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祖孫相見(一更)

尷尬什麼,不存在的。

吃夠了豆腐的顧嬌心滿意足地回屋了,只留下蕭六郎獨自一人在堂屋……有點兒風中凌亂。

這一覺,顧嬌睡得極好。

蕭六郎心里燥熱,不知何緣故所致,輾轉反側,把小淨空都鬧醒了。

小淨空煩躁地吐槽︰「你們大人這麼不听話的嗎?能不能好好睡覺啦?」

被小家伙罵了一頓,蕭六郎倒是真靜下心了,他閉上眼,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夜里下了一場春雨,天亮時分才停,地上濕漉漉的,小淨空出門便摔了一跤。

他今天手上拿了東西,摔跤時沒能及時抱住腦袋與身體,膝蓋蹭破了一點皮。

顧嬌出門了,不在家里。

他皺了皺小眉頭,來到院子門口,坐在門檻上,把自己受傷的腿腿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顧嬌從集市買了米面回來,看見小家伙巴巴兒地坐在門檻上,不禁問道︰「怎麼了?」

小淨空攢了一早上的眼淚可算是派上用場了,他淚汪汪地拉起小褲腿,委屈巴巴地說︰「好痛痛!」

顧嬌俯身看了看︰「又摔跤了嗎?」

「嗯!」他哽咽點頭。

顧嬌把他抱進東屋,拿了碘伏給他消了毒。

小淨空撒嬌道︰「要呼呼才不痛。」

顧嬌托著他蓮藕一般的小肉腿腿,給他輕輕地呼了呼。

咿呀!

真舒服呀!

小淨空享陶醉得不要不要噠,感覺自己都要暈掉啦!

然後蕭六郎就出現了。

「要去上學了。」

語氣冷冰冰的,眼神帶著鉤子,像是要把小淨空從顧嬌懷里抓過來似的!

小淨空蹦下地,小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炫耀地做了個小鬼臉︰「我有呼呼,略略略!」

你有呼呼,我還有捏捏呢!

蕭六郎最終沒與這小家伙計較,看了眼屋子里的顧嬌,淡定地打了招呼︰「早。」

「早。」顧嬌彎了彎唇角。

蕭六郎眸光微動,神色如常地帶著小淨空出了屋子。

顧小順與顧琰也起了,吃過早飯後幾人去上學。

顧嬌去了醫館。

小江梨正蹲在後院用胡蘿卜喂她的小肥兔子。

「顧姐姐!」看到顧嬌過來,小江梨抱著小肥兔子走了過去,「我把院子掃干淨了!」

顧嬌點點頭︰「真乖。」

小江梨在醫館養了一段日子,不再面黃肌瘦的了。她長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很漂亮。老實說她與江石長得並不像,可能一個隨了爹,一個隨了娘。

「今天早上,那個姐姐又來彈琴了!」小江梨指著顧嬌院子里的牆壁說。

小江梨在醫館住了這麼久,知道隔壁是女學,而女學里有個姐姐每天都來彈琴,有時是早上,有時是下午。

顧嬌就道︰「你要彈嗎?」

「啊……」小江梨愣了愣,「我可以嗎?」

顧嬌點頭︰「嗯,屋里有琴。」

小江梨愉快地去彈琴……呃,確切地說,是玩琴!

