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海神俱樂部的青訓主管，足協杯這種一線隊的比賽按理說和孫赫是沒關系的，但他最近卻一直都在關注著這場比賽的一切相關信息。
包括閃星那邊的動靜。
倒也不能說他小題大做，過于緊張。
隨著這場半決賽的臨近，媒體上多了不少向大家介紹解釋趙康明和海神俱樂部之間恩怨的報導。
雖然內容的大部分都是在講趙康明和現任俱樂部總經理張強之間的矛盾，但多少也還是會帶到一點孫赫。
畢竟孫赫他是張強的人嘛。
正規媒體的報導還稍微有些底線，那些營銷號、自媒體可是什麼話都敢說的。
要是說自己是靠著抱了張經理的大腿才能夠成為中超俱樂部的青訓主管，那自己該如何自處？
還好，他這段時間關注下來，並沒有發現這樣的言論，頂多只是在說完了趙康明和張強的矛盾之後，提一下自己，也只是說自己是趙康明的繼任者。
說的最難听的也無非就是他執掌海神青訓營之後，海神俱樂部的青訓成績不怎麼樣……但這算什麼？自己剛來海神俱樂部才一年多，那個趙康明在這里耕耘了多久？他的青訓成績當然比自己的青訓成績好了，只要給自己和趙康明一樣的時間，到時候再看自己的青訓成績怎麼樣才公平——當然他孫赫才不會像趙康明那個傻子一樣在一家俱樂部呆那麼長時間呢，就為了做青訓……
這種閑話對孫赫來說毫無殺傷力，最關鍵的是，沒有人提到他和胡萊之間的事情。
這就安全了。
他最怕的就是有人翻這個舊賬。
畢竟以現在胡萊的表現，誰都知道海神俱樂部當初只為了五十萬就把他放走，實在是蠢透了。
雖然說一個青訓主管並不用為俱樂部的轉會負責，可一個青訓球員的離開，必然是經過他這個青訓主管同意的。
換句話來說，現在海神青訓成績不怎麼樣，他還能有個說辭，一方面自己接手時間不長，另外一方面俱樂部高層也調整了青訓策略，所以才會導致這個結果。要背鍋也應該是俱樂部總經理張強先背。
但如果他和胡萊的事情被曝光了，他在張強總經理那邊就交代不過去了……那麼海神青訓成績不好的這口大鍋也將被扣倒他頭上。
幸運的是，現在看來外界應該還不知道這筆轉會交易背後的故事……
那他就放心了，並不在意趙康明和張強之間怎麼樣。
在離開全順足校之後，他現在也沒什麼野心，就想能夠在海神俱樂部多混幾年，讓自己的履歷好看一些。這樣就算之後他要離開海神俱樂部，也不愁下家。
至于趙康明和張強之前的恩怨，讓他們自己扯去，我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繼任者，可千萬別和我扯上關系。
這段時間張強也沒找過他，更是讓他心里輕松了不少。
最好一直都別找他，一直到這場比賽結束……
※※※
「伙計們，我搞到球票了！」南山大學的一間宿舍里，楚一帆興奮地沖了進來，然後對他的三個室友說道。
原本躺在床上的室友們聞言紛紛從床上蹦起來︰「真的？！」
「我靠大楚牛逼啊，現在就連黃牛票都不好買了……」
「多少錢，大楚？」
「沒要錢！」楚一帆說。
「沒要錢？你逗我們玩呢？」室友們又躺下了。
「真的沒要錢，我找了胡萊！」楚一帆說道。
室友們再次從床上坐起︰「還能這樣？！」
「我找他幫忙嘛……他們客隊也是有一些專門分給客隊球迷球票的，我就問胡萊能不能幫我們搞四張。他就幫我搞定了！」楚一帆激動地說。
這下大家從床上跳了下來︰「胡萊牛逼！」
「客隊球票……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會和客隊球迷在一起？」
楚一帆點頭︰「是啊！所以我們在歡呼的時候就不用擔心惹怒主隊球迷了！」
「漂亮！」
「牛逼！」
「帥！」
大家歡呼起來。
在足協被半決賽抽簽結果出來之後，寢室四個人就想方設法要去現場看比賽。
