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看著身前的胖和尚，蹙了蹙眉。
然後在這梵音裊裊之間，走在彌勒身後，把他後面掛著的小法術播音器關掉了。
‧‧‧‧‧‧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咳咳，當年老師教我做的小玩意兒。」
彌勒面不改色的把播音器收了起來，大家出來傳教的，臉皮不厚不能過日子的。
‧‧‧‧‧‧
所以通天教主那家伙，到底搞了些什麼奇怪的東西出來啊！
莫語感覺剛剛醞釀起來的氣氛完全被破壞了，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彌勒佛，
「你為什麼叫我大師伯？」
「嗯？」彌勒笑了笑，對著莫語拱拱手，「大師伯身化萬千，跨越時光，此時出現在此處也是合情合理。」
隨即他不等莫語繼續追問，迅速說道，
「如今的天帝與女媧娘娘結怨已久，東海花果山的天生靈猴乃五彩靈石所孕，出生之時，便受天帝關注，貧僧以拜訪之名拖延了其些許時日，讓其尋不到那石猴蹤跡。
如今大師伯放石猴下山，不多時他只需稍微闖出些許動靜，其必會受到天帝關注，還望大師伯知曉。」
「我自由分寸，」莫語平靜的說道，「你今天來找我，只是為了這件事？佛門對那猴子有所關注？」
「嗯，」彌勒尷尬的笑了一下，「我算出這天生石猴與我佛門有緣‧‧‧」
「現在沒緣分了。」
莫語平靜的說道，佛門的有緣听听就可以了，他們看誰天賦好，聰明，開口就是‘與我佛有緣’，莫語小時候去廟里燒香，都被老和尚說過‘與我佛有緣，有慧根’。
「咳咳，」彌勒咳嗽了兩聲，「既然大師伯如此說，那便好。」
他擦了擦額前的冷汗，「那貧僧就先回西方去了。」
說罷，他直接騰雲駕霧，消失在靈台方寸山上。
他這個模樣，活像畢業後被班主任攔在街上，深怕被問到‘工作怎麼樣啊？’‘有沒有女朋友啊？’‘考上了哪個大學啊？’的學生。
我有這麼嚇人嗎‧‧‧
莫語無奈的笑笑，而且他不是把我認得大師伯嗎，大師伯又和他沒什麼關系。
彌勒佛就是多寶道人，而多寶道人是通天教主的大弟子，他的大師伯就是太清道德天尊。
這已經是莫語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認成太清道德天尊了，但是他這一次並沒有急于否認，
一是經過這麼多次錯認，他已經明白了這些能夠修行到這一地步的人都是 驢，他們輕易不認定，一旦認定，就八匹馬都拉不回來，莫語盡管否認，他們從來不听。
二是他開始考慮太清道德天尊的身份是否對他的計劃有利，雖然三清已經失蹤千年，但現在的天庭乃至整個仙神道體系，仍舊在道門的體系里，三清仍舊是道門供奉的至高神。
如果他是太清道德天尊的話，有朝一日解決掉天庭以後，他就有天然的法理上的統治權，而不需要重新去建立權力。
太清道德天尊自從西出函谷關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世人眼前，如果莫語要自己證明自己是太清道德天尊的話，那還需要耗費許多不必要的精力，但是現在不同，有彌勒這個佛門的未來佛，曾經的截教大弟子做證明，那莫語的身份就是板上釘釘。
一瞬間，莫語就捋清楚了這里面的所有關鍵。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彌勒到底是怎麼把自己認成太清道德天尊的？
還是說他有特別的辨別方法？
有機會得要找他問一問。
——
孫悟空離開以後，莫語就封閉了山門，不再招收新的弟子，這樣一晃又是二十年過去。
最後一批弟子學成出山，莫語目送他們下了山路，然後緩緩關上了山門。
他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自己待了近兩百年斜月三星洞，一步步走過這些從嶄新到古老的建築。
每走過一步，他的面貌就會變得年輕一些，最終完全化作了那個白衣少年。
「走吧。」
莫語輕輕嘆息一聲，重新回到了山門前，推門出去，一點點的拉上了山門。
小愛在山門外的桃樹下靜靜地注視著莫語，最初種下的桃樹早已死亡，現在的桃樹已經不知是第幾代弟子種下的了，如今正是開春，艷麗的桃花壓滿了枝頭。
靈台方寸山和斜月三星洞就此成為歷史。
紫色的卡片在莫語手中破碎，過了片刻，一道光門在他的身前勾勒出來。
那光門後面沉寂了至少一分鐘，就在莫語以為那邊要拒絕召喚的時候，一個粗布麻衣，手里捧在還沒啃完的鹵豬肘子，頭發亂糟糟的如同雞窩的少女從門後走了出來，她看到莫語先是一愣。
然後直接沖了過來，飛身一躍，如同抱臉蟲一般直接抱住了莫語的腦袋，沾滿油脂的手緊緊扯住莫語的衣服。
淡淡的，清麗間夾雜著少許嫵媚的聲音在莫語耳畔響起，
「老師，你回來了。」
這聲音語調極輕，帶著絲絲的顫聲，那是在極力壓抑的哭聲。
莫語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意識到，這可能就是通天教主消失以後，妲己第一次接受自己這個‘通天教主’的召喚。
一千多年的所經歷謾罵，委屈，所過的漂泊流離的生活，此刻都化作了這淡淡的壓抑的哭腔，化作了這一句，
‘老師，你回來了。’
這一次，他沒有再否認自己的身份，而是抱住了懷里的少女，輕輕說道，
「嗯，我回來了。」
「嗚哇‧‧‧」
妲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緊緊的抱住莫語，失聲痛哭起來。
莫語也伸手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部。
直到日光暗淡，太陽躲進了西山，她的哭聲才轉成了小聲小聲的抽泣，隨後緩緩的停了下來。
這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臉色緋紅的從莫語身上跳了下來。