小江梨與江石相依為命的日子里吃了不少苦頭,養成了不麻煩人的性子,也十分會討好人。

她從不像小淨空那樣把東西亂拿亂放,弄得屋子里亂糟糟的,她玩過之後一定會把屋子收拾干淨。

顧嬌讓她自己玩,隨後就出了門。

今天是靜太妃復診的日子,顧嬌坐上醫館的馬車去了庵堂。

庵堂外停著另一輛馬車,顧嬌沒在意,徑自走了進去。

上回來這里至少還看見了兩個師太,今天卻一個也沒了。

顧嬌去了靜太妃的院子。

昨夜下過雨,泥土粘糯,顧嬌放慢了步子。

她來到禪房門口時,里頭傳來靜太妃與一道似乎有點兒熟悉的聲音。

「您可千萬保重身子,陛下心里記掛著您呢,陛下說了,您不用再等多久,過不了幾日他就能將您接回宮了。」

「別,我在這里住慣了,青燈古佛的日子我很喜歡,讓陛下不要記掛我。」

「太妃娘娘說的哪里話?陛下是您一手拉扯大的,在他心里,您就是他的母親,他怎麼能不記掛您呢?這些年讓您受苦了,陛下沒有一日不盼著把您接回去的。」

「你回去告訴陛下,我在這里很好。」

靜太妃剛說到這里,顧嬌便敲響了房門。

禪房內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靜太妃問道︰「誰?」

「是我。」顧嬌道。

靜太妃听出了顧嬌的聲音,溫聲道︰「是顧姑娘啊,快進來吧。」

顧嬌推開禪房的門,邁步進了屋。

屋內之人看見了她,眸子就是一瞪︰「小……」

神醫?

「咦?是你?」顧嬌看向魏公公。

魏公公曾陪伴皇帝去過一趟醫館,就是皇帝被小淨空踫瓷兒的那回。

顧嬌不知對方是皇帝,只知對方是楚煜的爹,似乎是朝廷的某個大官。

至于說魏公公,他一副普通管家的打扮,顧嬌只當他是楚家的某個下人。

看來,似乎不是。

「你們……認識嗎?」靜太妃疑惑地看向二人問。

魏公公暗道見了鬼,怎麼會在這兒踫見小神醫?方才自己與靜太妃的話沒被小神醫听去吧?小神醫不會猜出自己的身份了吧?

自己是陛下的隨從,若是猜出了自己是公公,那豈不是連累陛下也掉了馬?

魏公公靈機一動,轉頭對靜太妃道︰「陛下有一回派我跟著楚大人去醫館探望事故的傷者,顧姑娘是醫館的大夫,我倆見過。」

「楚……大人?」靜太妃沒听過什麼楚大人啊。

「是陛下新提任命的一位大人。」魏公公怕這個謊圓到後面圓不下去,趕忙岔開了話題,「顧姑娘怎麼會在這里?」

靜太妃溫和一笑︰「她就是我和你說的小大夫啊。」

魏公公一時無言。

這是什麼緣分吶?小神醫治病都治到太妃娘娘這兒了?

「咳。」魏公公擔心自己待得越久,破綻越多,對靜太妃道,「時辰不早了,奴才還得回宮向陛下復命,改日再來探望太妃娘娘。」

魏公公匆忙離開了。

顧嬌看了魏公公一眼,沒說什麼,開始為靜太妃復診。

她拿出听診器。

上次為靜太妃听診時,她的雙肺布滿了鳴音,眼下已經正常了。

顧嬌又為靜太妃把了脈,脈象也平順了不少。

「您感覺怎麼樣?」顧嬌問。

靜太妃笑道︰「用了你給的藥,好多了,第二天只發作了兩次,第三天便幾乎不怎麼喘了。」

顧嬌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畢竟研究所的藥都是好藥,即便在醫療發達的前世也遠超同類的藥效︰「那個噴霧您常備著,萬一再哮喘發作及時用它。」

「好。」靜太妃應下,又看向顧嬌,滿臉慈愛,「難為你費心來看我。」

顧嬌說道︰「我收了瑞王妃的診金。」

靜太妃先是一怔,隨後才明白過來顧嬌的意思,她看著一臉認真的顧嬌,噗嗤一聲笑了。

「你這孩子可真有趣。」靜太妃笑得不能自已,望了望放晴的天空,道,「出太陽了,顧姑娘著急回去嗎?不著急的話可否陪我到外面走走。我一犯病就不好出去,在屋里悶了許久了。」

