,她才用力地翻手一倒,一支簽文「啪」地從簽筒里掉了出來。

這一回,宴輕沒讓其掉落在地上,而是伸手接住了,低頭一看,不由得笑了。

凌畫顧不上手腕子搖的酸痛,也湊過頭去看,這一看,露出滿意的神色,對他揚起笑臉,「你看,是不是我說的對,早先你搖的太快,太不誠心,它不樂意出來呢。」

宴輕點頭,這一刻,自然不會與她唱反調,語氣溫和含笑,「你說的對。」

住持伸長脖子去看,只見這一支簽上寫著「天作之合」,同樣有一首四句詩。

「三生石上結因緣,花前月下永同心,龍鳳紅燭相思意,春色無邊兩纏綿。」

住持一時心情十分復雜,但不得不說,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就剛剛掌舵使那幅快要盛怒的樣子,她生怕她再不如意,不止折了簽文,砸了簽筒,也會一把怒火燒了他這清音寺。

凌畫心中一口惡氣總算吐了出去,將簽文左看右看,甚是滿意,然後,她將簽文從宴輕手里抽出來,遞給住持,「住持大師,給我們解簽吧!」

住持只能當做自己早先是瞎了,什麼都沒看到,早先她折了三支簽文的事情什麼也沒發生過,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從凌畫手里恭敬地接過簽文,連聲說,「恭喜掌舵使和小侯爺,這是一支上上簽。」

凌畫點頭,「我知道上上簽,你解來听听。」

她樂意听好話。

住持只能解簽,「此簽文乃上上簽,求得此簽,便是三生注定的上等姻緣,是在三生石上鐫刻過名字的,三生石意指前生、今生、來生,有姻緣輪回之說,也就是說緣定三生。此簽寓意,掌舵使和宴小侯爺三世姻緣,結發同心,恩愛和美,世世圓滿。」

凌畫滿意極了,對宴輕轉過臉高興地說,「哥哥,你听見沒有,上一輩子我們就是天作之合呢,這一輩子也會夫妻和美的,還有下一輩子,都是一樣圓滿的。」

宴輕心想,三輩子都被你套住,可真要命。

不過看著凌畫的笑臉,他這時也說不出什麼打擊不討喜的話來,點點頭,「听見了。」

凌畫將簽文從主持手里又要回來,塞進了自己袖子里,「這支簽文我收著了。」

住持哪敢反對,她折了三支簽文,他都不敢說什麼的,連連點頭,「如此好簽,理應收著。」

凌畫心情好了,便也看什麼都順眼了,對他說,「姻緣繩呢,給我們拿來,我們去姻緣樹上栓姻緣繩。」

她還要求,「要粗一點兒的,結實的。」

住持心里為難,但這個還是能做到的,大不了讓小和尚現編就是,將姻緣繩編成手腕子那麼粗,經年累月也不被刮風下雨糟蹋爛的那種,他點點頭,「老衲親自去取,不過要勞煩掌舵使和小侯爺稍等片刻,老衲先讓人帶你們去喝一盞茶?」

凌畫好說話地點頭,「行,你快去,我們等著。」

住持連忙去了,他怕自己不親自去,小和尚領會不了掌舵使真正的意思,惹得掌舵使又不高興,那清音寺可就遭殃了,務必要讓這位姑女乃女乃滿意。

宴輕心想,果然是在漕郡的地盤,她可真夠橫行的,霸道不說,且理直氣壯。佛祖給了她一支好簽,大約也是怕她一個不高興,一把火燒了清音寺。

他今日難得又見識到了凌畫的另一面。

一直站在佛堂沒走看了整個全過程的十三娘心里一寸寸發冷,她親眼目睹兩個人抽簽,宴輕懶散隨意,沒搞什麼動作,從簽筒里掉出來的簽文,就是他抽中的實打實的實簽。三支簽文,他都沒亂動作,否則逃不過她的眼楮。三支都是下下簽,非殺即死的簽文,正印證了,他與姻緣無緣,此生無姻緣線的說法,倒是與他一直以來不想娶妻的傳言,頗為相通。但是偏偏,掌舵使強求,拉著他的手,簽筒一直晃,也不曾搞作弊動作,實打實地求了一支上上的姻緣簽。

這可真是……

倒也是應了她所說,這一樁姻緣,是她強求來的。

十三娘心中又生起殺意,天下長的好看的,又不止宴輕一人,她做什麼非要宴輕不可。

狗屁的三世姻緣,殺了宴輕,她又不可能為他守活寡,勢必還是要再與別人結姻緣的。

宴輕忽然轉頭看了十三娘一眼。

十三娘微微一笑,「恭喜掌舵使和小侯爺。」

她對上宴輕的視線,目光清澈,見凌畫看來,又笑著說,「求了一支上上簽,是否應該慶祝一番?正好清音寺有齋飯,有好酒。不知小女子可否有榮幸,做東請兩位?」

她說完,又補充,「若是兩位不嫌棄的話。」

凌畫笑道,「有人請客,我自是不嫌棄的。那一日十三娘的琴曲,真是讓我听的過足了癮,不知手可養好了?」

十三娘笑著點頭,「已過了多日,自是養好了,勞煩掌舵使惦記了。」

凌畫又問,「那你今日可帶了琴了?」

十三娘搖頭,「不曾帶琴出來,不過若是掌舵使還想听小女子彈琴,這清音寺里據說也有收錄琴樂之器,總能找出一把琴的。」

凌畫說了句也是,轉眸看向宴輕,「哥哥,你還沒听過十三娘的琴曲吧?十三娘琴曲一絕,我始終覺得,你沒听過她彈琴,頗有些遺憾,今日趕巧了,稍後不妨听一曲?」

宴輕似也有些興趣,點頭答應,「行啊。」

于是,這般說定後,十三娘與宴輕和凌畫一起,出了佛堂,去了茶室。

有小和尚端了瓜果茶點來,這茶點便是清音寺有名的山楂糕。

凌畫捏了一塊給宴輕。

宴輕想搖頭,但看到她蔥白的指尖,頓了一下,張口吃了。

凌畫自己捏了一塊,慢慢吃著,夸贊,「清音寺這山楂糕,真是百吃不厭。」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帶回去的山楂糕,她後來好像一塊也沒見著,對宴輕問,「哥哥,上次的山楂糕,你都吃了嗎?」

她記著他都不多給林飛遠他們,自己都帶回去了。

宴輕向門口看了一眼,「都便宜端陽了。」

端陽站在門外,听了心下委屈,那六盒山楂糕,小侯爺雖然帶回來,卻根本不吃,讓他和雲落處理,差點兒沒把他和雲落吃吐,以至于他人養好傷來了清音寺,卻再也不想吃山楂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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