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年來,壽王府沒人把南宮如玉當成嫡女來看待,就是剩飯剩菜也時常斷頓,更別說銀子。
南宮如玉眼中的淚水刷就流了下來,道︰「姐姐,妹妹何德何能蒙姐姐如此照顧。」
「別呀。妹妹若是這樣矯情,姐姐可就把銀票收回來了。」
一時間,南宮如玉破涕為笑,收好銀票,抱著江紫煙的胳膊,道︰「若是妹妹也能改姓江就好了。」
江紫煙心下一沉,江家也不是什麼好鳥,要改也得改成姓葉。
不過,南宮是皇姓,不是誰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
「妹妹現在離開壽王府只是權宜之計,皇家並沒有不要你,為何要改姓?若是有朝一日有了夫家,你是皇家人,也可以在夫家有些依仗。」
「可是……。」親生父親都能拋棄,皇家還有誰待見自己?
「妹妹是不是對皇家失望了?別忘了,我和南宮昊可是實打實的皇家人。」
這倒是真的。
此時,街上到處都是官兵。
店面鋪子雖然都還照常營業,出門采買的見到這樣的陣仗,大都退了回去。除了那些家中斷了米糧的和家中有病人需要上街抓藥的,街上幾乎全是官兵。
南宮昊他們的馬車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刺史府。
如今是馮其庸暫代刺史職務,新官上任,把衙門打理得井井有條。
听到衙役來報,說楚王殿下到了,馮其庸趕緊率領全體下屬和衙役迎了出來。
南宮昊正在接江紫煙,馮其庸過來一躬到地,道︰「下官見過楚王殿下,見過楚王妃。」
「嗯,你家刺史大人還在養傷?」
馮其庸抬頭,楚王殿下打听刺史大人,莫不是要重新啟用程謙?
「回楚王殿下,下官沒見到程大人,大概在後堂。」
南宮昊攙著江紫煙,葉溫在旁陪著,後面是南宮如玉和丫環婆子,再就是娜仁可汗和張鐵蛋二丫。
「著人去看看程刺史好些沒有,薊州城出了這麼大的事,後堂能呆的住?」
這里是程謙的地盤,這麼多官兵來來往往,現在還待在後堂,似乎不合邏輯。
雖是馮其庸暫代刺史,程謙的刺史並沒有免除,薊州城還是程謙的管轄之內,沒道理窩在里面。
早有衙役跑進後堂,等到南宮昊他們到後堂時,衙役跑的氣喘吁吁,道︰「啟稟楚王殿下,刺史大人被殺。」
衙役平時經常辦案子,見過的死人多了去了,現如今雖然死的是刺史大人,只是跑的急了些,並沒有害怕。
南宮昊和江紫煙停下,兩人對望一眼。
「煙兒和大家留在這里,我和大表哥進去看看。」
「好,我們就在二堂等著好了。」江紫煙說著,朝後招呼大家,一起往二堂這邊。
娜仁可汗上前一步,道︰「楚王殿下,草民也想去開開眼界,不知方便否。」
娜仁可汗是北疆王,想必見過不少奇案,南宮昊略一思索,點頭,道︰「好吧。」
馮其庸帶著眾官員跟在後面,心中嘀咕,道︰這人是誰,膽子真大,一介草民也敢跟在楚王殿下後面。
江紫煙和大家到了二堂,馮其庸早派了衙役送了點心水果和茶水。
不得不說,馮其庸干別的不知本領如何,拍馬屁的功夫還是到家的。
就像現在,百忙之中還不忘給江紫煙送茶水。
就是程謙本人,也不見得能思慮這樣周全。
這是想在江紫煙和南宮昊面前博得好印象,即使不能升官發財,至少也不會被上司反感。
這樣面面俱到的官員,一般沒有什麼真本事,都是些文不成武不就的老油條。
江紫煙享受了人家的茶水果品,嘴上沒說什麼,心里卻是沒看上這個長史。
折騰了一路,又困又乏,江紫煙趴在二堂的桌子上睡著了。
春花秋月在兩旁護著,容嬤嬤站在旁邊。
南宮如玉命丫環從包裹里拿出一件披風給江紫煙蓋上。
容嬤嬤滿意的點點頭。
別看這個小姑娘臉上有胎記,心性不壞,至少王妃娘娘沒白疼。
江紫煙閉上眼,意識就出了軀體,飄飄晃晃沿著南宮昊走過的路徑,來到程謙的書房。
南宮昊他們正在程謙周圍勘查。
江紫煙的意識到來,見到程謙的意識正縈繞在程謙的頭頂,可能是死的突然,意識有些執念,故而沒有消散。
江紫煙過來,道︰「你是如何被殺死的?說出來,或許我能為你報仇。」
活著的時候是封疆大吏,豪氣干雲的一方霸主,如今被人暗害,除了一口怨氣,什麼也沒有了。
迷迷糊糊中,听說有人能給自己報仇,那口怨氣又重了些,幽幽的發出聲音,道︰「是……南宮……大恆山……十萬……大軍……北疆王……娜仁埲……,……。」
