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饒恕

當年李靈幽出降羌國時,老可汗已有正妻大妃,兒孫成群,嚴格論起來,她只能算是個妾室。由于老可汗為了得到她從大涼撤兵,惹得幾位王子十分不滿,將李靈幽視作肉中刺,眼中釘。

他們不敢違抗老可汗,便在和親途中,想方設法除掉李靈幽,認為只要她一死,老可汗就會回心轉意,繼續攻打大涼。李靈幽察覺到幾位王子的殺意,為了活著抵達羌國,為了給大涼爭取生機,整日跟在老可汗身邊尋求庇護。

老可汗本就垂涎她美色,等不到大婚之日,便想將她佔為己有。而李靈幽深知他一旦得手,興許會反悔撤兵,于是費盡心機吊著老可汗的胃口,一路戰戰兢兢來到了羌國王庭。

誰知那才是她噩夢的開始……

老可汗在大婚當夜,為了痛痛快快地享用李靈幽,服用了過量的助興之物,竟然傷了根本,一蹶不振,李靈幽因此成為了他最後一個女人。老可汗遷怒于李靈幽,卻不願叫人知道他雄風不再,于是開始「獨寵」李靈幽,夜夜與她同寢,以折磨她為樂。

可憐李靈幽身為皇天貴冑,自幼萬千寵愛,何等尊貴,何等驕傲,卻被老可汗當做奴隸一樣虐待,哪里忍受得住,不過短短幾日,便投繯自盡。

或許是命不該絕,李靈幽陪嫁的三個宮女救下了她,听著她渾渾噩噩地說出老可汗對她的糟踐,三個宮女以淚洗面,然後就決定要帶李靈幽逃走。

誰知她們逃跑的計劃被大王子察覺,大王子打算借機除掉李靈幽,宮女望春為了保護她,慘死于大王子手中。所幸二王子突然出現,李靈幽得以保全性命。

不想二王子也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他覬覦李靈幽,竟以兩個宮女的性命威逼她與他通奸,宮女思秋為了保全李靈幽,瞞著她以身替之,結果被二王子玩弄致死。

二王子仍不滿足,暗中糾纏李靈幽,被三王子撞見,捅到了老可汗面前,老可汗大發雷霆,為了懲治李靈幽,虐殺了她最後一個宮女苦夏,從那以後,更加喪心病狂地折磨李靈幽……

然而李靈幽再也沒有尋死覓活,三個宮女的慘死如同滔天巨浪,澆滅了她的畏怯,老可汗父子的殘忍如同熊熊烈焰,點燃了她的仇恨。她不再妄想逃避,而是以身做餌,挑撥老可汗父子相斗,利用美色這把利刃,凌遲了整個羌國王庭。

……

「妖女!毒婦!」

烏圖克不顧殷郁的鉗制,聲嘶力竭地怒罵著李靈幽。

李靈幽有些日子沒有听到過這樣的辱罵,竟有些懷念。

「閉嘴!」

殷郁一掌劈暈了烏圖克,著急地看向李靈幽,生怕她會難過,不想會看到一張笑臉。

她穿著薄薄的睡裙,柔順的長發散落在縴細的肩頸,胸前一抹白膩若隱若現,映著她睡紅的臉頰,是那樣的嬌媚動人,可偏偏,那朱唇含笑,露出白森森的素齒,那眉眼彎彎,閃爍著妖冶的幽光,叫人心頭發顫。

殷郁忽然覺得,眼前的李靈幽十分陌生。

「殿下!您沒有傷著吧?」忍冬和阿娜爾一前一後跑進來,圍著李靈幽打轉,侍衛們也匆匆忙忙地趕到門前。

「我沒事。」李靈幽收起了笑容,靠在忍冬身上,輕咳了幾聲,指著昏倒在地的烏圖克,對阿娜爾道︰「你去瞧瞧那是誰。」

阿娜爾狐疑地走上前,待看清楚烏圖克的臉,神色大變,轉頭看了李靈幽一眼,不知為何滿臉驚恐,猛地跪倒在地,央求道︰

「可敦,求您寬恕烏圖克!」

她一時慌張,連稱呼都忘了換。

忍冬皺眉︰「阿娜爾,你認識這個刺客?」

阿娜爾一臉羞愧,埋頭道︰「他是羌國四王子阿史那津的兒子,也是、也是我的哥哥。」

忍冬吃驚,想不到阿娜爾竟是羌國王女。

李靈幽神色無奈︰「烏圖克在王庭幾次想要殺我,都是你替他求情,我才沒有追究,如今到了大涼,他還不肯死心,看來不管我饒恕他多少次,他都不會放過我。」

李靈幽明明沒說什麼重話,阿娜爾卻一副怕極了的樣子,瑟瑟發抖,哭聲道︰「可敦,殿下,我保證他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求您再寬容他一回吧!」

李靈幽嘆了一口氣,柔聲道︰「別哭了,我答應你就是。」

「謝、謝謝殿下。」阿娜爾月兌虛一般,軟倒在地。

「無望,把刺客交給侍衛,先關起來吧。」李靈幽吩咐道。

殷郁恍然回神,再看李靈幽,又是他所熟知的那個溫柔善良的公主,仿佛剛才那個令人膽寒的笑臉,只是他的錯覺。

侍衛將烏圖克帶走,阿娜爾抹掉眼淚跟了上去。

忍冬扶著李靈幽坐下,吩咐蓮蓬去煮一壺熱茶,扭頭看見殷郁還呆在門口沒走,不由地皺眉,剛想說他什麼,李靈幽先開了口。

「無望,你是怎麼發現刺客的?」

殷郁摒棄雜念,如實回答︰「我睡不著覺,想去馬廄看看金烏,路過小花園時發現了刺客,一路尾隨他來到內院,見他意圖行凶,才將他拿下。」

忍冬氣惱︰「那些侍衛都是干什麼吃的,兩個大活人闖進了內院,竟然都沒有發現!」

殷郁自知擅闖內院有錯,卻很贊同忍冬的說法︰「公主府的侍衛的確玩忽職守,我從小花園一路來到公主寢室外面,連一個巡邏的人都沒看見,還請公主嚴懲不貸。」

李靈幽面露愁容︰「那些侍衛都是宗正司從禁軍中挑選出來的,沒想到會這般不可靠,只怕我就算懲治了他們,他們也不會盡心盡力地為我看門護院。」

殷郁聞言,暗自後悔,當日不該為了避嫌,將他的親兵都從公主府調走,原以為他就住在隔壁,不會有人敢來冒犯她,沒想到還是出了紕漏。

他甚至懷疑,那些侍衛玩忽職守,並非偶然。

「這班侍衛不行,就再換一班,您貴為定國大長公主,何須委屈了自己。」殷郁提議。

他打定主意暗中插手,等宗正府再派來侍衛,就將自己的親兵調換過來,保管讓公主府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李靈幽想了想,點頭答應︰「也好,明日我便讓人去一趟宗正司,代我問罪。」

忍冬應聲,恨不能現在就去找宗正司的麻煩。

「無望,」李靈幽輕喚殷郁,感激道︰「你今晚救了我一命,想要什麼獎賞,只管說出來。」

殷郁習慣性地想要拒絕,可對上她鼓勵的目光,不知不覺又生了貪念,啞聲道︰

「在下……想住進內院,就近……保護公主。」

李靈幽怔住,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殷郁羞愧地低下頭,已經做了好準備被她拒絕,卻听見她愉悅地笑了起來。

「好啊,那你就來我身邊,好好保護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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