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覺得自己是干大事的人，兒女情長就該放在腦後，何況月牙不過是個沒姓氏的丫環，無論從哪里說起，都和自己有著天差地別，自己怎麼也不會看上月牙的。
把月牙放到腦後，轉身來到西涼王這里。
西涼王正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事情，李治站在門口，侍從進去稟報。
李治原來覺得，即便是十幾年沒在父親身邊，自己也是父王的親生兒子，想象過見到父王後的許多版本的情景，直到真的見到父王才知道，父王原本在他心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皇長子的身份。
皇長子的身份除了父王誰也給不了，而這個高貴的身份正是自己想要得到和需要的。
身為暗衛，更知道世道的殘酷，也更知道做人的不易。
生活在最底層的人更向往高貴的人生，生活在黑暗中，更向往光明。
這些年沒在父王跟前，實際上的生疏和內心對另外一個男子的抗拒，也是和西涼王疏遠的原因。
李治雖說知道當年是因為自己貪玩而走失，父王和母妃沒有一點責任，內心深處還是想象過，若是當初父王母妃及時發現了自己藏在了馬車上，自己的人生軌跡會不會是另外的模樣？
若是那樣，自己不必為了生存依附在一個小姑娘的身邊尋求庇護，搞得自己現在好像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人生沒有如果，也沒有賣後悔藥的，更不會從頭再來，若是那樣，當初自己絕對不會離開父王母妃半步。
父王看上去對自己很滿意，誰知道內心是怎麼想的，會不會因為在乞丐窩里長大而讓父王心生厭棄？
看父王對自己客氣包容的態度，覺得父王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面對自己總是囑咐和教授的父王，客氣代表的就是疏遠，不責怪就是不再信任。
回到西涼，或許父王就會很快娶側妃進門，然後有一大堆的庶出弟弟妹妹來分享自己的父愛。
雖然有信心讓這些弟弟妹妹活不到成年，甚至可以讓他們沒有機會出生，自己在父王的心中始終是不再重要了。
皇長子的位置是誰也奪不去的，這是老天爺給的，自己必須把握好，趁著現在還沒有庶出的弟弟妹妹，父王就是再討厭自己，好歹自己是他唯一的血脈，要抓緊和父王拉好關系，好好表現。
「治兒，快進來。」西涼王的話如春風拂過面頰，讓李治心中一顫。
這是自己的父王，這樣的如慕之情原本該在自己年幼的時候享有的，卻丟失了十幾年，現在重新拾起，是不是有些晚了？自己還需要像個小孩子似的享受父王的呵護？
這個冷面的兒子，有時候讓西涼王看著陌生。
本來就是十幾年沒見面，如今看到兒子，除了陌生，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隔閡。
自己已經盡量像一個慈善的父王，兒子仍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會不會在怪自己沒有早些來接他？
西涼王也是無奈。
小時候那個陽光的寶寶，快樂的小男孩，在自己身前膝下圍繞的寶貝再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位乞丐窩里長大，暗衛生活浸潤了幾年的小小男子漢。
性格是堅強了，脾氣也冷硬了，和自己生疏了，也不再親近，就連心中的想法，自己這個做父王的都沒听到的機會。
剛才江紫煙的那個丫環找來了，不知道治兒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听到侍從的匯報，覺得兒子處理這件事的手段還是蠻高明的，不動神色中婉拒了那個丫環。
這也從側面說明，江紫煙的丫環壓根就沒想過要賴著治兒。
也是，江紫煙何等人物，即便是丫環，也是見過世面的，豈會賴著治兒，自取其辱？
西涼王早就打算好了，若是江紫煙的丫環賴著治兒，就讓治兒娶了那丫環，即便是傳出去，人們也會說江紫煙囂張跋扈，把自己的丫環愣是踹給了西涼王的皇長子。
而西涼王礙于和楚王殿下的交情，不得不給楚王妃這個面子。
眾人的說法一定會是向著自己這一方的。
即便是娶了江紫煙的丫環，到了西涼還不是自己說了算，隨便宮中走水發生一次，這個丫環就會湊巧被燒死，治兒還不是樂意娶誰就娶誰，誰也不能不讓我們皇宮走水不是？
還好，江紫煙的丫環有自知之明，也可能是受了江紫煙的教導，畢竟現在丫環和治兒的身份天差地別，再來糾纏，就顯得不自量力，江紫煙不會讓他的人自取其辱的。
李治邁步進來，向著西涼王行禮，「見過父王。」
「快進來，那位姑娘走了？」西涼王是真的關心。
