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神的另一面

作者︰我愛小依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漆黑靜寂的混沌當中。

穿著白襯衫和格子裙,踩著白絲長筒襪和小白鞋的女孩正在一片漆黑中獨自模索著。

她高高的馬尾隨著她緩緩的行動自然搖擺。

她的腳步似乎踩在了大地上,但是當她蹲時,手掌卻可以毫無阻礙的從腳底穿過。

這里是一片寂靜的混沌,它一無所有,卻又似乎是一個世界。

涌動的瘋狂的浪潮在這片混沌中沖刷而過,撞擊在女孩身上。

一層淺淺的玄妙的道韻在她的體表泛起,閃爍著微弱的熒光,抵擋住這涌動的瘋狂。

在將這本身就已然極其稀薄的道韻削去了一層之後,那涌動的瘋狂停了下來。

女孩知道這並不是結束,而是下一輪攻擊到來之前的短暫的寧靜。

這些涌動的瘋狂越來越強,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多了。

這片區域的位格完全超過了她的理解,即使最銳利的劍光也劃不開這片混沌迷蒙。

她抬頭看著這片寂靜的混沌,似乎要透過這片混沌穿過無盡的時光,看到那個處在時光盡頭的人影。

哥哥,你在哪兒‧‧‧

——

「啊!」

莫語從沉眠中驚醒,窗外的月色依舊皎潔。

他緩緩起身,走出了屋子。

這是耶路撒冷城內的一家比較高級的客棧,客棧下方的院子里打了一口井,住戶可以取井里的水洗漱。

莫語走到院子里,看著頭頂皎潔的月光。

到了他這個地步,幾乎不可能再做噩夢了,一切非常規的信息,其實都是某種來自命運的‘啟示’。

他打了一桶水,然後從里面掬起一捧,潑在自己的臉頰上。

冰冷的井水作用在他放棄防護的面頰上,濃烈的刺激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低著頭,看著水桶中倒影的面容。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猶太人的面容,他有著棕色的微卷長發,淺黃的皮膚,刀削般的面龐和籠罩在周身的聖潔氣息。

這是莫語化作的約書亞的面容。

這個噩夢的內容讓莫語有些焦慮,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強烈的情緒波動了。

莫月在未來或許遭遇了某種危險。

但是很快,他就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現在在這里焦慮也是無能狂怒,他需要盡快完成這場儀式,從之前太一的情況來看,原初混沌也就是造物主的力量能夠迅速減少輪回卡的CD。

隨著傳教的推進,莫語已經感覺到在某種意義上他和造物主越來越接近了,只要完成儀式,他就能調動來自造物主的力量。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下自己焦躁思緒。

慌亂和暴躁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遇見事情第一要務就是冷靜。

只要他能調動造物主的力量,他就能無限次重置輪回的CD,他有很多機會可以調到合適的時間救下妹妹,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要完成儀式成為聖人,並且獲得造物主的力量的調動權限。

等到焦慮跳動的心髒緩緩平息,他嘆了口氣,再次看了一眼天空的明月,轉身走回了客棧的房屋。

而在他離開之後,那個水中的倒影也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的明月,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

第二天一早,當莫語走出屋子的時候,正好看見了準備好麥餅的猶大。

「哥們,早餐。」

猶大把麥餅遞了過來。

「我以為你昨晚上已經離去了。」

莫語笑著接過了面餅。

「畢竟你這個賭約,是我給你惹下的。」

猶大嘆了口氣,他在說他當時一時興起,強調了莫語是大先知,才有了後面莫語和大祭司的賭約,「有什麼辦法,只有賠你一起扛著唄,反正就三天,等你賭輸了,我就馬上跑路。」

莫語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

猶大即使不說,他也會和大祭司賭的,他來這里的目的就是打舊教派祭司團的臉。

過了耶路撒冷這個坎,只有把舊教派的祭司們按在地上摩擦,才能繼續往南傳教。

「你怎麼這麼有自信呢?」猶大撓撓頭,既然莫語必輸,他也不裝模作樣了,莫語輸了以後新教派必然一蹶不振,也沒有什麼投靠的價值了,

「老哥,不是我說你,你用的那些騙術,神跡啊什麼的。我混江湖的是見多了,即使你真的有點本事,你一個偏遠小城出來的,能有多少本事呢?

