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並不大。
劉長永的這聲詢問同樣被在床上的施琪琪听到，在屋外因為沒有路燈的緣故她也沒注意到母親臉上的不對勁。
在听到劉長永的這句話後，這才反應過來，踩著小涼鞋小跑著湊到了母親的身旁。
昂著腦袋看著媽媽的臉頰。
似乎是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臉上的那處掌印，韓昕連忙側過臉抬起左手捂了一下。
另一只手輕輕推了推湊到身旁的女兒。
「琪琪，你先上床睡覺。」
「媽媽……」
「乖，媽媽要和叔叔談些事情，你要听話。」
「……」
听到母親的這番言論，施琪琪糾結起來，終究是年齡小，在听到母親的這番話猶豫了一會還是折返了回去。
爬上床，坐在床鋪上望著站在門口處的二人。
而韓昕則是低著頭，伸出手輕輕的推了面前的劉長永一下，口中則是低聲念叨了一句。
「先出去吧。」
二人來到屋外，韓昕順勢將身後的房門關閉，站在樓道內身體輕微向後靠著，依靠著房門。
頭緩緩抬起，看著面前的劉長永。
手掌依舊遮蓋著臉頰處的掌印。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這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工作上出了些差錯……」
「什麼樣的差錯會讓人挨一巴掌？」
「……」
「你每天下班那麼晚都在做什麼工作？」
「……」
沉默下來，韓昕原本想要含糊的糊弄過去，可劉長永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意思，過了一會後捂著臉頰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韓昕沒必要在繼續遮蓋下去。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
「在飯店里面刷碗所以沒有休息的時間，而且每天晚上都要很晚才能下班……」
說到這韓昕停頓了一下，隨後接著說道。
「今天不小心打碎了盤子，老板娘打了我一巴掌……其實也是我犯錯在先，如果我沒打碎盤子的話也不會挨這一下。」
「就一個盤子？」
「嗯……」
看到韓昕點頭的動作，劉長永覺得沒有對方描述的那麼簡單。
「那不神經病嗎，一個盤子值多少錢這根本不拿你當人看，我原本還以為你在做什麼高薪的工作有著不能辭職的理由，搞半天是給人刷盤子，這種活不是想找就能找到嗎？」
「他們家開的工資比其他地方高一些……」
「高多少？」
「一百五……」
「就一百五十塊錢？」
韓昕的回答讓劉長永覺得離譜，一百五十塊在如今看來省著點花能用很長一段時間，但還不至于讓人為了這麼點錢放棄自己的尊嚴。
「為了這點錢何必受這樣的委屈？而且你整天把女兒一個人丟在家里，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我沒有辦法……」
「什麼？」
「上學怎麼辦，孩子上學我該怎麼辦，我現在不攢錢怎麼供她上學？」
「戶籍又不在這，只能上私立的……上私立學費又那麼貴，我不攢錢她怎麼去上學？」
「我已經這樣了，我不想她也變成我這個樣子……我想她好好學習，只是想她好好的而已……」
情緒愈發的激動，從剛剛開始偽裝出來的淡定似乎在這三言兩語間全部破滅。
背靠著身後的門，韓昕像是渾身無力一般慢慢的順著門蹲了下來。
一直包裹著她的堅硬外殼在這一刻裂出了一道縫隙。
抱著胳膊，將臉埋了進去。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劉長永有些愣神，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當著自己的面哭出來。
雖然壓抑著哭聲，但從那不停抖顫的肩膀不難看出對方正在克制自己發出任何聲響。
或許是太久沒人關心過這些，劉長永這三天來的舉動已經向她們母女證明他並不是壞人，這種善意的舉動使得這對母女下意識的想要依靠。
望著蹲在門口的韓昕，劉長永沉思了許久也緩緩蹲了下來。
「為什麼不回老家。」
「回不去……我帶著琪琪離開後……就沒打算回去……」
聲音明顯听得出有顫音的存在，但似乎是顧及到劉長永還在面前又或者不想讓屋內的女兒听到自己的哭聲，韓昕依舊在極力的克制著自己。
「琪琪經常問我……什麼是上學……她也想去……」
「……」
「我也想辭職，我也知道住在這里不安全……可是老板那壓了我一個月的工資……老板娘又成天刁難我……明明我什麼都沒做錯……」
這樣的言論听到耳中，讓劉長永忍不住皺起眉頭。
顯然此刻她說的這些才是實話，而剛剛那打破盤子的言論只是一句謊言罷了。
從僅有的信息中，劉長永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韓昕的長相中等偏上一些，但因為皮膚較為白淨的緣故因此加分不少，或許是常年從事體力方面的工作身材也沒有因為有過孩子而走形。
孤兒寡母又需要錢……
有些老套，但一直都存在著的現象。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原先的劉長永並不了解這些，所以他才會想要問清楚為什麼對方會成天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家。
相對落後的時代，因為沒有互聯網的普及，知識大多只存在于書籍之上。
像韓昕這種文化水平偏低的人，顯然並不清楚勞動法之類的東西，因此在被壓工資後不敢選擇辭職，生怕辭職後自己的工資也拿不回來。
看著面前的韓昕劉長永開口說道。
「我可以幫你把錢要回來。」
「……」
「如果你打算辭職的話，我保證你的錢一分都不會少。」
「……」
埋下的頭過了許久後才再一次的抬起，韓昕看著面前的劉長永。
雙眼通紅的她用著不確定的聲音問道。
「真……真的嗎……」
「嗯。」
肯定的點了下頭，劉長永思索片刻。
「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劉長永。」
「我叫韓昕……」
「你今年多少歲，我看你好像比我小不少？」
「二十七……」
听到劉長永的詢問，韓昕選擇如實回答。
二十七歲的韓昕，在這一年遇到了劉長永。
像是忽然出現在自己世界里一樣，在最為艱辛的這段日子里，伸出手選擇幫助。
望著和剛剛見面時截然不同的表情，此刻笑容出現在他的臉上。
這在韓昕的眼中……是那樣的刺眼。
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