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攤牌

作者︰五四四五五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清洲城下,以往熱鬧的城下町。街頭巷尾不再是吆喝的商賈。

町眾收了攤,關了門,在門縫里抖抖索索的觀察著往來足輕。

馬上的姬武士呵斥著腿腳稍慢的,有些性子急的已經幾槍 里啪啦的砸了下去。

造孽呀,這又是起了兵災,好日子過了才幾天。將家里鬧騰的孩子捂上嘴。

再叫喚就丟出去給凶惡的姬武士磨刀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看你還叫不叫。

義銀帶著人趕了一上午,十幾里地下來騎馬的他和利益還好,全副武裝的足輕是累得夠嗆。

一般來說,糧草軍備都是農兵壓車在後,足輕輕裝前行。這一次是搶時間急集結,所有的干糧武器都掛在身上。

看了看身後足輕的模樣,得趕快找個地方修整,這時候接敵,隊伍直接就能崩了。

他讓利益先進城報告,自己帶著足輕原地休息一會兒,等待安排住處。

「義銀大人,前面來了傳令的使番,說所有來軍全部前往稻生原匯合。」

利益打馬探明了情況回來,義銀听得眉頭直皺。

「殿下這是要放棄守城,選擇野戰?不應該呀,敵眾我寡,敵軍遠道而來,集結軍隊以逸待勞,不好嗎?出了什麼事嗎?」

利益瞪了一眼東倒西歪站不起來的足輕們,斥罵了幾句,低聲對義銀說。

「城里謠言四起,據說信行殿下已經打過來了,信長殿下一意孤行要出戰。」

「這麼快?」

義銀意外的說。

其實尾張並不大,放在前世就是一個大縣。

下尾張最繁華的就是清洲城,附近最好的土地自然分在幾個家中重臣手中。

說起大脅,米野,荒子,末森就是附近寨子大點的村子罷了。

打起來的地域相當于前世一個鄉那麼大一點的地方,不然怎麼會只出動常備足輕帶著武器裝備干糧。

現代軍隊武裝跑十公里都是很累的,封建社會這些營養不良的兵非得活活跑死不可。

但行軍打仗不是簡單的事,古代就算是精銳一天也走不了多少里地,叛軍這麼快殺來,說的上是兵貴神速,信長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呀。

「那我們駐扎在哪兒已經知道了?」

「恩,領了駐扎許可的牌子,靠近莊內川下游,河尻備隊後方。」

利益開始驅趕足輕們出發,義銀望著清洲城的方向有些擔心。

中川運河的數條支流,給平原農業帶來了需要的水源,這些支流大多淺緩,將平原分隔成一塊塊小區域,稻生原就是其中之一。

它位于清洲城東,莊內川西,信長要卡住的就是這條支流,將叛軍擋在川流以東。

關隘上的柴田勝家望了望太陽的方向,林家與信行殿下的軍隊早上就已經來了,帶隊的是林秀貞的妹妹林具通。

而自己的備隊差不多都到了,等軍隊過了關,時間也到了午後。

「柴田大人,部隊已經全部通過了關隘,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林具通恭敬的詢問柴田勝家,來的時候姐姐嚴正警告過她,戰陣之中所有的事都要听從柴田勝家的命令。