「好。」顧嬌不著急回去。

靜太妃披了件披風,與顧嬌一道出了院子。

庵堂不大,走兩步就沒了,靜太妃領著顧嬌出了庵堂。

庵堂門前的青石板路是極好走的,顧嬌來的路上有留意到普濟寺的門前都沒這麼好走的路。

靜太妃欣賞著四周的風景,走得很慢︰「顧姑娘覺得這里的風景怎麼樣?」

「還行。」顧嬌對山山水水沒多大興趣。

靜太妃笑了笑︰「我覺著挺好,比皇宮要好。多少姑娘家擠破腦袋想進宮,可真正進去了又會花一輩子的時間盼著離宮。」

顧嬌覺得,靜太妃是在解釋與那位公公的一番對話。

顧嬌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靜太妃解不解釋顧嬌都不會說出去。

不過,方才二人的對話倒是透露出一個事實——靜太妃在庵堂是身不由己,至少皇帝認為她是身不由己,皇帝一心想把她接回去,卻礙于什麼沒法實現,可就快要實現了。

顧嬌思量間,身側的靜太妃忽然停了下來。

顧嬌的余光留意到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顧嬌扭頭看了看她,又看向她注視著的前方。

前方的小道上不知何時來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布衣老者。

顧嬌前世在組織里歷經生死,幾乎是一瞬間便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掩藏的殺氣。

眼前這個布衣老者……殺過人。

只怕還殺了不少,不然不會有如此凌厲的殺氣。

對方很快也看見了她們,他的步子也頓住了。

唔,認識?

布衣老者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復雜,他走上前,拱手沖靜太妃行了一禮︰「太妃娘娘。」

靜太妃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中的帕子,語氣卻听不出多大變化︰「老侯爺不必多禮。」

听到是老侯爺,顧嬌一時也沒往顧老侯爺身上猜,誰讓京城侯爺多呢?

而老侯爺也沒去過多關注顧嬌,只把她當成了一個靜太妃身邊的小丫頭。

靜太妃定了定神,問道︰「老侯爺是來上香的嗎?」

老侯爺始終低垂著眉眼,沒去瞻仰靜太妃的容貌︰「前段日子索橋出了事,最近剛修葺完畢,我過來看看。」

索橋是顧侯爺負責修葺的,本該由顧侯爺來驗收,可顧侯爺不是讓自家親爹打成重傷了麼?老侯爺于是替來走這麼一趟了。

靜太妃雖裝得很鎮定,可明眼人都能感覺到她的氣息不對勁︰「那、那你去忙吧。」

老侯爺再次拱手,目不斜視地行了一禮︰「太妃娘娘保重身體。」

「嗯。」靜太妃定定地頷首。

老侯爺轉身離去。

靜太妃望了望他的背影,眼底掠過一絲悵然,須臾她又看看身邊的顧嬌,笑了笑,說︰「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顧嬌將靜太妃送回庵堂之後坐上了醫館的馬車。

車夫是小三子。

小三子道︰「顧姑娘,咱們是直接回醫館嗎?」

「嗯。」顧嬌嗯了一聲。

「好 ,你坐穩了!」小三子揮動鞭子,「駕!」

馬車駛離庵堂,路過寺廟,又走過石拱橋。

這一路風光無限美,倒讓顧嬌想起了幾分在鄉下的日子。

馬車沒走多遠,便有另一輛馬車跟了上來。

顧嬌的馬車走哪條路,那輛馬車也走哪條路,拐了幾個彎都是這樣。

起先以為對方也是要回城區,可小三子將馬車停在茶棚讓他們先走,他們卻沒走。

當小三子駕著馬車上路時,他們又不遠不近地跟了上來。

漸漸地,就連小三子都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顧姑娘,那輛馬車怎麼總是跟著咱們啊?」

這時他們已經快要進入鬧市區了,再穿過一條狹窄的小道就是朝玉街,朝玉街的盡頭有一個朝玉牌坊,過了牌坊再拐個彎就是玄武大街了。

「在前面那個巷子停下。」顧嬌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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