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往上半尺，沒有一點知覺。
江紫煙在戰場上見過無數個比南宮治更嚴重的傷者，這樣的傷勢需要截肢，且是高位截肢。
江紫煙和南宮昊到了外面。
王醫正帶著眾御醫跟到外面。
「煙兒怎麼看？」南宮昊問道。
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若是一開始沒有接手，南宮治就是被治死了，也和他們無關。
現在插手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就和他們月兌不了關系。
「需要高位截肢。」
江紫煙對待醫學的態度是嚴謹的，之前不接手南宮治，是因為南宮治是他們的敵人，現在，無論什麼原因，既然接受了，就是普通的病人，和仇恨無關。
這可是要命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流血而亡，至今還沒听說有誰高位截肢後能活下來的。
「沒有別的辦法嗎？」南宮昊常年待在軍中，自然知道高位截肢的可怕。
「這是唯一可以一試的辦法，別的辦法沒有。」江紫煙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接受了給仇人治療不說，還攤上這麼一個尷尬的病例。
「走，找父皇去。」南宮昊拉上江紫煙就走。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極小，御醫們又不敢靠的太近，沒听清說的什麼。
王醫正吩咐人蓋好南宮治，出來已經看不到楚王殿下和楚王妃。
兩個人匆匆來，又匆匆去，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王醫正帶著御醫回去繼續討論方案，南宮昊和江紫煙已經回到了慶元帝這里。
雖然兩人在太醫院待的時間不長，對慶元帝來說是度日如年。
若是別的皇子，好歹有生母陪著，就是遇上什麼事，好歹有個人在身邊。
若不是自己當年酒後失德，和一個宮女生下這孩子，也不至于讓這孩子孤苦伶仃的長這麼大。
賢妃倒是對這孩子不錯，開始幾年還行，隨著這孩子一天天長大，再也不像小時候那樣依賴賢妃，眼看著脾氣越來越古怪。
後來，他自己提出要跟著昊兒出去歷練，也是想讓他在外面開闊視野，長些本領，誰知這孩子越來越不靠譜，所作所為越來越離經叛道。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慶元帝每日檢查自己的過往，南宮治是他人生道路上的敗筆。
現今，這個孩子危在旦夕，不知能不能過得了這個坎兒。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慶元帝面前的奏折像雪片堆積在這里，若是平時，任是再大的事，在慶元帝這里，也沒有批閱奏章重要。
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小小的皇子而已，能比江山社稷還重要？
南宮昊拉著江紫煙進來，看到垂頭喪氣的慶元帝。
江紫煙也是一愣。
這才剛剛離開一會兒，在慶元帝這里就好似過了幾年，仿佛頭上的青絲又有好多變成了白發。
「父皇，」看到慶元帝的落寞，南宮昊能體會一個父親的無助。
慶元帝的目光定格在江紫煙這里。
早知道慶元帝這麼脆弱，這麼不堪一擊，就不和他計較，不就是南宮治一條小命嗎？本小姐救了就是。
江紫煙在心里已經和南宮治撇清仇怨，不說過往，只說治病。
「回父皇，煙兒看來，六弟需要高位截肢。」江紫煙盡量說的平平淡淡。
在慶元帝看來，就是江紫煙不是誠心誠意，只是在隨意敷衍他。
高位截肢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死亡，你江紫煙才活了多久，來忽悠我老人家，你還女敕了點。
不就是想要我家老六的命嗎？那也得看你有沒有本事來拿！
可是，放眼整個北晉，又有誰能救老六的命？
若不是江紫煙，老六能是現在這個樣子？
若不是老六先出手，江紫煙會把他弄成這個樣子？
玩不過一個女人，到最後被一個女人給算計了，還有臉回到宮里。
若不是自己做的不到位，老六能成了這樣，能對著老五夫婦出手？
都是自己的錯。
到了最後，慶元帝又把南宮治的錯攔到了自己身上。
一心覺得虧欠了南宮治的慶元帝，若不是現在北晉沒人能救得了南宮治，怕是殺了江紫煙的心都有。