江紫煙斷斷續續的听到這些,並不明白他說的什麼,那口怨氣大概覺得大仇得報,轉眼就消散了。
江紫煙見程謙的尸體就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脖子上一枚繡花針,插在頸動脈上。
除了一張臉看上去還白淨,整個的尸體顏色已經變黑,是明顯的中毒。
南宮昊在京兆府干了幾個月,見過無數個案例和實案,一眼便看出程謙是中毒而死。
「傳仵作。」南宮昊命馮其庸傳仵作。
馮其庸正在為自己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程謙的死而糾結,听到南宮昊命令,急忙收拾好心神,出去找仵作。
江紫煙飄飄蕩蕩回了二堂。
這些日子,意識居然能離開身體好長時間,就是距離也長了不少,或許有一日,能像藍沁媽媽那樣,自由的掌控自己的意識,在時空里遨游了。
睜開眼,大家正默默的守護著自己。
江紫煙伸個懶腰,站起身,想要活動一子。
春花秋月急忙上前攙扶,春花也不怕閃了舌頭,道︰「娘娘,咱們慢點,您現在可是著不得急。」
昨天還和群狼較量,現在走路都怕著急了。
江紫煙笑笑,道︰「不急,現在是在刺史府,又不是在城外的草原上。」
說到這里,江紫煙倒是想起一件事,道︰「程刺史沒有娶妻,只有一個養女,現如今養父去了,不知養女是否知道。」
江紫煙這樣說,是因為剛才沒看到刺史府有女眷。
送茶的衙役剛好進來添水,急忙接過話頭,道︰「啟稟王妃娘娘,我家刺史家千金,從來不在前堂現身,是標準的大家閨秀。」
「哦,這麼說,你們都沒見過這位千金小姐嘍?」
「是,我們這些個莽漢,只配在外面和粗鄙之人打交道,哪里能見到高貴的刺史千金。」衙役一邊倒水,一邊自顧自的說話。
「這麼說,我們這些人都是外面的粗鄙之人了?」
衙役手上的水壺啪就掉在地上。
這是楚王妃,身份地位豈是刺史府千金能比的,就是跟前的丫環,身份也比刺史府千金要高。
噗通,跪在地上,左右開弓就是幾個大嘴巴子,「都怪小的嘴賤,還望王妃娘娘別和小的一般見識,小的不是故意的。」說完,又是幾個大嘴巴子。
嘴巴子是真的在抽,嘴里的血順著嘴角往下流。
「起來吧,本妃也沒有怪你,以後說話注意就是。」這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這衙役的九族就完了。
衙役又給江紫煙扣了幾個頭,因著嘴里含著血,不便開口,扣完頭,拿起地上的茶壺退了出去。
「幸好茶壺是銅的,要是紫砂做的,還能拿的起來?」春花嘟嘟囔囔去給江紫煙倒茶。
張鐵蛋在家里干活習慣了,在壽王府這些日子有娜仁可汗可忙,現如今沒事干,坐在那里,顯得局促不安。
「王妃娘娘,現在病人也不用照顧了,我們兄妹在這里就是擺設,白白的用你們的飯菜,實在不妥,不然,我們還是回吧?」雖是商量的口氣,人已經站了起來。
江紫煙眉尖一蹙,還沒見過這樣的人。
明明知道自己救下的是北疆王,一國皇帝的救命恩人,怎麼就不知道以恩人的身份向北疆王討要些好處呢?
「你們家中有高堂老母?」江紫煙問道。
「沒有。」張鐵蛋不明白,自己就兄妹二人度日,王妃娘娘是知道的,為何這樣問呢?
「你們家有嗷嗷待哺的嬰兒?」
「沒有。」沒有妻室,哪里來的嬰兒。
「有嬌妻美妾?」
「沒有。」家無隔夜糧,哪里來的嬌妻美妾。
「有金銀財寶?」
「沒有。」有了金銀財寶不是什麼都有了,還用天天吃野菜?
「這些都沒有,你們急著回去干什麼?」
「就是,哥哥,這里多好,我想一輩子待在王妃娘娘身邊,要回你一個人回去,我要和王妃娘娘在一起。」二丫才不管有什麼,這些年,也就跟在王妃娘娘身邊的日子過的最舒心。
有吃有喝,還有丫環姐姐聊天,就是容嬤嬤,有時間就說些不懂的禮儀,這些日子除了伺候病人,學到的東西可多了。
「嗯,還是二丫上道。」江紫煙夸二丫一句,高興的二丫笑的嘴角拉倒了耳朵下面。
「你們是楚王殿下請來照顧病人的,雖然現在沒有病人可照顧,來的時候,楚王殿下可是應允了給你們開個面館的,你們忘了?」
「不敢,不敢。」張鐵蛋急忙回道。
還敢朝著楚王殿下要面館?不要命了?
「這才對嘛。」听在江紫煙這里,就是不敢忘了楚王殿下的承諾。
不是這樣的,可是,又是那樣的?
張鐵蛋原本就不善言辭,現在更糾結了,竟是不知該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