你看看你收的那些門徒,漁夫,農民,寡婦,讀過書的都沒幾個,三筆畫不出一個字母。

要不你听我的,跟著我一起跑路,我還有些資產,你也是聰明人,咱們到時候直接坐船去海的對面做生意。

我跟你講,你知道羅馬有點多富裕嗎?我听渡海而來的海商說,他們穿的都是那種薄的能透光的天衣,又輕便又舒服,到時候咱倆一人整一件,招搖過市,不比在這里心驚膽戰好過?」

莫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天衣’是從東方販賣過來的絲綢。

這個年代的蠶是古蠶,要比後世的蠶瘦小些,吐出來的絲也更細更脆弱,但是利用這樣的絲能織造出輕如無物,整件衣服都不到一兩重的紗衣。

凱撒很喜歡絲綢做的衣服,這不光是她的戰利品,穿起來也比傳統的布衣更加輕便柔軟,也更能體現她傲人的身段。

有了她帶頭,整個羅馬貴族階級都流行穿絲綢的衣服,逐漸成為了一種習慣。

「你不相信我是先知?」

莫語咬了一口麥餅,笑著問猶大。

「傻子才信。」

猶大翻了個白眼,他把麥餅扳下一塊塞進嘴里,「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拯救世人的先知,彌賽亞,不過是那些蠢貨自己沒能力改變自己的生活,于是寄希望于一個虛無縹緲的人來救他們罷了。

人啊,還是得靠自己。」

他曾經也很虔誠的相信這世間會有偉大的先知來拯救他,最終這些虔誠都被奴隸主揮舞的皮鞭刮去了。

直到他的父母因為長期的過度勞累被病痛折磨而死,他才明白,這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什麼救世主來救他,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你不信上帝嗎?」

莫語饒有興趣的注視著猶大,猶大是有信仰的,雖然很微弱,但這證明猶大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無神論者。

「我信啊,」猶大聳聳肩,干脆直接坐在了莫語旁邊,「但是上帝不會救我們,經典里上帝殺的人,可比救得人多多了,上帝並不在乎我們的生死。

我們只是祂畜養的家畜,你會在乎家畜的死活嗎?祂可能興致來了,就給我們點吃的,不高興了,就殺一批人,我們對于他來說沒有什麼特殊的。」

他繼續扳下麥餅塞進嘴里,含糊的說道,「我們做生意,都講究一個等價交換,你的東西有價值,我們才會出錢買。

我們對于上帝有什麼價值呢?整個世界都是祂創造的,什麼東西是我們有的他沒有的嗎?

至于說什麼我們都是上帝的孩子,這是什麼鬼理由?

父母養孩子,也要圖著孩子給他們養老吧,即使不圖這個,完全是愛,但是心里總有一個盼頭吧?

上帝圖我們什麼呢?我們甚至都和祂不是一個物種,只是長得像而已。

祂要是真的憐憫所有人,為什麼有的人高高在上享盡榮華富貴,而有的人卻為奴為婢只求一夕溫飽?」

他這樣的言辭,在猶太地區必然是瀆神的大不敬,會被人人喊打,但是他還是說出來了。

這些東西在他心里已經壓抑太久了,到了不得不說出來的地步。

而且他也有一種感覺,莫語懂他,畢竟一個能打著神的名義招搖撞騙的人,多半心中也不怎麼敬神。

莫語大概知道猶大心中已經把他當成了一個騙子,但是他沒有反駁,而是笑了笑。

其實莫語覺得猶大生錯了地方,他如果生在東方,必然會成為一個道學大師,即使他生在南亞次大陸,修行佛道,也能成為一個菩薩或者羅漢。

但他出生的是一個宗教氣氛濃郁的地方,這里不太能忍受過于超前的知識。

眼光提前一點是天才,提前一個時代是瘋子。

「你覺得呢?」

猶大看著莫語沒有反應,有些緊張的看著莫語,生怕莫語不認同他的意見,一旦莫語告發他,他現在跑路就來不及了。

「神是無情的,」莫語笑了笑,接下了他的話,

「無論貧窮富貴,在神面前都是一視同仁的,所以祂不會給饑者以食物,給冤者以公正,給正義者以賞賜,給無家可歸者以住所。

神不會伸張正義,也不會懲治奸邪。

神是無情的,祂只是漠然的注視著天地萬物的運行。

神並不會給他的信徒麥餅和鮮魚。」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猶大呆呆的看著莫語,他覺得莫語好像贊同了他的觀點,但是又好像沒有完全贊同。

