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不後悔

一提起此事,楊大郎連連哽咽︰「家父生前最愛菊,家中幾株幾十年的老菊,都起了名字,稱為菊兄,日日對著他們喝酒,講論詩文……」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重重包裹的手絹包,打開來,將里面幾個小小的銅牌給她看,一拿出來,眼淚就滴在了上頭︰「就是這種,之前是掛在菊株上的。」

唐時錦一看,這圓牌比銅錢略大些,上面有一個小孔,系著繩子,上頭一個刻著「延秋」,一個刻著「韶華」。

就從這名字,就能想見當初的老書生,對著他們叫著延秋兄的樣子。

就這,就成了私鑄官錢??這天下還有王法嗎?

楊大郎哭的嗚嗚有聲︰「這樣的牌子,一共就只有幾個,卻……背上了這樣的罪名,下了大牢。家父那時,年已近七旬,按律當流三千里……我們使盡辦法都不成,後來,縣令說家產要充公,咱們就把園子和鋪子獻上了,然後說是轉手給了馮家,如今這個,是家父平素邀人品茶之地,僥幸留下……」

他連連哽咽︰「家父出得大牢,就一病不起,不到一個月就過世了,臨終之時,還屢屢的交待我們,莫要跟馮家起沖突,我們一直沒敢惹他們,有時候在街上踫見了,也不敢吭聲,可恨那馮老頭,還時不時的與人說,說他可稱的上是大善人了,從不會對人趕盡殺絕……」

他再也忍不住,伏地大哭。

唐時錦久久無聲,心里十分不舒服。

就一個縣丞,就能囂張成這樣,把人欺負成這樣……

唐時錦收起手,道︰「這牌子我先拿著,改天再還你。」

她頓了一下,正色道︰「你這鋪子里的布料,連夜處理了,你算算多少銀子,拉去羅家,就說我說的,讓她代我收了,然後把店堂打掃干淨,我回頭就找人來打理。」

楊大郎連連點頭,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唐時錦又道︰「你們家其它人呢,有會炒竹葉茶的嗎?」

「有,」楊大郎道︰「我們也賣過竹葉茶,我弟弟會炒,我弟弟炒茶很好呢!」

他就叫人把楊二郎叫了出來,然後雙手抓著他肩,啪啪的一通說!

楊二郎大喜︰「真的?」

楊大郎把他一推,道︰「我弟弟就給你用了!我大兒子十八了,我二兒子十五!都可以跟你去幫忙,不要工錢!」

楊二郎也道︰「我老婆也會炒茶!我們都可以去!我兒子十四了,也可以去!」

外頭有人進來,楊大郎直接嚷嚷了一句︰「不賣了!我們不賣了!我們要賣茶了!我們老楊家,又要賣茶了!」

唐時錦偏了偏頭,有些感慨。

覺得這一家人,骨子里其實有股子痴勁兒。

她溫和的道︰「這個慢慢再說,你們不要工錢,我卻不能不給,不然將來說不清楚的。」

楊大郎連連點頭,一邊就一刻也不等的,招呼人打理布料。

唐時錦又道︰「人也不急,早過去也沒用,你們這邊先處理好了,後天一早過去竹林村找我就成。」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又道︰「你們沉住氣,若是做的好,將來我可以讓你們重做楊家菊花茶。」

身後傳來了兩兄弟欣喜的歡呼。

唐時錦嘆了口氣,跟花狼道︰「有些事情做的時候覺得不理智,做完了,卻不後悔。」

她的意思是說,她其實不應該用楊家人的,因為他們與馮家有死仇,她這樣,就相當于「旗幟鮮明」的與馮家對上了,這對她來說是不智的。

可是看著楊家人這個樣子,又覺得值得。

可惜花狼不是炎柏葳,他完全沒听懂,迅速垂下眼,乖巧的應了一聲。

他一向話不多,唐時錦也沒在意,就道︰「那我先回去,你幫我盯著點兒,對了,順便幫我跟羅阿姐說一聲,我先走了。」

她急匆匆的就走了。

回來跟炎柏葳兩人說了。

桃成蹊嘆道︰「這才真的是欲加之罪!一個小小縣丞,竟無法無天到了這種地步!」

他長吁短嘆許久,站起來道︰「我去找二哥說說。」

唐時錦道︰「六哥,雖然我為旁人的遭遇難受,但是在我心里,終究是家人比較重要,再說一個小小縣丞,其實也很容易對付,你和二哥做事斟酌,不用為我的事出頭。」

「我明白,」桃成蹊道︰「我就是讓二哥看看,讓他……看清楚這個天下。你放心,我們不會莽撞行事的。」

他一邊說,一邊拿了一個牌子︰「這牌子,我拿一個吧。」

唐時錦嗯了一聲。

他就起身走了。

楊家幾乎是用風卷殘雲的動作,收拾完了布料和庫存,然後拉到了羅家。

第二天一早,唐時錦一打開門,楊家從上到下,大小十幾號人,都張著圓圓的狗狗眼等著她。

唐時錦︰「……」

那邊花狼也帶著幾個人過來了,再一抬頭,賀二叔站在不遠處,好像也有事情找她。

唐時錦只能大叫︰「炎柏葳,你快來幫忙呀!」

炎柏葳只能過來幫忙。

唐時錦先問賀二叔,「賀二叔,你找我有事?」

賀二叔叫賀冬生,死去的賀大叔叫賀秋生,其實兩人是雙胞胎,都生在秋天,但是當年賀老爹一想,總不能都叫賀秋生啊,秋天的後面是冬天,于是賀二叔就叫賀冬生了。

反正莊戶人起名的想法就都很迷。

賀冬生雖然長相跟他哥哥很像,但是因為常年在外面,見多識廣,整個人都顯得很精干。

他向唐時錦施了一禮,道︰「錦丫頭,我的事情不算急,要不然待會兒再說?」

唐時錦道︰「別待會兒了,你直接說吧,其他人我都知道是什麼事兒,就你我不知道什麼事。」

賀冬生就道︰「我听說你最近要做茶?」

唐時錦點了點頭。

賀冬生就道︰「我之前在府城時,就是跟著一個茶莊老板做事的,因為兄長去世,我想著家里不能沒男人,所以才跟老板辭了差使,但老板的茶莊做的很大,老板平日里也很器重我,若是你要做茶,我多少算內行,不知能不能跟你討個差使?」

唐時錦挑了挑眉。

當初她做個肉腸,找個人這麼不容易,咋一做茶葉,還沒開始做呢,就好多送上門兒來的。

她正愁沒人做銷售,有人能做當然好。

于是唐時錦就問︰「你那是什麼茶莊,你做了幾年?主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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