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不見(一更)

胭脂巷,是一條古巷,碧石青苔,古韻悠長,挨著牆根的地方,一株株四季海棠在細雨中盛開。

清早的胭脂巷,有一種靜謐,三三兩兩的腳步聲,在細雨中也不顯喧鬧。

胭脂巷正中心坐落著一座胭脂樓,這一處胭脂樓是十三娘的居所。因見十三娘一面太貴,所以,這里人流是最稀少最安靜的。

今日清早的胭脂樓,便十分安靜。

雲落帶著宴輕來到後,上前叩門,有門童從里面打著哈欠探出頭,瞅見雲落,愣了一下,又看到他身後站著的宴輕,眼楮立即顯出驚艷,「兩位公子,是來見十三娘的?可有約?」

雲落這時才想起了,想要見十三娘,管有銀子不行,是要提前預約的,至少要提前三日約。但是他將小侯爺帶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少不了要讓十三娘破個例。

于是,他對門童搖頭,「沒有約,就說我們掌舵使來了,不知十三娘可給個面子?」

門童是認識掌舵使的,但他看著雲落和宴輕,別欺負他不知道掌舵使是女人,他瞪大眼楮,一臉你別騙我的表情,「掌舵使哪里來了?」

雲落一本正經道,「掌舵使的夫君來了,跟掌舵使來了,也沒什麼分別吧?」

門童︰「……」

他震驚地看著宴輕,好半晌,點頭,「那、那是差不多。」

他立即說,「公子稍等,小的這就去稟了十三娘。」

大門重新關上,可以听到門童往里面急匆匆跑的腳步聲,雲落回頭對宴輕壓低聲音解釋,「小侯爺,屬下忘了,想見十三娘,是要提前約哪日的。」

宴輕挑眉,「所以,你就仗著掌舵使的名頭濫用私權?」

雲落嘴角抽了抽。

不多時,門童跑回來,重新打開大門,一臉的恭恭敬敬又小心翼翼,對二人拱手,「兩位請。」

宴輕「呵」了一聲,「看來你家主子這名頭到哪里都挺管用。」

雲落︰「……」

是、是的。

宴輕問,「那給人家銀子嗎?」

雲落︰「自然是給的,給金子。」

宴輕點頭,跟在門童身後,走了進去。

院子里面,也種滿了四季海棠,與巷子里牆根種的是一個品種,宴輕仔細地瞧了瞧,與京城棲雲山的海棠不是一個品種,沒有棲雲山海棠的品種珍貴,也不及山珍海味閣的海棠嬌艷漂亮。

有管家打扮的人迎了出來,顯然比門童見識深,對宴輕和雲落拱手,「宴小侯爺,雲落公子,有幸臨門,蓬蓽生輝啊。」

雲落道,「小侯爺來江南玩,掌舵使繁忙無暇作陪,便推薦在下帶著小侯爺來胭脂巷瞧瞧,十三娘艷冠江南,琴曲一絕,不知今兒十三娘可否有空?」

「有空有空,別人來沒空,宴小侯爺來,自然是有空的。」管家連連道,「小侯爺,雲落公子,請隨我來,十三娘今兒起晚了,稍事打扮,便會出來招待貴客。」

管家帶著二人進了樓門,一樓大堂很是寬敞,有婢女僕從在收拾做活,動作皆輕手輕腳,有條不紊,管家帶著二人上了二樓,來到一處臨窗最好的房間,里面寬敞,一應擺設,不亞于王孫貴族的奢華。