南宮昊和江紫煙眼瞅著慶元帝的臉變來變去，等慶元帝情緒穩定下來，江紫煙道︰「父皇，咱們打開窗戶說亮話，我們和六弟之間是有些恩怨，現今他已經成了這樣，我們便不與他計較，現如今，截肢是保住性命的唯一途徑。」
慶元帝也冷靜下來，又變回那個睿智的皇帝。
「有幾分把握？」慶元帝問道。
「三成。」其實，江紫煙有七成把握，若是用上小診室里的藥品和設備，就有十成的把握。
江紫煙不想把話說死，更不想把小診室的秘密暴露在南宮治面前。
再說，這個人渣也不配用小診室里的東西。
慶元帝沉默一會，終于道︰「就由煙兒負責醫治吧，老六的命就交到煙兒手上了。」
這不是帝王的命令，是一個父親的心聲。
江紫煙接在手上，覺得沉甸甸的。
無論如何，南宮治這條命得保住，為了一顆父親的心。
慶元帝不忍見到南宮治現在的樣子，從南宮治進宮到現在，還沒見過南宮治。
南宮治躺在那里，有時候清醒，有時候會迷迷糊糊的。
他不知道自己那里不好，怎麼就進不了慶元帝的眼，自己都讓人害成這樣了，也不來看他一眼。
不就是他有個爬床的生母嗎？
這和他有關系嗎？這不得問皇上這個老混蛋嗎？
即便是喝了酒，是不是自己的女人都分不清嗎？
還有賢妃，充什麼賢良淑德，自己不愛到男人，巴不得塞到別的女人懷里，怕是早就知道那宮女有了攀龍附鳳的心，才給了那宮女機會，不然，憑著賢妃幫著皇後打理後宮的能耐，能讓一個宮女爬了床？
自己的陪嫁丫環被皇上睡了，就該幫著討回公道，至少有個名分。
結果呢，名分沒有，生下一個討人嫌的孩子後，還讓侍衛拐跑了。
這個賢妃是不是做人太失敗，丟了丈夫，還跑了丫環，就這樣的人，能幫著皇後打理後宮，這不是開玩笑嗎？
南宮治眼下是清醒的，見南宮昊和江紫煙進來，勉強勾了勾唇︰「五哥，五嫂。」
南宮昊沒說話。
南宮治知道，老五就是一個千年不化的冰山臉，若是對著誰笑了，那人肯定倒霉了。
只有江紫煙這個女人例外。
江紫煙知道南宮昊是陪著自己來的，不屑于和南宮治這樣的人渣搭話。
自己原本也是不想和南宮治有交集的，只是現在接受了慶元帝的托付，就得救活這個人渣。
「我奉了皇上之命來為你診治，經過和皇上商議，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截肢，你能接受嗎？」江紫煙心平氣和的和南宮治說明來意。
是皇上讓她來的，不是她想來。
想到綁架月牙，掠走自己，江紫煙真的不想為南宮治治療。
南宮治雖是怨恨慶元帝，也知道現如今除了依靠慶元帝，別的地方也沒人收留他。
再說，就自己現在這個癥狀，不來皇宮找最好的醫療資源，在宮外等著受死嗎？
只有活著才有無限希望，若是死了，就是變成厲鬼，什麼也沒有了。
江紫煙的話他相信。
如今的江紫煙已經不是被自己關在籠子里的時候了。
那時候的江紫煙尚且不懼自己，現如今的江紫煙，更是不需要對自己說假話。
既然慶元帝同意截肢，那麼，截肢就是最好的治療方案了。
「小弟听憑五嫂安排。」南宮治看上去像是一個乖巧的大男孩兒，不了解的，定會被他無害的外表給蒙騙了。
「那就好，接下來，我會和太醫院里的太醫商量個具體的方案，你最好配合，越早治療，對你越好。」
江紫煙也不想多說，看著南宮治也是個聰明的，如今看來南宮治是知道難逃截肢這一條路了。
其實，對于南宮治來說，截不截肢都是個殘廢，以後的飲食起居都得有人幫著。
關鍵是，怎樣才能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江紫煙命王醫正準備了麻服散，和截肢需要的工具。
當初給太後娘娘做手術時，王醫正和另外兩名御醫到過江紫煙的小診室，如今見江紫煙要給六皇子做截肢，想必也會到那個神秘的地方去做，心里充滿了期待。
見王妃讓準備的東西，不是那個神秘的地方用得上的。
王醫正也不敢詢問，只是默默的準備著江紫煙需要的一切。
南宮昊沒見過江紫煙搶救病人，就是當初在二郎山給自己做手術時，也是在自己昏迷的時候，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當時，南宮昊就驚嘆江紫煙的醫術。
在設備簡陋的山洞里，在沒有麻服散的情況下，是怎樣給自己做完了治療。
今天可以親眼目睹給南宮治截肢，不知煙兒是要親自動手，還是讓別的御醫動手。
江紫煙見南宮昊期待的樣子，呵呵，還說不關心這個人渣，分明就是滿滿的期待。
「你這麼關心你那弟弟，不如你來做這個手術？」江紫煙歪頭看著南宮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