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完,安玉晴又看著他,仿佛要在這男人臉上瞧出什麼異樣來。
可惜這人還是那麼坐在那里,自斟自飲。
無論是說道逍遙教任遙,亦或者江凌虛還是孫恩,他的臉上都不見一絲異樣。懶懶的神情,酒水一杯接著一杯,這人就好像對世間所有事物都全不在意,即便是自己說道整個道門,亦然不見他露出任何動容之色。
安玉晴道︰「你難道就不怕死麼?」
任意輕嘆道︰「我武功很好。」
安玉晴沒想到這人竟會如此回答,不禁搖頭道︰「你既是听不進我勸告,我也不再多言,只望你臨死之際莫要後悔才是。」
說罷,好像就要轉身離去,可那曼妙的身姿方才一動卻忽然停了下來。
不是停下,是僵住了!
只見一個羽衣星冠,下頜長須飄飄的道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來的無聲無息,出現的猶如鬼魅。
道人一副仙風道骨、超然于眾生之上的神態,但見這名道人的容貌,安玉晴已是玉手按住劍柄,身形霎時一退。
她人的這道人,是他!
而這名道人對她的作態一點也不在意,只是用那一雙閃動著傲視眾生、充盈智慧的眼楮,打量著另外一人。
安玉晴驚駭的目注道人,她實在沒想到此人竟會這麼快的找來。
任意見著這道人,欣然道︰「天師,你好!」
道人神情略顯驚訝,待訝色一閃,便臉帶微笑地問道︰「任兄認識孫恩?」
任意含笑道︰「我奪走了盧循、奉善二人的玉佩,他們回去必然會稟明師門,猜出天師的身份並不難。」
孫恩油然道︰「那為何你不猜我是江凌虛。」
任意淡笑道︰「若是江凌虛,怕已然對我出手了。」
孫恩微微頷首,道︰「任兄說的沒錯,若是他的話,怕早已出手。我卻未曾想到,世間還有任兄這般人物。」
任意道︰「天師是來找我要回玉佩?」
孫恩道︰「方才任兄所言,我已听得清楚明白,此刻即便我開口索要,任兄怕也不會交還給我。」
任意點頭道︰「所以天師此來到底為了什麼?我觀天師絲毫沒有與我動手之意。」
孫恩嘆道︰「我此刻的確無意與任兄交手,之所以現身,只是想與任兄認識一番。」
任意笑道︰「原來如此,天師請坐!」
「好。」
安玉晴看著坐下來的孫恩,只覺得很是不可思議。方才她還在想如何才能救下那人,可此刻自己想救的人卻與孫恩座談下來。
孫恩又是突然一嘆,道︰「我不明白!」
任意道︰「天師不明白什麼?」
孫恩目光閃閃地打量他,整個人仿佛散發著深邃不可測度的氣息,柔聲道︰「適才任兄說仙門與你無緣,可我看任兄此刻的神情,似乎沒有任何的不甘,甚至都好像不覺得可惜。」
任意搖了搖頭,道︰「的確不覺得。」
「哦?」
孫恩詫異一聲,繼而道︰「在我等之前便有無數的前賢智者,殫思竭慮,無非在追尋這開啟仙門之法。但能開啟仙門,便可破空而去,抵達彼岸,任兄真不為自己感到惋惜?」
任意欣然道︰「逍遙人世間,過著無拘無束的日子難道不好?」
孫恩道︰「非是不好,可人必有所求。」
任意含笑道︰「尋求樂趣便是我的追求。」
孫恩問道︰「任兄就沒更高的追求?」
任意微笑道︰「倘若有一日我覺得這世間已變得枯燥乏味,沒有了我所求的趣味,到那時再破碎而去也為時不晚,而今我又何必如此急切。」
听聞他這般理所應當的話,孫恩眉頭一皺,神色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過得片刻,他嘴角又現出笑容,問道︰「與任兄而言,破碎虛空似乎不難。」
任意淡淡道︰「雖不易,但我卻也未覺得太過困難。」
孫恩點頭道︰「任兄實在是個驕傲的人。」
任意微笑道︰「自來我都被看作一個狂徒。」
「狂徒麼?原來如此!」一聲輕嘆,孫恩站了起來,又道︰「今日能認識任兄,我心中甚幸,期盼與任兄下次再會。」
任意額首笑道︰「我也期待與天師再會的那一日。」
孫恩不再說話,最後似有意而無意的瞥了安玉晴一眼,接著人便自二樓逝去了身影。
他來時,無聲無息,安玉晴渾然未覺,但離去的時候,安玉晴卻捕捉到了那速度驚人至極的身法。他人好像就化作一道虛影一般,一掠而去,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之下。
見著孫恩離開,安玉佩終于松了口氣,可是此刻在她心中卻也有個困惑。目光一轉,看向在那喝酒的男人,開口問道︰「為什麼,孫恩為何不出手?」
任意輕笑道︰「你難道很想他殺了我?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黛眉微蹙,安玉晴清冷的說道︰「我只是不明白,以孫恩對仙門的追求,為何會眼見洞極玉佩近在眼前,也甘願放棄。」
任意道︰「誰告訴你他不甘願放棄?」
「那為何……」
「他本是來殺我的,可見著我後發覺自己並無把握,所以才放棄了與我動手的念頭。」
安玉晴驚聲道︰「你是說他忌憚于你?」
任意挑眉道︰「難道很難相信?」
自然難以相信!
安玉晴此刻就用極為不可思議地眼神看著他,那樣的眼神,就好像一個人忽然看到一件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一般。
孫恩自創「黃天大法」,上承道家之祖老子的《道德經》,再集兩漢道法的大成,一身修為謂之‘法授天人’也不為過。今日見著孫恩,安玉晴便明白此人武道已攀之極峰,已達超凡入聖之境。
在面對如此人物之時,她甚感有一種生死不能,一切皆不由己的恐懼。
孫恩竟會忌憚眼前這人?!
任意開口道︰「安小姐似乎對任某的武功有所懷疑?」
天色更暗了,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安玉晴看了眼窗外,沒有理會他的問話。
「你既不怕道門追殺,那我也該走了。」說罷騰身而起,從窗口投往夜色去,一閃不見。
此時,距離震驚天下的驚世一戰,僅剩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