但球票緊張，他們四個無權無勢的大學生，在海神俱樂部也不認識什麼人，跑了好幾次售票點，網上也預約了，但最好的結果也頂多是能買到兩張票。
考慮到四個人要共進退，他們就放棄了這兩張球票。
原本以為只能通過電視轉播來看比賽了，沒想到柳暗花明，楚一帆竟然跑去找了胡萊。
「這下好了，我們之前做好的橫幅可以派上用場了！」
為了這場比賽，他們原本還去廣告印刷店里制作了一條紅色的橫幅，上面寫著「胡萊，21407來看你踢球啦！」
407就是他們四個人現在的宿舍的門牌號，21則是他們所在的宿舍樓，21號樓。
他們相信只要這橫幅出現在現場，如果胡萊能看到的話，就一定會明白是他們四個人來了。
以前胡萊在海神青年隊踢球的時候，也沒少來和他們一起吃喝玩樂的，自然對他們的寢室門牌號印象深刻。
之前因為放棄了去現場看球的機會，這條提前做好的橫幅就被收了起來，並且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展示在球場看台上——九月一日開學之後，他們就是大四學生，要忙著做畢業設計，忙著實習，是否還能繼續在這間寢室里住著都不知道，聚在一起看球或者也會成為奢望。
可以說，他們的大學生涯是伴著胡萊成長的。
大一那年，他們在嶺南市的幾個足球場來回穿梭，完整見證了胡萊這個楚一帆的學弟，是如何在全國大賽上稱王稱霸的。看著他在和青陽一高的比賽中一戰獨中五球，創造了全國大賽的紀錄。也看著他在全國大賽決賽中用帽子戲法粉碎了陳星佚全國大賽三連冠的夢想。
大二他們和在海神青年隊接受訓練的胡萊接觸更多更頻繁，經常約著一起出來吃喝玩樂，在胡萊在青年隊踢不上比賽的時候，把他叫出來和他們一起踢球比賽，幫他保持狀態，還為他的前途憂心忡忡。
他們大三的時候胡萊也告別了嶺南這座城市，回到了故鄉安東，加盟安東閃星，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職業球員。但由于中甲聯賽不對全國直播的原因，他們只在聯賽末尾抓住機會，去現場看了閃星客場打嶺南南海的比賽，在那場比賽中他們見證了一個浪子的回頭，以及一個後來被評為中甲聯賽賽季最佳進球的誕生，而打進這個進球的人正是胡萊。
他們還在一起收看了東亞杯比賽直播，親歷歷史，看見胡萊是怎麼用帽子戲法終結「恐韓癥」的。那天晚上南山大學的宿舍區全都是男生們的鬼哭狼嚎和女生們的尖叫，還有歌聲，連綿不絕的歌聲。他們四個人也是其中之一，扯起嗓子跟著高唱《歌唱祖國》和《義勇軍進行曲》、《我愛你中國》……把宿舍區變成了拉歌大會的現場。
他們用手機拍下了這激動人心的一幕，上傳到網上，成為了那個夜晚互聯網幸福浪潮中的小小浪花一朵。
如今他們大四，即將面臨著畢業分離，四年的好兄弟將會天各一方，楚一帆已經決定畢業就回錦城，他在那里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會更順利。
而寢室里年齡最大的老李則正在為考研做準備，他的目標是首都的燕大，那可不好考。
老王和老趙兩個人一個會留在嶺南，一個則決定去山海。
東西南北，四個人把這四個方向全都湊齊了。
大四這一年就將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年，這一年需要一個象征性的事情，來為他們的友誼做個見證和紀念。
再也沒有什麼比足協杯半決賽這場比賽更合適的了。
兜兜轉轉後，胡萊回到了他職業足球夢想起步的城市，面對昔日的老東家。
而他們四個人作為他追尋夢想的見證人，這個時候自然也不能缺席，一定要出現在那個時刻以及那個地方。
這大學四年才算有始有終，才算圓滿。
「我已經給胡萊說了，如果他在比賽中進了球，一定要來我們橫幅在的看台下面慶祝，他也答應了！」楚一帆說道。
「我靠，那可是海神，中超第六誒！」寢室里最小的老王驚呼。
