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恩義

凌畫心里震驚,沒想到了塵是寧家人。

不過她素來會掩飾情緒,哪怕心里再震驚,面上也不表現出來,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說了句,「原來是這樣。」

了塵抬眼細看了凌畫一眼,見她沒有什麼吃驚震驚的表情,心想著看來是他太把自己的出身當回事兒了,大概一個江湖家族的出身,在京城凌家高門貴府出身的掌舵使眼里並不算什麼。

他點點頭,「是這樣。」

凌畫又問,「大師當年的仇家很厲害嗎?否則大師出身寧家,即便叛出寧家,你的仇家若是想對你出手,也得對寧家顧忌一二,竟然全不顧忌地追殺你,可見不對凌家有所顧忌。」

了塵點頭,「我當年得罪的人是綠林的程舵主,他自然不會顧忌寧家。」

凌畫愣了一下,心想著這天下真小,玉家、寧家、綠林,短短幾句話,一個人,竟然牽扯了三大勢力。

她不禁好奇地問,「不知大師是怎麼得罪了程舵主?」

「程舵主有一女兒,是貧僧自幼訂婚的未婚妻,貧僧下山歷練時,不知江湖險惡,開罪了人,在與人打斗中,跌落山崖,幸得一女子相救,女子家貧,父母皆亡,以采藥賣藥為生,懂些醫術,她救好了貧僧,貧僧那時年少,沒管住自己的心,對她心生傾慕,回家族後,想要與程舵主的妹妹退親,不想遭到家里反對,貧僧那時已與那女子有了肌膚之親,貧僧重諾,自是不會背棄她,所以,便叛出了家門。朱舵主大怒,追殺貧僧與那女子,後來遇到了玉家老爺子,救了貧僧,並出面與程舵主調和了此事,對貧僧真是有救命之恩。」

凌畫問,「大師剛剛說後來你武功盡廢,那女子也死了,你才在清音寺出家?那女子是怎麼死的?還是程舵主的手筆?」

了塵搖頭,悲哀地說,「是難產而死,一尸兩命,貧僧耗費一身功力,也沒能救回她。與程舵主無關。」

凌畫想著這真是一個悲劇,她又問,「那程舵主的那個女兒呢?」

沒听說程舵主有多愛自己的女兒,大概是被退親沒有面子,才對了塵追殺。

「嫁進了玉家。」了塵道。

凌畫訝異,「這麼說,是玉家老爺子用自己家里的子嗣聯姻了朱舵主的女兒,才讓朱舵主對你放下了追殺?玉家老爺子此舉,可真夠仗義的。」

她頓了一下,「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實在是天下就沒有幾個無利不起早的人,玉家老爺子為人如何,我不清楚,但他若沒有些厲害手段,也不會讓玉家立足于江湖多年無人能撼動其地位,所以,我想知道,玉家老爺子救了大師,當年他從你身上得到了什麼?總不能白救了,到如今,都多少年了,才換一個琉璃的消息吧?」

了塵又沉默了。

凌畫笑了笑,「大師有何不能說呢?我找上玉家,照樣也可以知道,只不過大師差點兒害琉璃被強行抓回玉家,我不能輕而易舉放過大師罷了。將不將清音寺如何,就看大師配合不配合說幾句實話了。」

宴輕瞅了凌畫一眼,覺得她最會的怕不是算計人,而是威脅人,且一威脅一個準。

了塵果然無奈地開口,「我傾慕的那女子,以采藥為生,手里有兩株寒雪花,寒雪花長于天雪山,十分罕見,萬金難求,玉老爺子就求這個。」

凌畫心想果然,她故作不知地問,「寒雪花是一種什麼花?玉家要這個做什麼?」

了塵大師又不說了。

凌畫不客氣地說,「大師憋憋嘟嘟,可真是費勁,我沒那麼多耐心等著你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出吐。」

她說完,掃了住持一眼,「住持大師覺得呢?」

住持嘆了口氣,「師弟,你就痛快些說吧!」

趕緊說完,也好早些送走這個瘟神,他真是怕了她了,每一趟來清音寺準沒好事兒,這一回捐贈了清音寺一萬兩銀子,稍後還不知道要清音寺的什麼東西呢,清音寺再被她充公下去,僧人們真該要出寺四處去化緣過活了。