林秀貞和織田信行還在末森城準備後續的軸重農兵,前方全部交托給了柴田勝家。

「那就出發吧。」

隊伍沿著道路走成一條長蛇陣,足輕們在姬武士的監督下默默扛著武備趕路,大冬天的這絕不是個輕松的事。

尾張比起北方雪是少,但寒風刺骨和冰凍易滑一樣不是那麼好捱的。望著柴田備隊足輕身後背負的織田家小旗,柴田勝家忽然有些感觸。

先代呀,你手中組建的精銳終究要消滅你立下的家督了。

織田信長的幕府設立在森備隊與河尻備隊的後方,前面兩個備隊分別守住莊內川上下游。

可是冬日里枯水期,河道的水淹沒腳踝都做不到,勉強打濕鞋底。

天氣又不夠冷到冰住河面,活水之下只相當于潮濕一些的低地,完全沒有阻敵的效果。

扎營以後不久,河對岸就出現了探子,不久叛軍也在對岸不遠處扎下了營地。

柴田勝家對于信長棄城出擊的舉動表示輕蔑,這信長殿下果然是個傻瓜,好好的城池不守,竟然選擇了野戰。

她這次帶來的不是1500人,而是整整1700兵勢。信長如果選擇守城,還能苟延殘喘幾日,野戰對攻明天就是兵敗之時。

于是扎營修整,軍隊行軍疲憊,好好休息,等候明日開戰。

天黑了,兩邊的軍隊除了哨崗都已經休息,信長的幕府之中軍議也散了。

明日還要出陣,即使局面再不樂觀,也要養足了精神準備明日之戰。

森可成和河尻秀隆擔憂的走出幕府,互相打了個招呼回營。

丹羽長秀嘆了口氣,休息前還需要盯著明早的軍糧準備。

前田利家去巡邏了,信長的身邊只剩下女乃姐妹池田恆興。

喝了點清酒,信長饒有興致的撥弄著掛架上的一套兜胴,這是她明日的戰甲。

「恆興,你認識這套兜胴嗎?」

「不認識。」

雖然心里擔憂,但是池田恆興還是仔細看了看,回憶了一下,搖搖頭。

「不認識就對了,這套不是我的,這是我母親出陣的兜胴呀。以前穿著總是有些不合身,沒有想到這次拿出來,穿著正合適。」

看著興高采烈的信長,恆興一愣,仔細看了看,這套兜胴果然是制作精良的上品,能看出一些戰後修補的痕跡,不是擺設。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做錯了?」

「不,我沒有。」

信長忽然問了一句,恆興反射性的回答,信長哼了一聲。

「你,米五郎,犬千代,都是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倒是森可成和河尻秀隆的擔憂寫在臉上。」

「我們是您親手帶出來的,和那兩位大人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覺得我會輸。」

信長仔細的給掛架上兜胴整理方正,嘴上說著。

「大家都知道,從小我的父親就不喜歡我,他喜歡信行。而我的母親……

你們的先代呢?六歲就任命我為那古野城城主,把我趕到那個鄉下地方。當信行在母父身邊享受天倫之樂,學習武家規範的時候。

我,織田家的嫡長女,在鄉下地方和一群野孩子玩泥巴。」

「女乃姐……那群野孩子里也是有我的……」

恆興苦笑著說,信長噗嗤一笑。

「何止有你,還有米五郎,還有犬千代。所有的人都叫我尾張大傻瓜,說我放浪形骸丟了母親大人的臉。

可我就是個野孩子呀,野慣了,改不了了。」

信長看著整理的差不多了,滿意的拍了拍手,轉身對恆興繼續說。

「終于母親大人想起了我,將我叫回了家,臨終前把我立為織田家督。但她真的是選擇了我嗎?

留給我的森可成,河尻秀隆是美濃的外來戶,你們是和我一起長大的。

那些個重臣呢?家老筆頭林秀貞?頭號猛將柴田勝家?她們選擇信行真的是只是她們選擇的嗎?」

信長的語速越來越快,表情冷了下來。

「是她告訴她們,信行是個好主君。

是她,給了林家三城的知行。

是她,留給了柴田勝家織田家最精銳的部隊。

而我呢?下尾張二十七萬石織田家……我只有五萬直領……兩個外來的武將……

可笑不可笑。我能穩住局面嗎?你說,她到底選擇了誰?」

句句誅心的話,讓恆興不敢抬頭看她的臉色,低頭听著。

「亂世的家督,需要鐵和血穩固地位。而我?就是她留給信行的踏腳石吧。

這幾年我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將五萬直領搜刮的底朝天,整頓軍隊,擴張精銳,積極武備。

為了什麼?

我忍了這麼久就是在等這一天的到來,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了不起。

我只是要告訴她,告訴她們,我不是尾張大傻瓜,我不當踏腳石,我不要被人踩在腳下。

織田信秀留給她信行的織田家,我織田信長一定會親手奪過來!」

一指掛架上織田信秀的兜胴,又轉身一指對岸遠處的叛軍營地,信長滿面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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