莫語倒是沒什麼事，就是妲己的胸口完全捂住了他的臉，堵住了他的呼吸，並且妲己還越抱越緊，掙月兌不得，不過他現在已經進入道境，超能力也是半神圓滿，所以完全窒息也影響不大。
「老師，對不起‧‧‧我剛剛有點‧‧‧激動。」
理智重新回歸的妲己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剛剛行為的不妥之處，結結巴巴的說道。
莫語倒是沒什麼，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沒事，我回來了。」
「嗯嗯，」隨後妲己看向莫語，「老師你這些年都去干什麼了啊，誒，老師你受傷了嗎，你的氣息變弱了。」
「嗯，老師正在歷劫，」莫語想了想，輕聲說道，「會弱一些。」
「嗷，」妲己乖巧的點點頭，然後興奮的看著莫語，「那我是不是可以保護老師了？」
「嗯‧‧‧」莫語思考了片刻，笑著搖搖頭，「現在應該不用，但以後我可能會需要你的幫助，老師正在穿越時光歷劫，以後你可能會見到弱小的，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我，那時候，我或許需要你的幫助。」
「嗷！」妲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後興奮揮舞了一下小拳頭，「那妲己會加油的！」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時間點的妲己本來如此，還是因為見到了自己，莫語覺得此刻的妲己確實要幼稚許多。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莫語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然後看著她雞窩一樣的腦袋和髒兮兮的衣服，「對了，你怎麼打扮的跟個小乞丐似的。」
他撥開妲己的頭發，那嫵媚天成的面容此刻沾染了許多灰塵，還有很多黑漆漆的泥垢，將下放的國色天姿完全掩蓋了下來。
「歷練生活。」
妲己嘿嘿笑了一下，然後拿出一直抓在手上的豬蹄咬了一口，滿口的油脂溢滿了小臉。
莫語笑著，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出發了。」
「去哪兒啊？」
妲己有些迷惑。
「去天下一看。」
莫語看向遠處的無盡山巒，一根細小的金針出現在他的手中，這二十年里，他不是什麼都沒做。
——
「我以前從沒有想過，鼎鼎大名的五方五帝之一的青帝就在我的身邊，我還和你聊了十幾年的天。」
趙明拄著拐杖一步步的走在院子里，他雖然最後時刻突破了傳奇，入了仙境，但是壽命本身就所剩無幾，延壽也延壽不多，兩百年過去，現在已經垂垂老矣。
仍舊是少年公子模樣的廣青陪伴著他走在這座寬闊的宅院里，他輕輕笑道，
「那在我告知之前，你相信我是青帝嗎？」
「說實話，如果我是從旁人耳中听到這件事，我一點都不會信，」趙明笑著搖搖頭，在一個石凳上坐下，「五方五帝之一的青帝怎麼可能會為了拜一個小神仙為師，就在山門前跪了十幾年？而且也不可能與我們這些凡人弟子打鬧在一起，但是，」
他話鋒一轉，「這些如果牽扯到咱們那位師尊，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天際，「我一直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小神仙，出山之前我還不覺得，出山之後，接觸的人，接觸的神仙越多，我越意識到我們那位老師的博學和智慧遠遠不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神仙能達到的。
現在，在知道你是青帝以後，我就對他更加好奇了。」
「嗯。」廣青也坐在他身邊，與他一同看著天際，輕輕點頭。
「你‧‧‧」見他長久沒有反應，趙明忍不住笑道，「你就不能滿足一下我這個將死之人的想法嗎？比如告訴我咱們師尊的真實身份什麼的？」
雖然知道了廣青就是青帝，但是趙明沒有任何的忌諱，仍舊在自然的開著玩笑，因為他知道廣青並不會因此而生氣。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我只是下意識的覺得，他能帶領我走上新的道路，」廣青微微嘆息一聲，「你要猜測他的身份，我覺得就只有可能是‧‧‧」
他伸出三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趙明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清！
「哈哈，我這輩子不虧了！」他朗聲一笑，「只是這修行路實在難走，我又沒有什麼天賦，如果有下輩子，我也要做仙神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原本昂起的頭顱也緩緩垂下，手中的拐杖失去了支撐，滑落在地上，撞擊地板發出清脆的響聲。
「老爺薨了！！！」
下人刺耳的喊聲回響在院子里。
廣青緩緩起身，注視著趙明已經開始消散的魂靈，來來往往的下人丫鬟從他的身旁穿過，但卻從未有人停下腳步看到他。
趙明這一輩子，雖然沒有長生久視，但是官居二品，也算享受了人間富貴，圓滿了一生了。
廣青是感覺到了自己這位老友即將去世，專程前來送了一程。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一個白發白眉的身影緩緩從虛空中踏出。
「師尊？」
廣青有些驚訝。
莫語對他輕輕點頭，然後手掌探出，趙明還未完全消散的魂靈就緩緩飄出，落在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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