可是漕郡是她的底盤,他能反抗嗎?不能反抗!當年她能網開一面保住清音寺,讓清音寺的香火不斷,讓寺中的僧人能安穩地念經過日子,他已十分的感恩戴德了,當然,若是她少剝奪點兒,就更好了。

了塵閉了閉眼,只能繼續說,「寒雪花長于天雪山,十分罕見,可以有效抑制功力衰退,玉家……玉家的玉雪劍法,年過四十,每施展一招,功力便退一步,有了寒雪花,一株可保玉雪劍法施展出來不受影響三年,是以,對玉家十分重要。」

凌畫已從張二先生口中知道這個,聞言笑了,「大師果然沒騙人,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如今是信了。」

了塵一愣,月兌口問,「掌舵使知道此事?」

「是啊,知道。」凌畫坦然地點頭,「我外祖父當年為了給我選一個貼身護衛,選了玉家的女兒,就是用三株寒雪花換的人。」

她當然不會說她外祖父到死都給玉家保守著秘密,不曾告訴她此事。

了塵聞言松了一口氣,「既然掌舵使知道,貧僧如今說出此事,便對玉老爺子少些負罪感了。」

他為了清音寺,出賣了玉家的密辛,雖是無奈之舉,但到底過不去心里的砍。

「既是如此,當年的人情,也算還了,大師為何如今還為了玉老爺子而開罪我?」凌畫挑眉。

了塵道,「當年貧僧和心愛之人的兩條人命,在貧僧看來,怎能是區區兩株寒雪花便能還清的?所以,貧僧一直記著此恩,如今既然玉老爺子有所求,貧僧無法拒絕。」

凌畫評價道,「大師重恩義。」

她又問,「不知這些年,大師與寧家可有來往?」

了塵搖頭,「貧僧塵緣早已在出家那一刻便已斷,唯有這一樁舊時大恩,一直銘記,如今也算是徹底還清了,這些年與寧家無來往。」

「兩年前,寧家少主曾到姑蘇城外的寒山寺,不知可否來過清音寺?」凌畫想起從張二先生口中听到的寧葉與她兩年前的交集,便問了一句。

了塵點頭,「來了,不過貧僧不曾見他,他也未曾要求見貧僧。」

凌畫頷首,覺得也沒什麼可問的,今日的收獲還算不少的,至少知道綠林程舵主的女兒嫁進了玉家,程舵主與玉家是有姻親關系,這她查綠林卷宗的時候並沒有查出來,琉璃好像也不知道。

想起這個,她問,「為何綠林的卷宗里,沒有程舵主女兒嫁入玉家的消息。」

「這個老衲知道。」主持接過話,「因程舵主的女兒不樂意嫁入玉家,程舵主強行讓其嫁,後來他的女兒就說讓她嫁可以,但是從今以後,程舵主只當沒有她這個女兒。三十年前的事兒了,掌舵使看綠林的卷宗,怕也就是近十幾二十年的卷宗,更何況,程舵主的女兒嫁入玉家沒幾年便生病去了,沒有提到此事,也不奇怪。」

凌畫點點頭,綠林的卷宗太多了,她看了一路,有疏漏之處也不奇怪,便道,「倒也是這個理。」

她打住話,對二人說,「只這幾個疑問,了塵大師既然都如實相告了,我也不難為清音寺和大師了,齋飯很好吃,我與夫君這便下山。」

主持試探地問,「寺中有禪院,掌舵使與小侯爺不留下落宿一日?」

「不了。」凌畫看向宴輕。

宴輕站起身,「行了,走吧!」

主持巴不得送走凌畫,見二人起身,連忙說,「廚房已將山楂糕做了十份,早已備好,掌舵使稍等,老衲這便讓人去拿來給掌舵使帶回去。」

凌畫笑納了,「多謝大師。」

住持連忙吩咐小和尚去取。

凌畫稍等了片刻,趁著這個功夫,對住持道,「我讓琉璃來借閱寧家的卷宗,這個消息,已有人送去碧雲山了吧?」

住持連忙看向了塵。

了塵搖頭,「貧僧不曾送消息出去。」

住持看向凌畫,「琉璃姑娘已叮囑了貧僧,掌舵使放心,您借閱寧家卷宗的消息,只老衲和師弟幾個人知道,都與寧家無甚瓜葛,應該不會傳出消息。」

凌畫笑了笑,「傳出也沒事兒,我不怕的。就是早先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嘛,我是準備與碧雲山打打交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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