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林峰終于打定主意要離開長水。
春日里和煦的小風吹拂面頰，輕柔猶如河邊柳絮。
遙想當年，林峰剛來這兒的時候，眼前還是一副白雪覆蓋的冬日景象，那個時候的他，還是一個白發飄飄的少年。
可現在時過境遷，林峰再從這里離開，已經成為一個擁有著黑色硬朗短發的大叔……
「造化弄人」四個字從腦海冒出，此情此景，再次刷新了他對這個詞匯的理解。
離開長水，自然要通過連通水路。
還是之前初到此地時的那個游泳館，只不過十年過去，這連通水路的進出口位置已經被修繕。
頂棚有蓋，遮風擋雨，堪比客運站的巨大空間，熙熙攘攘的人進進出出著，絡繹不絕。
十年時間，連通水路發展蓬勃，已經遍布周圍十幾個省，使得這一帶的交通運輸網絡十分發達。
而且因為長水水路發起者的身份，背靠空城，理所當然成為多地之中的交通樞紐。
不僅將自己發展成為一個大型的人類聚集地，還帶動周圍小聚集地的發展，將人類對抗爆種的戰線連成鐵桶，使其輕易不能進犯。
林峰站在車站門口發了好半天的呆，當初他初來這里，身邊有著許多同伴，然而現在……
皺著眉嘆出一口氣，直到肩膀位置被人「咚」的一聲拍響，一個洪亮的聲音傳入耳朵。
「怎麼還在門口站著，不是叫你進去等的嗎？」
隨著林峰轉頭，小吉年輕的面容進入視線，還朝他露出一個和煦笑容。
將柳三元安葬之後的第二天，小吉主動上門，來門興找到了林峰，言說自己要隨他一起四處旅行，完成柳三元走遍世界的願望。
當時听到對方如此訴求，林峰皺著眉朝著這位外表年輕的爆種生物看了好一會兒。
直到最後，問出一句。
「你怎麼知道我要離開的？」
是個人都知道他要離開，林峰對這件事不能接受！
……
「我說小吉……」
「誒誒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出門在外直接喊我的大名，別老小吉小吉的叫，不好听」
听對方這麼說，林峰嘴角撇起，心道你的大名柳金財難道就好听了嗎？
……
說起來小吉是川省保育基地的熊貓，出生時候名字都是網上征集的。
不過那時年幼，尚未來得及擁有大名就發生了爆種這麼一檔子事，所以對方混了這麼多年，一直都只有一個小名。
柳三元身死，對方就給自己取了這麼一個大名，當時林峰還嘲笑對方俗氣，心道你一個熊貓，是有多喜歡錢。
然而小吉給出的解釋卻是這樣︰俗氣點好，俗氣的名字活的久。
林峰一听這話，當時就皺著眉不干了，心道柳三元這樣的名字難道還不夠俗嗎？
……
當然他只是心里想想，並沒有當著小吉的面將這話說出。
過去這麼多天，對方雖然看起來已經沒事，但這樣的玩笑還是不太適合開。
從柳金財手中接過一張紅色巴掌大小，散發著淡淡熒光的塑料卡片，正準備低頭細看，對方開口。
「拿著，這是乘坐黑霧列車的身份證明。
現在坐這車的人多了，不管是人類，源能者，還是爆種，異人，機械生命，沒有人擔保辦卡，根本上不了車！」
林峰聞聲點頭，他和柳金財手中的車卡都是前些天克勞德找人辦的，耽擱了些時間，今天才入手。
林峰將那張薄薄的紙片捻在手中前後翻了翻，除了看見上面寫著「車卡」兩個字，看不出任何奇特的地方。
不過大廳之中行走的客流，大多握著的都是藍顏色的卡片，如此不由得奇怪起來。
「你這東西是不是拿錯了？怎麼和別人的不一樣？」
「呵，這有什麼？持藍卡，代表他們的身份是普通人或者源能者。
而這紅卡，代表的就是我們這些爆種生物，機械生命以及異人。
持有的卡片不同，之後|進入的車廂也不同。
前些年因為發生過高階爆種在連通水路傷人的惡性|事件，所以這樣的措施，是為了對普通人類做最大限度的保全。
雖然其中蘊含有歧視的意思，但我身為爆種，別人不攔著我坐車我就很滿意了，哪還管得了那麼許多」
林峰點頭，輕輕從口中嘆出一口氣，沒想到這樣的安排背後，還有著如此的曲折，想了想，又問出一句。
「那這個票價是一樣的嗎？」
「一樣！當然一樣，除了近幾年漲過兩次價，和藍卡持有者的消費沒有任何差別。
不然那真是紅果果的歧視了！
行了行了，我TM是來坐車的，不是來給你做科普的。
看看自己的東西帶齊了沒有，時間差不多我們也該進站上車了」
林峰像個好奇寶寶一連問出數個問題，柳金財雖然都做出了解答，但是心中早就已經不耐煩。
一邊說著率先走進等候大廳，步伐匆匆，朝著連通水路的進出口位置走去。
林峰被人催促，也不著急，回頭朝著身後的長水廢墟看了一眼。