管家推開房門,請二人入內,同時吩咐,「來人,沏最好的茶,上最好的點心。」

宴輕剛邁進門口,便收回了腳,「算了,不見了。」

雲落一怔。

管家也一愣。

宴輕轉身就走,很是干脆利落。

雲落不管宴輕什麼理由,小侯爺既然說不見了,那他自然會跟著走。

管家連忙追上,「小侯爺,怎麼剛來就走?十三娘很快就會來,您是否有哪里不如意……」

宴輕不答,徑自下了樓,走出院門口,才給管家一句話,「脂粉味太濃。」

管家︰「……」

這是第一次來貴客,連十三娘的面也沒見著,只打開房門,就嫌棄脂粉味太濃的。

他立即說,「在下這就讓人開窗散味,小侯爺若是嫌棄脂粉味,有一處頂樓天台,今日雖然有雨,但也不冷,讓十三娘去頂樓給小侯爺彈奏就是。」

「不必了。」宴輕擺手,帶著幾分嫌棄,似乎一點兒都沒有興趣了,轉身就走。

管家追了幾步,見宴輕不回頭,只能作罷。

雲落跟著宴輕走出胭脂巷,雲落壓低聲音問,「小侯爺,是因為脂粉味太濃了嗎?」

宴輕斜看了他一眼,「自然,否則還能是什麼?」

雲落一時無言。

從他跟隨小侯爺這麼久,好像還真沒進過什麼有脂粉味的地方,小侯爺不止嫌棄女人,還嫌棄脂粉味,幸好主子平常不怎麼用,就算用,也都是那種特制的很清淡的脂粉,只有在京城參加宮宴盛裝時,才會多用些,但也沒被小侯爺遇到過。

雲落問,「那、小侯爺,咱們現在去哪里?去清音寺嗎?」

宴輕搖頭,似乎哪里都失了興趣,「回府睡覺。」

雲落︰「……」

行吧!您說回府就回府。

凌畫傍晚時回到總督府,進府門後,對管家問,「小侯爺回來了嗎?」

管家連忙說,「小侯爺在您走後出去了一趟,巳時就回來了,後來再沒出府,午飯也是在府里吃的。」

凌畫訝異,「他去了哪里?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管家搖頭。

細雨下了一日,到了傍晚時,下的大了些,絲絲涼意入骨,真有江南冬天的那種濕冷之意。

凌畫進了後院,來到門口,琉璃早已醒來,見她回來,從里面匆匆迎了出來,「小姐,今天還順利吧?」

凌畫點頭,「還算順利。」

琉璃幫凌畫解了披風,給她倒了一盞熱茶,不等凌畫問,便壓低聲音說,「小侯爺今天去了胭脂巷,也進了胭脂樓,但沒見到十三娘,剛踏進門口,嫌棄人家屋子里的脂粉味,便出來了。」

凌畫沒想到是因為這個早回來了,「那他怎麼沒去別處玩?」

「大約是昨天沒睡好?」琉璃猜測,「據說從回來後,就進屋子里睡了,晌午被雲落喊醒吃了一頓飯,飯後又回屋子里繼續睡了,睡了差不多一天,現在還沒醒呢。」

琉璃對東間屋努努嘴,「還睡著呢。」

凌畫看看時間,若是這樣說,宴輕今天真是夠能睡的,大約還真是昨夜是真的沒睡好,可能是她拉響鈴給他吵醒了的緣故,她捧著熱茶喝了一盞,肚子里暖和了幾分,「我去沐浴,稍後讓雲落喊醒他,該吃晚飯了。」

琉璃點頭,吩咐人抬水進隔壁淨房。

凌畫放下茶盞,找出干淨的衣裳,去了淨房。

她沐浴後,祛除了在外面忙了一日的一身寒氣,回到畫堂時,宴輕已被雲落喊醒了,坐在桌子前,跟一只富貴貓一樣,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凌畫雖然一身疲憊,但瞧見宴輕,便心情好,似乎也沒那麼累了,笑著說,「哥哥睡飽了嗎?」

宴輕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廚房送來晚飯,兩個人拿起筷子安靜地吃著,因為太安靜了,凌畫抬眼看宴輕一眼,忽然想起,他今兒早上在林飛遠面前給他剝雞蛋,如今沒有外人在了,他卻自顧吃了。

她不禁地分析了一下宴輕今早欺負人的過程,不由猜想他今早欺負林飛遠時,給她剝雞蛋時,腦中在想什麼。

是刻意的不待見林飛遠,還是畫本子里寫的,打擊情敵,讓情敵知難而退。

她覺得宴輕對她,不是有情人,所以,應該也不會存在打擊情敵這個心思,大約是單純地看林飛遠不順眼。畢竟,前日林飛遠找去了西河碼頭,是沖著找茬打架去的,雖然沒打起來,但是不妨礙與宴輕結下梁子,彼此看不順眼,而宴輕,又是個不肯吃虧的人。

宴輕忽然說,「今日走在街上,踫到了一個女人。」

「嗯?」凌畫打住思緒,看著宴輕。

宴輕道,「江都尉府的小姐,攔住我問我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可否娶妻?」

凌畫︰「……」

江都尉府只有一個小姐,就是江雲色,她記得,性子有些驕縱,長得卻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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