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5章三個不要臉

作者︰五四四五五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細川藤孝低著頭,不說話。半晌,從嗓子眼里冒出一陣沙啞的笑聲,又像是哭聲。

「我不要臉?對……我的臉今天都丟光了……

他看不起我,我已經沒臉再出現在他面前,我就像是被您在他面前扒得干干淨淨。

母親,我真的是您的女兒嗎?」

三淵晴員見細川藤孝一臉絕望得抬起頭,崩潰看向自己,亦是于心不忍。

「藤孝,你要明白。

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細川藤孝咬著牙說道。

「當初是您要把他嫁給我的,是您!是您啊!

今天又是您告訴我,讓我不要再執迷不悟。在您心里,我到底算什麼?」

三淵晴員挪開視線,低聲道。

「藤孝,算了吧。」

細川藤孝冷冷說道。

「算了?明智光秀在我面前說過,她……她……」

細川藤孝說不出口,她剛才月兌口而出,羞辱義銀。其實在她心中,何嘗不是把義銀當男神一般仰慕,如何願意出口傷人?

三淵晴員有些明白過來,心中並無鄙夷斯波義銀,反而更是心疼那個懂事的子佷。

「那孩子十五歲被人滅門,如今不過十八歲,又死了妻子。

你知道,一個男人在姬武士的世界里掙扎有多難?我都不敢去想,他到底吃過許多苦。

我知道,你了解許多我不清楚的事,但我不許你看不起他。義銀孩兒對得起我,對得起你,對得起細川三淵兩家。

是我們,是我們對不起他!」

三淵晴員淚聲俱下,細川藤孝無話可說,她怎麼會不懂得義銀的好呢?

斯波義銀是亂世中的一股清流,是多少姬武士心中的白月光。

在這個爾欺我詐,無信無義的世道里,他秉持大義的模樣是那麼迷人,讓人自甘深陷而不願醒。

但他越是好,細川藤孝越是不甘心。

剛才母親在斯波義銀面前的坦白,斯波義銀了解真相後對自己的輕蔑眼神,讓細川藤孝無法忍受。

他看不起我!

細川藤孝在心中無聲的吶喊,她身為天之驕女的所有驕傲,都在斯波義銀面前被粉碎,淪為一張卑劣的小人面孔。

她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就這樣失去了追求他的資格。

三淵晴員搖搖頭,低聲勸道。

「藤孝,一切都是命。

你與他注定是有緣無分,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細川藤孝听膩了母親翻來覆去的廢話,她冷冷說道。

