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太後召見

傍晚時分,殷郁帶著一隊親兵快馬加鞭趕到京都東郊外的涇河畔。

玄兔東升,月光灑落在寬闊的河面上,淺灘處停放著數十條五顏六色的龍舟,宛若一群伏岸棲息的游龍,畫面很是壯觀。

白日里訓練的橈手都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一些家丁在附近看守龍舟。

殷郁一行人馬從高坡上俯沖下來,驚動了岸邊所有人,那沖鋒陷陣的架勢,嚇得有些膽小者扭頭就跑,還有人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殷郁勒馬停在一排龍舟前,老家丞緊隨其後,他好歹是武將出身,不至于年紀大了,連馬都騎不動了。

殷郁放眼望去,就見每條龍舟的形狀都差不離,長有六七丈,高約七八尺,屬于各府的旗幟還沒有掛上去,看不出哪些是工部打造給王爺和公主們的。

「這些龍舟都是誰人家的?報上名來。」殷郁揚聲問道。

河岸上無人應答,眾家丁躲在龍舟後面觀望。

殷郁皺了皺眉頭,身後一名親兵沉聲厲喝︰「御王在此,爾等還不速來拜見!」

一群人這才得知殷郁身份,慌里慌張出來磕頭,一個個伏在地上不敢起來,更不敢多瞧那面目凶惡的御王一眼。

要知道御王的威名在民間等同于煞神轉世,就沒有人不畏懼的。

老家丞笑眯眯的安撫眾人︰「你們不用害怕,我家王爺到這里來沒旁的事,只因我們御王府的龍舟丟了,特地來尋,現在你們各自站在自家龍舟前面,從西往東,挨個報上名號,待我家王爺找到龍舟,自不會為難你們。」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在這河上看守龍舟也有兩個月了,沒听說御王府要參加今年龍舟賽的消息,更沒見過御王府的龍舟。

可是御王說有,誰又敢說沒有呢?

一群人很是識相地分散開來,按照老家丞的吩咐,各自站到各家龍舟前頭,從西邊第一條開始報名。

「這是涇陽候府的龍舟!」

「這是沈尚書家的龍舟!」

「這是榮恩伯家的龍舟!」

「這是……」

就這麼一直報到了東邊最後一條,一共三十六條龍舟,所屬之人無一不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當中有七條龍舟,分別歸三位公主和四位王爺所有。

三位公主,分別是永安大長公主、永寧大長公主還有華陽長公主,四位王爺,分別是太祖皇帝同父異母的弟韓王和信王,先帝同父異母的弟辛王和密王。

殷郁一時間有些難以選擇,倒不是他怕得罪人,而是不知道該搶永寧的好呢,還是該搶密王的好呢?

永寧當眾逼迫李靈幽跳飛仙舞,意圖羞辱李靈幽,密王默許群芳樓編造百戲,意圖詆毀李靈幽。

在殷郁看來,他們兩個都欠收拾,奈何他顧及李靈幽的名譽,不好貿然為她出頭,難得有個正當的機會,他哪個都不想放過。

殷郁想了想,催馬來到一條龍舟前,問道︰「你說這是誰家的龍舟?」

家丁戰戰兢兢答道︰「回稟王爺,這是永寧大長公主的龍舟。」

「胡說!」殷郁突然翻臉,橫眉豎眼道︰「這分明是本王的龍舟!」

那家丁直接嚇懵了,一坐倒在地上。

老家丞跟了過來,裝模作樣地瞅了瞅那條龍舟,點頭道︰「的確是咱們御王府的龍舟。」

那家丁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結結巴巴道︰「王、王爺,您、您是不是認錯了,這、這真的是永寧……」

話音未落,就見一隊親兵齊刷刷圍了上來,如狼似虎地盯著他,看那陣仗,只要他再說一個字,就要撲上來把他生撕活剝了。

那家丁哆哆嗦嗦閉上嘴,不敢吭聲。

殷郁不容置喙道︰「回去告訴你們公主,是工部的人搞錯了,把本王的龍舟給了她,現在這條龍舟物歸原主,讓她去工部討要她的龍舟,她要是不樂意,只管來找本王。」

永寧最好是有那個膽子來找他!

