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3 淨空(一更)

龍一像從前那樣給蕭六郎試藥,一種不行就換另一種,試到最後,龍一的動作變得焦急而紊亂起來。

他仿佛感受到蕭六郎的腿腳好不了了。

龍影衛不會哭。

也不會難受。

那一剎那,門外的顧嬌在龍一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悲慟。

……

蕭六郎換完衣裳出來,對靜靜等候在廊下的顧嬌道︰「我好了,走吧。」

走?

顧嬌錯愕地看向蕭六郎。

須臾才反應過來他的走吧是要離開這里的意思。

顧嬌沒說讓最好在這里住下的話,她放下手里的樹枝,站起身看向他︰「好。」

回去的馬車上,蕭六郎一言不發。

龍一沒現身,但蕭六郎與顧嬌都知道他在馬車後遠遠地跟著。

「是因為公主嗎?」顧嬌終于還是開了口。

蕭六郎盡量語氣如常地說︰「她不想見我。」

也是,想見就不會回公主府了。

顧嬌無法反駁。

馬車又晃悠晃悠地走了一陣。

蕭六郎的臉色很蒼白。

顧嬌一時說不清他是因為手上的傷還是心里的傷。

顧嬌想起了在公主府看到的那些畫像,躊躇片刻,問道︰「為什麼?」

顧嬌想問的是,為什麼你們會變成這樣?

蕭六郎卻以為顧嬌在問她為什麼不想見你。

這是他心口反復撕裂的疤,是他最不願去觸踫的回憶。

但既然她問。

他就告訴她。

「因為我不是她親生的。」

「她親生的兒子死了。」

「因為我。」

……

回到碧水胡同,二人都已收拾收拾好各自的情緒,面上不再有任何異樣。

龍一在他們安全抵達後便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畢竟是信陽公主的暗衛,他的職責是守護在她身邊。

今天下午國子監只有兩節課,小淨空早早地放了學,這會兒正在自家門口探頭探腦的。

他的一雙小腳腳雖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門檻以內,小身子卻恨不得整個兒撲稜出去,小胳膊飛在身後,像只望眼欲穿的帝企鵝。

顧嬌一下子被他逗樂。

「嬌嬌?」小淨空發現了顧嬌,歪頭看了看,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回頭對後院的姚氏與房嬤嬤叫道,「嬌嬌回來啦!我我我……我可以出去了!」

說罷,邁著小短腿兒跨過門檻,噠噠噠地朝顧嬌奔去。

不出意外,又咕溜溜摔了一跤。

許久沒摔跤了,但抱頭業務還是很嫻熟的。

他抱著小腦袋,一路滾到顧嬌腳邊。

滾完了,約莫是覺著自己的小硬漢形象又雙地毀了,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大字一攤,特別霸氣地喚道︰「嬌嬌。」

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別人是壞姐夫。

這副踫瓷的小賴皮樣也是沒誰了。

可惜,都是蕭六郎玩剩下的。

不等顧嬌彎身去把他抱起來,蕭六郎直接把小家伙的小衣襟一抓,一把提溜了起來。

哎呀呀!

人家是要嬌嬌抱!

不是你啦!

蕭六郎把小家伙提溜進了院子。

他的手仗弄丟了,不過到底是比從前強壯有力了些,倒是沒叫小家伙掉下來,可就在進堂屋的一霎,他的右腳支撐不住了。

顧嬌及時將小淨空抱了過來,另一手扶住他,免了他摔跤的難堪與尷尬。

蕭六郎感受著自己無力的右腳,不著痕跡地拽緊了拳頭。

蕭六郎被刺客抓走的事顧嬌沒對家里人說,只道是出公差了,原計劃是他在信陽公主那邊養傷養到痊愈,可以不必告訴家里。

然而提前回來了,受傷的事自然也就瞞不住了。

「六郎回來了呀,這次出公差……」果不其然,姚氏的話才說到一半,便留意到他僵硬的右手,「六郎,你的手……」

蕭六郎若無其事地說道︰「出公差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在了台階的瘸口上,流了點血,已經沒事了。」

還縫了十幾針。

顧嬌在心里補充。

可惜她相公這麼好看的手,要是留疤她就把凶手的手剁下來!

蕭六郎的手腕上纏了紗布,姚氏不能真拆了紗布去檢查他的傷勢,也就信了他只是普通擦傷,但到底是心疼的,讓房嬤嬤去炖了一鍋豬手湯,要給他補手。

蕭六郎︰「……」

蕭六郎今日還需要打吊瓶,顧嬌將吊瓶掛在了西屋書桌後的書架上,蕭六郎一邊輸液一邊看書。

不多時,小淨空兩手抓著一幅畫像走了過來。

他的個子還是很矮,要踮起腳尖才能從書桌後冒出半截小腦袋。

他索性繞過書桌,來到蕭六郎的身邊,歪著頭問蕭六郎道︰「你有弟弟嗎?」

蕭六郎沒有抬頭,繼續翻手下的那本燕國算術書籍︰「干嘛這麼問?」

小淨空看了看畫像上的小蕭珩︰「這個人和你長得好像!」

蕭六郎的神色一頓,他扭過頭來,就見小淨空的手里抓著一幅畫。

他一下子認出了畫像上的人,五歲的他與年輕時的信陽公主。

他的手指微微捏緊︰「哪里來的畫像?」

「嬌嬌簍子里的。」小淨空歪了歪小腦袋說,「你弟弟好看,比你好看!你弟弟會笑,你不會!」

畫像上的小蕭珩笑得天真爛漫,仿佛世上的快樂盡數被他一人所得,眼底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

這是曾經的蕭珩。

蕭六郎看著畫像上的自己與信陽公主,心底一陣恍惚。

母慈子孝仿佛已離他很久遠了,驀然回首,恍若隔世。

下午,信陽公主心疾發作,在公主府暈了過去。

擔心一去一來延誤救治時機,玉瑾索性把信陽公主送去了醫館。

顧嬌又是被龍一夾走的,那滋味太酸爽了。

信陽公主吃了研究所的抗心衰藥,病情得到了不錯的緩解與控制,之所以暈倒並非心疾發作,是一整夜沒睡,操勞過度,血糖過低。

顧嬌給信陽公主輸了點葡萄糖。

信陽公主醒來時已是傍晚,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床邊有顆圓溜溜的小腦袋。

她張了張嘴,沙啞著嗓子問︰「這是哪里?」

正蹲在地上玩彈珠的小淨空抬起頭來,眨巴著大眼楮看向她︰「女施主你醒啦?你在醫館,這是嬌嬌的屋子,你睡的是嬌嬌的床。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嬌嬌說,要是你不舒服,我就去告訴她,她在前面坐診。」

------題外話------

昨天晚上正式接到通知,爆更取消了。

本以為要存稿到二月,好吧,現在也不用存了。

正好,最近家里真的太忙了,手上那點微薄的存稿就留著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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