「母親大人,若是沒有其他事,我便先告退了。

細川媽媽讓我辦的事,因為您的緣故已經有了瑕疵,我還需要去二條御所解釋一二。」

提起正事,三淵晴員頓時有些尷尬。

細川三淵兩家在勝龍寺城商量得好好的,上洛之後由三淵晴員去見斯波義銀,細川藤孝去見足利義昭。

兩頭派遣關系友善的人去聯絡感情,小心翼翼踩著鋼絲,保持平衡中立的態度。坐觀幕府之後的權力交接,等待兩邊開價。

可三淵晴員因為听聞斯波義銀病倒,一時感情用事,硬是拉著細川藤孝去了斯波府邸,已經破壞了細川三淵兩家的策略。

她明言細川三淵兩家對不起斯波義銀,那兩家還有什麼臉面提起,南近江討伐導致的損失。

三淵晴員這麼感情用事,讓細川元常知道,一定會罵死這個不知輕重的妹妹。

她想得額頭冒汗,而細川藤孝已經不願意再待下去,告退離去。

被細川藤孝拿這件事堵嘴的三淵晴員,她當然是沒話可說,只好眼看著女兒拂袖而去,愁眉不展。

———

二條御所門前,細川藤孝意外看到了伊勢貞教。

兩人虛情假意一番見禮,寒暄幾句之後,伊勢貞教領著細川藤孝往里走,嘴上笑道。

「藤孝姬,你來得有些晚了,義昭殿下對你可是翹首以盼,等了好久。」

細川藤孝看了眼一臉笑容的伊勢貞教,心里捉模不透。

伊勢貞教是什麼時候擠進足利義昭圈子里的,看起來還是頗受重用。

要知道,之前與細川藤孝對接的人是和田惟政。

和田惟政陪著足利義昭從阪本城跑去越前國,之後在近江美濃等地奔波往來,功勞不小。

她怎麼會讓伊勢貞教後來居上,這事不合理啊。

伊勢貞教摻合弒殺足利義輝之事,已經是幕府內外眾姬皆知的秘密。

作為繼任者的足利義昭,不想著拿她的腦袋立威,反而重用伊勢貞教,簡直離譜。

足利將軍雖然已經淪為大多數武家心中的擺設,但那也是天下之主。往來交際之間,大家都必須照規矩拜一拜的無上神像。

足利義輝被人 嚓一刀,參與甚深的伊勢貞教還活蹦亂跳,幕府以後有什麼臉,再面對地方武家。

足利將軍都成了殺之無事的傀儡,這足利幕府又算個p呢?

心中雖然疑惑滿滿,但面上,細川藤孝還是笑著回答。

「義昭殿下禮賢下士,真乃明主也。」

伊勢貞教點頭道。

「確實如此。」

兩人邊走邊說,講了幾句誰都不信的p話。伊勢貞教忽然話頭一轉,說道。

「藤孝,我比你年長不少,想厚顏倚老賣老幾句,你不會見怪吧?」

細川藤孝裝作惶恐,回答。

「伊勢老大人切莫這麼說。

您是長輩,肯耳提面訓于我,是我的福氣,我自當洗耳恭听。」

伊勢貞教一臉慈祥,停下腳步,看向細川藤孝。細川微微前傾,一副恭敬模樣。

「藤孝,你我都是幕府名門之後。在我們心中,何為重,何為輕,自然是明明白白,不必多言。

有些事,你不用覺得奇怪。

我承認,當初先代與我有些矛盾。先代性情剛烈,我侍奉不來,但這並不妨礙義昭殿下她需要我。

幕府能延續兩百年,是因為所有人皆知道這牌坊丟不得。

與其斗得兩敗俱傷,讓大家都沒飯吃。不如退而求其次,相互幫襯一起維持下去。」

細川藤孝模不準伊勢貞教一本正經和自己說這些廢話是什麼意思,但她面上還是鞠躬行禮。

「謝老大人,吾謹受教。」

伊勢貞教看細川藤孝一臉真摯,就好像從自己的話里真得到了什麼道理似的,忍不住笑起來。

「幕府能維持到今天,是大家共同的努力。足利將軍家,幕臣,地方實力派諸藩,缺一不可。

先代過于剛強,破壞了幕府內部的平衡,京都有此一劫,亦是早有定數。

我與你說這些,不是想要為自己開月兌,更不是想污蔑先代英名。

我只是想送你一句,這幕府之中,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只要利益一致,誰與誰走到一起,你都不需要覺得奇怪。」

伊勢貞教一句朋友與利益的關系,讓細川藤孝瞳孔微微一縮,再次低頭鞠躬。

「謹受教。」

細川藤孝心里琢磨。

足利義昭與伊勢貞教有什麼共同利益,能讓她不顧伊勢貞教弄死足利義輝的罪過,重用她甚至超過和田惟政等人。

伊勢貞教又為什麼和自己把話說得這麼深,尺度過大,有些僭越意味。

伊勢貞教微笑回了半禮,繼續往前走,邊走邊說道。

「義昭殿下召集群臣在議事廳等你,閑來無事,我們就聊起你來。

藤孝,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還未結緣?這和泉細川家的血脈,需要你努力延續下去呀。」

細川藤孝眯著眼,低著頭往前走,心里想著伊勢貞教這是什麼意思,她嘴上說道。

「慚愧,讓義昭殿下與諸位大人為我操心了。」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伊勢貞教微微一笑,又說。

「也不是都說你,義昭殿下還在感嘆,先代慘遭不幸,御台所年紀輕輕就孤單一人。

足利將軍家有義昭殿下延續道統,但御台所那邊怎麼辦?先代與御台所雖然有了婚約,但其實尚未圓房。

御台所對幕府,對義昭殿下有大恩德,總不能讓他為了幕府鞠躬盡瘁,自己卻落得香火無繼的窘境吧?