「你這神神叨叨的說話方式,還真特娘的像個先知。」

猶大忍不住吐槽道。

莫語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走出了客棧。

離開客棧不遠就是聖殿,大祭司已經安排人開始拆除聖殿了。

施工隊里面有許多超凡者,毀滅要遠遠容易過創造,只要這些超凡者盡全力工作,不到一個下午就能拆完整個聖殿,但是事實上他們只是慢悠悠揮動著錘子,仿佛在做微雕一般。

「你看,我就說他們肯定會拖到最後一刻才拆完。」

猶大忍不住說道。

而莫語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也沒有生氣,而是轉身走向城市的另一邊,那里是貧民區。

第一天,在莫語為貧民區的病人診治病情中度過。

當晚,莫語直接在某個居民家歇了一晚。

第二天,施工隊依舊在磨洋工。

莫語依舊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然後幫著貧民區看不起病的人看病。

「猶大,幫我買點藥。」

莫語將瘦的只剩枯骨的老人扶在床上,一邊用溫潤的信仰力量疏通著他的身體,一邊把寫著藥材名的單子遞給猶大。

「你馬上就要賭輸了,還在這里替這些家伙看病,真特麼是蠢得無可救藥。」

站在門口的猶大罵罵咧咧,「草,還花老子的錢。」

但是他還是迅速接過了單子向著屋外走去,在離開這個屋子的最後時刻,他回看了一眼正躺在床上宛如枯骨的老人。

在很久以前,他的父母也是這樣躺在陰冷逼仄小屋子里,縮在牆角,喘著重重的粗氣注視著他。

那是他最渴望神明顯靈的一次。

「果然跟著蠢貨在一起人也會變蠢。」

他啐了一口,快步跑出了這些凌亂的‘窩棚’。

第三天,莫語沒有再去看聖殿。

貧民區的情況超出了他的預估,看不起病只能躺在屋子里等死的人太多了,他們的身體虛弱到根本承受不了信仰之力的直接灌輸,需要莫語緩慢的引導,甚至需要一點藥物調理。

如果可以用道韻或者煉金術,那治療這些人就是一瞬間的事,莫語現在的信仰之力確實還不夠強。

到後面莫語一刻都沒有歇息,即使他一兩分鐘就可以治好一個病人,但是等待他治療的人太多了。

傍晚的時候,莫語已經在治療最後一個區域,猶大也從城里的藥店買好了最後的草藥,正在趕回去的路上。

莫語需要的藥材並不多,只是一些特殊的頑疾需要藥材調理,絕大部分都可以直接用信仰治療。

「走,那個讓大祭司拆了聖殿,不讓咱們朝拜神明的騙子就在那邊。」

就在這時,一隊身高體壯,手拿棍棒的壯漢急沖沖的從猶大身邊走過。

「打死他!」

「打死他!」

隊伍里的人們叫囂道。

「糟了!」

猶大急忙抱住藥材,跑進一旁的小道。

不多時,他就跑回了莫語現在所處的屋子。

「不好了,不好了。」

猶大扶在門板上,喘著氣。

「怎麼了?」

屋內的莫語抬起頭來看著他。

「有人‧‧‧有人‧‧‧」

這三天來,猶大見著莫語治好了不少人,他相信莫語可能是具有某種治療的能力,但是他從沒見過莫語施展武力,而且看莫語弱氣的樣子,好像也不是一個能打的。

也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喧囂的吵鬧聲,「那個騙子就在最里面的屋子里,打死他!打死他!」

「快走,」猶大伸手去拉莫語的衣服,「這里你得不到任何幫助的,你總不能還指望著這幫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貧民保護你吧?

他們自私又貪婪,只會享受你的好,等你出事的時候,他們肯定就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他是逃奴,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這個時代底層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這些人吃不飽穿不暖,生病就自己找個角落死了。

他們嘴上說著贊美神,卻根本不相信自己會被神眷顧,為了一口麥餅,他們甚至能在聖殿里撒尿。

他們趨利避害,宛如野獸,為了活著,什麼事情都做得出。

而就在猶大拉扯莫語的時候,屋外的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

猶大有些疑惑,緩緩從屋內探出頭去,然後他就愣住了。

夕陽已經沒入雲間,晚霞的光輝鋪在昏黑破舊的窩棚之上,一個個頭發髒亂,穿著骯髒衣衫的‘人’從狹小的窩棚里走出。

他們的身上散發著惡臭,身形佝僂著,站在晚霞的光輝里,一個又一個,站在了那些氣勢洶洶的壯漢身前。

他們骨瘦如柴,污泥布滿臉頰,只需要一棒子,就可能會粉身碎骨。

但他們依舊站了出來,站在莫語的屋子之前,密密麻麻站在一起,組成了一道渺小又厚重的人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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