西涼王覺得自己有必要關心一下自己的兒子，這是兒子人生道路上第一次和女孩子打交道，雖然這個女孩子是個丫環。
以後回了西涼，皇城內外有的是貴女千金，只要兒子願意，什麼樣的千金小姐還不是任憑兒子挑選？
剛才沒有稱呼月牙丫環，也是西涼王想給李治一個面子，畢竟是兒子曾經看上的人，若是做父王的把兒子曾經的所愛說的一錢不值，兒子的自尊心是不是也會受到打擊？
李治知道父王一定在看著自己，甚至自己和月牙說了什麼，父王都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回父王，走了。」李治平靜無波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情緒，看不出歡喜還是悲傷。
剛剛和相愛的姑娘分手，想必心中是不好受的。
不過，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不用和江紫煙翻臉，也不用人家姑娘千里迢迢跟著回西涼，到了西涼的命運又是橫死，何必呢？
兒子現在心里難受一點，將來有的是鶯鶯燕燕來填充空虛。
「來，過來治兒，我們坐下說話。」西涼王就像是普通的父親在招呼自己的兒子。
父王對自己很熱情，大概是要彌補這些年對自己的虧欠。
可是，有些東西不是想彌補就能彌補的。
就像母愛和父愛，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即便是彌補，中間也會隔著什麼。
再說了，自己已經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了，不再需要甜言蜜語和溫情陪伴。
在訓練營的時候，自己什麼樣的苦難沒受過，還不是咬牙過來了？
現在自己需要的是身份和地位，是父王手上的權利。
自己從小沒在西涼，西涼沒有自己熟悉的人，就是侍從下人都沒有一個。
在北晉的身份是暗衛，除了主子之外沒有一個朋友。
這也是和月牙最是親近的原因。
除了和月牙說上幾句話，一年到頭幾乎是閉著嘴巴，當初那個話癆小子，愣是讓暗衛的生活奪走了。
「是。」李治像是接受命令似的坐在西涼王指定的座位上。
李治也是好想像從前那樣依偎在父王母妃身邊，撒嬌淘氣，可是，看到父王眼中的陌生，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去靠近西涼王。
李治坐好，恭恭敬敬的說道︰「父王，剛才月牙姑娘來的時候並沒有受到盤查。若我們的人扮成姑娘，不知道能不能到大街上去，若是沒問題，天黑的時候我們父子就能混到城牆跟前，憑著我們的身手，蹬上城牆不是問題。父王覺得治兒的建議可行？」
「嗯。」西涼王站了起來，在地上來回度步。
兒子這是急于離開北晉的京城，想要回到西涼去大展身手。
看著兒子躊躇滿志的樣子，不忍讓兒子失望。
即便是派人出去試探，能躲過北晉士兵的盤查，等到他們父子想要出城的時候，也不見得能逃月兌。
若是父子兩個被抓個現場，身上穿著女人的服飾，作為一國之君，還有何臉面存活于世？
更何況，北晉皇帝現在正在捉拿刺客，自己化妝逃走，即便不是刺客，也有刺客的嫌疑，北晉的皇帝就能名正言順的把自己父子倆關起來。
這個注意不怎麼樣，又不想讓兒子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治兒放手去做，無論治兒想要干什麼，父王都會支持的。」西涼王覺得等有了結果，再給治兒好好分析這里面的圈圈繞繞。
「來人！」西涼王喊來侍從。
「帶大皇子去安排人手，一切听從大皇子安排！」西涼王下令。
這些人也是看人臉色的。
治兒回來了，卻沒有人真正的尊重治兒，若不是自己在上面壓著，治兒怕是會寸步難行。
誰讓自己當初把治兒弄丟了，讓治兒在外面流浪這些年。
一個暗衛的身份，如何能讓臣子下人臣服。
若是想要臣子下人臣服，治兒就得有所建樹，讓大家心服口服。
這年頭，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在這個強者為王的世界上，沒有人無緣無故的臣服于誰。
南宮昊若不是拳頭大，敢血洗南宮治府上？
這件事做了，北晉沒有誰站出來說南宮昊的不是，反而有人說南宮治是咎由自取，誰讓他招惹南宮昊，被滅門就是活該。
這也說明，南宮昊的心里沒有什麼兄弟情義，親生的兄弟妨礙了他都能當做螻蟻滅掉。自己這個結義兄長，在南宮昊的眼里怕是連一只螻蟻都算不上。、
也是，皇家從來就沒有什麼親情可言，有的只有利益。
不管是誰，只要妨礙了自己的利益，哪怕是父子兄弟，也會反目成仇，相互殘殺。
眼下治兒還需要歷練，那點暗衛的經歷只是讓治兒的心性變得薄涼，對這世間的運籌，差的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