我倒是提了一嘴,既然藤孝無夫,不如為御台所撮合撮合。

雖然有些對不起先代,但武家重家業,關乎斯波家子嗣繼承之事,相信先代也是能體諒的。」

她說完,瞄了一眼側後方的細川藤孝。

細川藤孝剛才在三淵晴員那邊冷卻的心,被伊勢貞教幾句話激得劇烈跳動,似有死灰復燃之兆。

她停下腳步,深深呼吸,看向伊勢貞教。

伊勢貞教回身看她如此失態,心中得意,面上看似長輩的關切。

「我隨口一說,沒想到義昭殿下竟然也覺得不錯。

只是,藤孝啊,我是不是有些多嘴了?還沒問過你的想法,就替你和御台所思索這種人生大事。

與義昭殿下提議之後,我還有些後悔,似乎是我多事了。」

細川藤孝壓著自己激動的心情,顫抖出聲。

「御台所對先代感情很深,只怕不好說服他吧?」

伊勢貞教遞給細川藤孝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說道。

「御台所為先代哀傷病倒,我與義昭殿下也是唏噓不已。

所以,這件事我們暫時不想對他提起,免得他誤會我們的好意。

等義昭殿下繼位之後,御台所也卸下了幕府重擔,再與他商量。

他就算是懷念先代,但這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總不能讓斯波家絕了後吧?

我相信,在我,你,義昭殿下的真誠勸說下,在幕府同僚們的真摯關懷下,御台所一定會接受我們的好意。

藤孝,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細川藤孝緊緊握住顫抖的雙手,舌尖抵著上顎克制自己止不住的激動。

她終于明白了,足利義昭為什麼會重用伊勢貞教,原來足利義昭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想要過河拆橋。

等斯波義銀把她扶上足利將軍之位,就用改嫁的辦法將斯波義銀踢出河內源氏嫡流,剝奪他足利將軍家的名分。

只是伊勢貞教這個借口找得很不錯,為斯波家後繼考慮,懇請御台所以家業為重。

好!好一個家業為重!

細川藤孝看向伊勢貞教,這種生女兒沒p眼的陰毒策略,和田惟政沒臉做。那些足利義輝的老臣子,她們都沒臉做。

只有伊勢貞教,她已經沒有退路,她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難怪足利義昭會重用伊勢貞教,這兩個混蛋真是臉都不要了。

說來也巧,細川藤孝剛在斯波義銀病榻之前,被三淵晴員把臉也撕了,他一樣是個沒臉的人。

細川藤孝笑了起來,原本絕望的心,忽然有了絕處逢生之感,激動得笑容都有些扭曲了。

「我覺得,您說的不錯,很有道理。」

伊勢貞教跟著笑起來,兩人相視而笑,笑聲連綿不斷。

正如伊勢貞教所言,幕府中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這一刻,足利義昭,伊勢貞教,細川藤孝三人的利益因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被緊緊聯系在一起。

———

「啊切!」

義銀狠狠打了個噴嚏,力量之大,甚至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他疑惑得擤了擤鼻子,身體應該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忽然一陣惡寒,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高田雪乃默默將藥湯捧到他面前,剛才還說自己身體已經好了的義銀,頓時有些尷尬。

在高田雪乃和井伊直政兩人看似恭謹其實強硬的目光下,義銀無奈一笑,拿起藥湯一飲而盡。

真特麼的苦啊,一點不想喝。

義銀試著分散注意力,回憶之前與三淵晴員的會面,不去在意舌根的苦澀麻木。

他是真沒想到,細川三淵兩家的小動作原來是因為自己。他下意識模了模臉,都怪自己太英俊。

今天他的決然態度,雖然讓細川藤孝難堪,可能會心存怨恨,但也讓細川三淵兩家徹底死了心。

既然細川斯波合流無望,相信細川元常不會再去支持細川藤孝的胡鬧,雙方的合作也能再次走上正軌。

幕府地方實力派是義銀在幕府中運作的基本盤,他今天已經透露了自己的意圖,對三淵晴員表明了對織田信長的擔憂。

團結幕府,驅逐織田的大戰略,就從細川三淵兩家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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