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蔡根的話,對方依舊很不客氣,
「你敲哪個爹的門了,我咋沒听見呢?你等一下,我出門看看沒人啊。」
蔡根心里一抽,他沒看見我?
瞪著705緊閉的大門,沒有人出來。
電話里還傳來對面喝酒吵鬧的聲音,可是樓道里靜得可怕。
心跳聲開始傳進耳朵里,呼吸也開始急促,蔡根心里慌了。
冷靜,必須冷靜,蔡根咬著牙,尋找著合理解釋,
「您家是多少號?我在705的門前。」
對方一听,一下爆發了,破口大罵,
「你瞎啊,我家707,你不認字啊,這,點個外賣,讓你折騰的。」
說完,再一次掛斷了電話。
蔡根喊出了聲控燈,機打小票的地址欄,明明寫著705號啊,一定是這小兔崽子自己寫錯了,還不承認。
想明白,不是什麼嚇人的事情,僅僅是寫錯地址,心里也放松下來。
趕緊下七樓,去三單元,上七樓,來到707的門口。
站到門口,就能听到屋里喝酒的吵鬧聲,調整了一下呼吸,繼續敲門,不一會,門打開了。
由于是新小區,取暖很好,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伙子,穿著大褲衩子,光著膀子,就出來了。
一開門看見蔡根扛著啤酒,一臉戾氣,
「趕緊抗屋來啊,傻楞在門口干啥?字都不認識,不怪送外賣。707和705分不清嗎?」
說著,把蔡根領進了客廳,客廳很大,角落還有一個室內樓梯,應該是復式。
裝修很豪華,沙發旁邊坐了6個人,年齡都不大,喝得東倒西歪,茶幾上滿是各種酒的瓶子。
蔡根小心翼翼的躲避地上的酒瓶子,把啤酒放在了茶幾旁邊,又把盒飯放到了茶幾上,退回到門口。
「您這消費一共87。」
小伙子從褲衩里掏出一摞100元,抽出一張遞了過來,嘴里還念叨,
「多大歲數了,眼楮有病就去治,這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煩人不煩人。」
蔡根接過錢,模了一下,是真的,開始找13元零錢,還沒等找出來,那小伙子說了一句,
「算了,不用找了,磨磨嘰嘰的。」
然後就把門關上了。
蔡根拿著剛找出來的13塊錢,看著關上的707大門。
這時候自己應該憤怒?還是應該笑呢?13塊錢小費啊。
活了快40年,第一次收到小費啊,難道自己轉運了嗎?
應該為自己感到高興,還是笑吧。
不過剛一笑,由于嘴唇很干,裂了一個口子,好疼,舌忝了一下,一股腥腥的味道出現在嘴里,流血了。
一邊想著小費的事情,一邊下樓,再次路過保安亭的時候,保安開始了新一局的游戲,都沒注意到蔡根回來。
打開車鎖,上了車,又是一下發動,踩離合,掛倒檔,看後視鏡,準備倒車。
一腳剎車停住,在後視鏡里,看到後座上,坐了一個人。
一個人就坐在後座的中央,正對著後視鏡,蔡根看得很清晰,非常清晰,不是幻覺。
自己剛才鎖車了,再有,這個人好眼熟。
黑發很長,完全把臉全部遮擋,白色的衣服,好像睡衣,很飄逸,很絲滑,就坐在那一動不動。
好像是紅浪漫賓館房間里,大燈上掛著的那位吧。
她不在賓館好好掛著,來我車里干什麼?上錯車了吧。
據說鏡子照不出來啊,可是明明就在鏡子里。
蔡根慢慢的扭回頭,向後座看去,確實,是坐在後座上的,不是自己眼花。
因為很近,真的很近,在路燈的照耀下,很清晰,連衣服上的褶皺花邊都很清晰。
把頭恢復正常,記得老婆說過,你即使能看見,也裝作看不見,這樣她就不知道你能看見她了。
剛才剎車踩得很急,還沒有踩離合,車子熄火了。
暖風里面也沒有了溫度,車子里開始變得很冷。
蔡根穿著羽絨服也很冷,後座這位同志,穿著睡衣不冷嗎?
裝作什麼也沒發生,蔡根重新踩離合,打火,車子開始跟自己,開玩笑,試了4次,才把車子發動。
繼續倒檔,看後視鏡,對後座的同志視而不見,倒出車位,開上馬路。
我要不要問問,她去哪里?還是算了,萬一她去火葬場或者墓地什麼的,我不去也不好,去了更不好,蔡根盤算著。
祈禱,她這是上錯車了,也許想回紅浪漫賓館呢?蔡根故意把車換了條路,開往了紅浪漫賓館方向。
城市很小,很快就到了紅浪漫賓館附近,蔡根踩油門的大腿有點木,用手錘了兩下,才有反應。
慢慢把車速降了下來,看看是不是,後座的同志會到這下車。
不過車子經過紅浪漫賓館以後,她沒下車,還在車後座穩穩的坐著。
蔡根在經過紅浪漫賓館門口的時候,竟然沒有看到賓館門口開燈。
這才8點多不到9點,為什麼一片漆黑?門口好像還有警戒線一樣的東西,被查封了嗎?
是了,後座的同志因為賓館被查封,無家可歸了,所以才上了自己的車,蔡根繼續為現在的情況找合理的解釋。
那為什麼不去別的賓館呢?就因為自己昨天送餐看了她一眼嗎?那一眼有這麼大信息量嗎?直接就能找到我的車?
也許,她只是想坐車溜達溜達吧,我回店了,她溜達夠了,也就完事了。
想到這里,蔡根加快車速,飛奔向店,有幾次差點闖了紅燈,不是因為著急,是因為溜號,人的潛意識很奇怪,你越不想去想,就越會去想,然後開始分析,再分析,給自己歸納總結出一個相對合理的答案,雖然可能與實際情況差得十萬八千里。
來到店附近的路口,蔡根心里大喜,快9點了,高中學生下晚自習放學,店門口停了很多接學生的車,三五成群的家長在車外抽煙,人氣很高,不要害怕,車那麼多,也許一會就上別人車了。
停到小區門口,蔡根強裝鎮定,自然的停車,熄火,還不忘把副駕駛的外賣包拿著,盡量把每個動作都做得很不經意。
下車後鎖上車門,就往店的方向走,來到店門口,把門鎖打開。
一抬頭,玻璃門上,反射出蔡根的身影,在黑夜里一點也不孤單,因為還有那個白衣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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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中著一冷眼,便省許多苦心思;冷落處存一熱心,便得許多真趣味。引自《菜根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