殷郁丟下這句話,只留下兩個親兵看守著剛剛搶過來的龍舟,就帶著其余的人前往東南營地,打算從水師中挑選三十個橈手,明天就開始訓練。

前往營地的路上,老家丞好奇地詢問殷郁︰「王爺,您怎麼不挑密王那條龍舟啊?」

殷郁冷笑道︰「听說密王去年親自上場擊鼓,贏了頭名,我料定他今年還會登舟,到時候我掌舵撞沉了他,叫他做條落水狗,豈不是更加痛快。」

老家丞默默地替將要倒大霉的密王捏了把冷汗。

***

翌日一早,李靈幽听說殷郁昨晚又沒回來,不免有些悶悶不樂,早膳只吃了幾口就擱了碗筷。

阿娜爾見狀,提議道︰「不如咱們上涇河岸邊瞧瞧?」

忍冬悄悄瞪她一眼,暗道她哪壺不開提哪壺。

阿娜爾莫名其妙地看著忍冬,不明白她瞪自己做什麼。

李靈幽沒理會她們的眉眼官司,接過素馨遞來的茶盞漱了漱口,吐在蓮蓬手中的小盂里,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備車吧。」

忍冬試圖勸阻︰「要往涇河去,得坐半個時辰的車,外面太陽這麼大,您怎麼吃得消,不如等天陰了再去。」

阿娜爾反駁︰「外面太陽不大啊,天上還有雲呢,瞧著比昨天涼快多了。」

氣得忍冬又瞪了她一眼。

素馨接了一句嘴︰「這會兒還早呢,等到了河邊,雲就散了,太陽就該曬人了,那里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殿下去了,肯定要遭罪的。」

這下換做阿娜爾無話可說。

忍冬朝素馨投去一記贊賞的目光,素馨抿嘴沖她笑笑。

蓮蓬瞧見了,心里又不是滋味起來,可她沒本事學素馨賣乖,只能老老實實站在一旁察言觀色,眼見公主殿下臉色淡淡的,大約猜到她是想去河邊看無望,不明白忍冬姐姐為什麼非要攔著。

公主殿下是主,她們都是奴,只有奴婢听主子的,哪有主子被奴婢左右的。

「我說備車,是沒人听見嗎?」李靈幽的語氣明顯冷了下來。

忍冬驟然色變,素馨笑容頓失,阿娜爾打了個激靈,有些懼怕地看著李靈幽,反倒是蓮蓬這個一直不吭聲的最先反應過來,捧著痰盂就往外走。

「是,奴婢這就去。」

蓮蓬一走,李靈幽也起了身,阿娜爾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進了內室。

忍冬面露苦笑,知道她管得太多,惹了李靈幽厭煩,不好再跟進去討嫌。

素馨惴惴不安地小聲問她︰「忍冬姐姐,我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忍冬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搖了搖頭︰「沒事,都怪我不好,殿下跟我置氣呢,你快進去為殿下梳妝吧。」

素馨暗松了一口氣,快步進入內室,就見李靈幽已經坐在妝鏡前,阿娜爾拿著梳子要給她梳頭。

素馨搶上前去︰「姐姐,讓我來吧。」

阿娜爾倒也不記仇,把梳子給了她,跪坐在李靈幽旁邊,討好地給她垂著肩。

李靈幽闔著眼楮,誰也不理。

這時候,蓮蓬折返了回來,手里還捧著那只痰盂,繞過屏風稟報︰「殿下,宮里來人了,太後娘娘召您進宮。」

李靈幽眉頭一皺︰「哪位太後?」

「兩位太後都派了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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