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很憤怒,非常憤怒。
他手里拿著一把大槍,很想對著什麼狠狠地擼一梭子。
自從來混亂天堂後,他還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對方閃電一般將自己最大的港口打掉,自己竟然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義哥。」港口的火勢漸漸被控制住,一個提前趕來支援的三桅船成員走過來。「剛去查了監控,對方的手法很專業,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該銷毀的都毀了。」
他的話音剛落,張信也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剛去看了客房那邊,兩位女士也不見了。」
韓兼非的眼皮跳了跳。
如果羅曼諾娃被襲擊者殺死,這就會變成另一個故事了。
他跨過三桅船拉起的封鎖線,進入港口。
張義看了弟弟一眼,搖了搖頭,跟在韓兼非身後走進港口。
張信擺擺手,讓三桅船的人原地警戒。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向港口深處走去。
穿過冒著煙的殘垣斷壁,韓兼非停在四號停機坪旁。
「襲擊是從這里開始的。」韓兼非說。
張義點點頭︰「剛下過雨,只有這里有星船起降的痕跡。」
「一艘可以在天地之間往返的星船,不會太大,前二後四,六個引擎,是一艘改裝過的民用船。」
說完,他沿著通道往庫房方向走去。
張義緊跟上去。
「十幾個人的小隊,分為四組,每組三人。」韓兼非模著建築廢墟上的彈孔說,「雙呂隊形,火力配置非常標準,效率很高,那些守衛應該沒有抗多久。」
張義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韓兼非沒有明說,但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只小隊,一定是白山的!
雙呂隊形,是白山十幾人小隊最標準的突擊隊形,兼顧火力和穿插速度,這種隊形自己用了十多年,從這些彈痕上,他又怎麼能看不出來?
兩人沿著戰斗痕跡繼續向前,很快來到韓兼非放貨的那處貨場。
「戰斗應該是在這里結束的,從那些痕跡來看,他們應該在這里把那批貨裝車運回星船。」
韓兼非說完,低頭看向貨場中間的空地上,一處稍干的地面。
在那處地面上,有一個很不起眼的黑色痕跡,像是有人用橡膠鞋底在地面上倉促畫出的一個不規則圖形,看起來有些像個「傘」字。
「這是什麼?」張義注意到他的動作,走過來問道。
「新羅松安保部的聯絡暗語。」韓兼非嘆了口氣,「我知道是誰干的了。」——
三個小時前。星港軌道平台。
吳棲鳳楞楞地看著一地的咖啡,喃喃道︰「怎麼可能?我明明看到里面都是……」
他突然閉上嘴。
「你說那個軍火販子,」黑衣人的首領說,「在哪里?」
吳棲鳳搖搖頭說︰「我被關在籠子里,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黑衣人首領沒有理他,轉身向倉庫外走去。
那群黑衣人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就在吳棲鳳以為他們就這麼走了的時候,一個黑衣人走到他身後,用一把槍頂了頂他的後腰。
他只好跟著那群黑衣人走出倉庫。
軌道平台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他看到那個首領站在一處航班看板前,抬頭看著什麼。
「那個軍火販子,應該是乘上一班船走的吧?」首領像是在自言自語,「三桅船的人……」
他轉過頭,目光越過吳棲鳳,看向停泊在平台外的星船。
吳棲鳳看不到他的眼楮,但似乎仍能感受到那攝人心魄的目光。
如墜冰窟。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崩潰了。
「走吧。」那個首領說。
說完,他一瘸一拐地向停泊區走去。
一個黑衣人一腳把吳棲鳳踹倒,舉槍對準他的後腦。
「等等。」首領突然回過頭來,「留著。」
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的吳棲鳳被兩個黑衣人架起來,在地板上拖著向星船停泊區走去。
幾分鐘後,一艘星船從軌道平台泊位推出,向著曼都利昂行星方向駛去。在這艘船後面,整個星港軌道平台無聲地爆成一團星光。
如果韓兼非在這里,應該可以認出,那艘船,正是他留給翟六的飛來峰號。
吳棲鳳有些不安地看著坐在指揮座椅上的黑衣人首領,自從上了船,他就沒有開口說過話,整個艙室安靜得讓人發瘋。
「這位……大,大哥。」吳棲鳳輕輕咳了一聲,「咱們這是去哪兒?」
首領似乎被他從沉思中吵醒,轉頭看了他一眼。
即使在自己的船上,他也沒有摘下面具,吳棲鳳只能透過面具看到他的一只眼眸。
「你知道,」首領的聲音一直沙啞而冰冷,「我為什麼沒有殺你嗎?」
吳棲鳳立刻閉上嘴,用力搖搖頭。
「因為我在做實驗。」那首領自問自答道,「我想試試另外一種可能,一種更有趣的可能。但在我思考的時候,請不要打斷我。」
說著,他用手指了指星船正前方的行星,「因為實驗品這里還有很多。」
吳棲鳳乖乖閉上嘴。
飛來峰號呼嘯著沖入大氣層,向地表高速飛去,很快便突破黑障,進入平飛。
在穿過厚厚的雲層後,陰雲籠罩下的西京市,出現在視野之中。
「三桅船的港口,就在西京市西郊,」首領似乎很喜歡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吳棲鳳說話,「如果那個軍火販子的貨在那里,你的小命就保住了——至少今天是保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吳棲鳳對這個人有一種發自骨子里的恐懼,那種恐懼感就像一種寫在基因中的恐懼癥,就像有些人害怕毒蛇,有些人害怕密密麻麻的東西一般。
自從開始從事緝私工作,他就已經做好了隨時面對危險的準備,但他有一種直覺,這個黑衣男人,比死亡本身還要讓人恐懼。
曼都利昂的機場和港口並沒有什麼管制,飛來峰號毫無阻礙地停在西京港口的停機坪上。
首領站起身來,黑衣人跟在他身後。
「大,大哥,」吳棲鳳突然想起什麼,鼓足勇氣對黑衣人首領說,「我……我妹妹還在那個軍火販子手上,能不能請你不要……傷害她?」
首領停了一下,沒有理他,繼續向下走去。
全副武裝的黑衣人緊緊跟在他身後。
正好十二個人。
艙門沒有關,吳棲鳳跟著他們走下船,遠遠地跟在後面。
他很像就這麼跑掉,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還生死未卜,只要咬緊牙關,強忍著恐懼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