這廢墟之景倒是和多年之前沒什麼兩樣……
本來這次去往自波，他想讓克勞德跟著一起，一個隨身的修理機器人，哪有一個機械大師用起來方便……
奈何對方已經完全熟悉了長水的節奏，手中還有數個研究處于進行階段，根本分不出空閑，如此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婉拒了林峰邀請。
想著自己十年前就想離開這，卻因為一個意外，將這個離開的期限延遲了這麼久。
久到身邊的人，都已經離開大半，變了模樣，如此還真是唏噓。
不自覺握緊手中紅卡，默默轉身，朝著柳金財遠去的方向走去。
出示過證件兩人未被阻攔，很順利就進了連通水路。
然而踏入異空間，內里景觀又和多年之前有所不同。
因為此時的水路交通四通八達，同時處于運行狀態的路線不止一條，如此白色大理石的站台前有著七八條的黑色鐵路，給人的感覺，已經和火車站沒有任何區別。
不等林峰駐足多看，柳金財又在一處列車的門口位置朝著他招手。
「誒！這，這里！」
……
現在的長水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連通水路的進出點，知道這個消息的林峰，還以為在這里乘坐進出的人不會很多，卻沒想到……
眼前的客流量，堪比春運……
「如今世界格局大變，在人類聚集地之外基本都是爆種生物橫行。
連通水路的出現，使得各地之間多了交流，物資交換也變的容易，頻繁。
所以許多安定下來的人便有了走商的心思，背靠這條水路，安全又快捷。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源能者，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源能者都擅長戰斗。
像他們這種游商，幾個地方來回倒貨，也能賺不少錢，就是比較辛苦」
見林峰坐在車窗邊上發呆，柳金財握著一個包裝奇特的黑色飲料走了過來。
林峰偏著頭一聞，似乎是某種果汁，不由得好奇道。
「你這喝的什麼？怎麼光顧自己喝，也不給我買一瓶」
柳金財聞聲輕笑，手中的飲料打開還沒來得及喝又放下了，朝著林峰撇過來一眼，眉眼戲謔。
「你現在什麼身份自己不知道嗎？還用喝這個？真的是。
不過我手里的這個飲料，可是好東西！
名字還挺好听，叫‘迎風露’，听說是一種叫雪迎的偽爆種植物產出的飲料，甜甜的十分解渴，還有增補源能的功效，屬于長水這邊的特產。
來之前我特意找關系買了兩箱，就準備去自波那邊的時候通通賣掉。
好不容易出門一趟，這該賺的錢咱不能少，你說是吧？」
林峰撇著嘴沒說話，心道小吉這柳金財的名字，起的還真是貼切……
為了掩飾忘記自己機械生命的事實，隨意地問出一句。
「那這東西怎麼是黑色的？」
「你管它什麼顏色，好喝不就行了」
林峰被對方逗笑，心道這柳金財的銷售理念，果真是簡單粗暴……
兩人在座位上開著玩笑，車廂之中不用多時，坐滿旅人。
因為這節車廂是紅卡專屬，所以抬眼望去，形形色色的人物進入眼眶。
巨大身軀的機械生命，堪比姚明的身高將雙人座位獨自霸佔，引得周圍乘客十分不滿。
只穿著一件簡單開襟馬甲的異人，胸月復位置的空洞明顯，尤其是那纏繞在外的外骨骼，顏色深沉。
現如今的異人，都將這視為實力的象征，而且根據外骨骼的大小，還能額外獲得一些特殊能力，十分奇異。
當然，乘客中不乏難以辨認的四階爆種生物。
他們都像柳金財一樣，進入四階之後化身人類，外表看起來就和正常的源能者一模一樣！
除非與其聊天或者共同做事，不然還真不容易發現他們和人類之間的不同。
因為四階以上的爆種生物已經擁有不弱于人類的智慧，和城外肆虐的那些低階爆種不能等同看待，所以只要有人擔保，連通水路還是願意向其發放通行紅卡的。
如此一個車廂，魚龍混雜坐滿了乘客，卻現出一幕相安無事的和諧景象。
林峰搖著頭，若不是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人類的生存模式已經進化到了這種大融合的狀態。
不知好壞，輕輕皺眉。
看著列車開始移動，準備拿出克勞德給自己準備的修理小貓，看看其中到底裝了什麼東西的時候。
車廂尾端的位置忽然發出「砰」的一聲爆響，隨後一個尖唳難听的聲音如同沸騰的開水傳出。
「這里，這里怎麼有人類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