「中超第六又怎麼樣？」楚一帆哼道。
「對，中超第六又怎麼樣？精銳？胡萊打的就是精銳！」老李咋咋乎乎。
「我想了想……」老趙推了推眼鏡，「如果真有那麼一幕，將會是我大學生涯里最美好的回憶。」
「也是我的。」老李說道。
楚一帆︰「也是我的。」
老王連忙說︰「我也是我也是！以後我還可以和別人吹牛逼︰胡萊在足協被半決賽上進海神的那個球知道不？他進球後可是專門跑來我面前慶祝的！」
21號樓407寢室里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
賽前一天，安東閃星在主教練趙康明和俱樂部總經理董文的帶領下，來到了嶺南市。
在機場，他們受到了當地媒體的熱情「歡迎」。
記者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趙康明。
詢問他的問題也都是他當年和海神俱樂部的恩怨有關的。
比如「趙指導，听說當年你是被海神俱樂部解職，而不是主動辭職的？請問這是真的嗎？」
「趙指導，請問趙指導，據說你當初離開海神俱樂部的時候，曾經反對俱樂部在發展策略上的調整。但現在海神俱樂部卻排名聯賽第六，極有希望殺進前四……請問你怎麼看待海神俱樂部在那之後的轉變呢？」
「趙指導，你現在在閃星執教成績也非常不錯。這是否意味著當初你離開海神俱樂部的決定是正確的？畢竟如果你不離開海神俱樂部，繼續在青訓主管的位置上干下去，或許就沒辦法發現自己執教一線隊的天賦了……」
「趙指導，在比賽前你會和張強握手嗎？」
……
諸如此類的，而和比賽本身相關的問題，一條都沒有。
顯然大家更關心私人恩怨，畢竟更有噱頭可以炒作。
而比賽本身勝負毫無懸念，有什麼好關注的？
胡萊在人群中，看到被記者們為主的趙康明，忍不住搖頭嘆息︰「我要是趙指導，我就告訴記者們︰‘再問自殺’……」
就在這時，那些沒能擠到趙康明跟前的記者們中有人扭頭向球員們看來，在看到胡萊之後眼楮一亮，然後湊了過來。
「胡萊請等一下！海神是曾經培養你的俱樂部，你在海神青年隊接受了一年半的訓練，為你去閃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請問此次故地重游，面對舊主，你有什麼感想嗎？」
胡萊沒想到這記者連他在海神青年隊受訓的事情都知道——當然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和趙指導和海神俱樂部的矛盾比起來，自己就是個小人物。之前半個月，也沒什麼人炒作他和海神俱樂部的事情，他以為大家都不知道他的過去經歷呢……
這位記者問出問題之後，就滿懷期待地看著胡萊。
采訪不到趙康明，找一個同樣在海神待過的胡萊打听打听，也聊勝于無嘛。
面對記者殷切的目光，胡萊呵呵一笑︰「感想啊？太有了。我要鄭重感謝海神俱樂部的青訓主管孫赫孫指導，要不是這孫……指導對我坦誠相待，說我在海神俱樂部沒有前途，我也不會下定決心離開海神去閃星。雖然當時我還是挺不服氣的，但現在我才明白了孫指導的一片苦心——他一定是早就看出來了在趙指導離開海神青訓營之後，海神青訓體系的問題，所以才用這種激將法刺激我，好讓我下定決心離開海神。要知道我對海神還是很有感情的，畢竟是他們讓我從學生球員變成了職業球員。要不是孫指導，我怎麼會加盟閃星，又怎麼會在閃星出人頭地呢？我簡直太謝謝孫指導了……」
這名記者目瞪口呆地看著胡萊，他後面所說的那些話已經完全沒听進去了，還好他是用手機錄像功能進行采訪的，所以胡萊說了什麼都會忠實的錄進手機里。等回去了再看手機錄像視頻就行……
這位記者腦子里現在就一個念頭在瘋狂的閃爍——我操我操我操，看我挖到了什麼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