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柔突然的一句靈魂拷問讓胖領導頓時愣住了神，他像是有些沒反應過來地撓著頭，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路小柔很快也意識到自己的問法不太禮貌，便立刻道歉道︰
「對、對不起學長……我、我不問這個了。」
「哈哈……倒也沒什麼關系，會好奇很正常啊。」
胖領導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畢竟，後面一直沒有和女生交往，前面有過一個初戀對象，就很容易被誤解為是被過去的情傷所困擾。」
「所以，不是這樣是吧……」
江月綾點頭道，「如果胖領導對愛情失望的話，恐怕也不會寫出那麼溫馨治愈的愛情故事了。」
不、不對……
反而，正是因為求而不得，所以才會在里——
路小柔這次並沒有把心里話說出口——畢竟，糾結這件事，只不過是在不斷地去揭胖領導的舊傷疤而已。
胖領導大方地向蘇墨一行學弟學妹展示了自己這兩年來的游戲工作成果，從立項報告到各個游戲系統的策劃案，游戲底層框架的搭建流程，甚至是美術需求的排期工作，胖領導都毫無保留地展示給了蘇墨他們。
不過，即便是反應遲鈍的江月綾，也能從胖領導的言行舉止中感受到他那深深的沮喪。
「那個……那啥，胖領導學長呀。」
江月綾趁著胖領導喝水的間隙，忍不住向他詢問道，「我們……今天是不是打擾您了？」
「啊……沒有的事情，有人願意過來討論游戲制作相關，我很開心啊，」胖領導笑道，「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梨巴工作室，《2048》和《笨鳥先飛》這兩款爆款休閑游戲的開拓者。」
「呀，你已經知道了啊……」
江月綾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就是……其實也沒什麼好提的。」
「就和胖領導之前說的那樣，」蘇墨點頭道，「我們做休閑游戲，只能憑運氣踫個爆款，要想真正獲得大眾玩家的認可，還是需要一款偏重度一點，有我們自己文化表達的游戲。」
「連續踫到兩個爆款，那可就不是什麼運氣不運氣的問題了……」胖領導的笑容十分苦澀，「像是我們這樣，搞了兩三年都還實現不了盈利的制作團隊來說，哪怕有一部作品成為爆款，或者得到業界的賞識，我們也不至于混成這個樣子了……」
「那是……那是那些家伙不識貨！」江月綾在一旁為胖領導打氣道，「很多游戲大廠現在只知道做些騙錢的網絡游戲，但只有單機游戲才能做出真正的藝術表達。」
「但是，單機游戲賺不到錢，確實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啊……」
胖領導的語氣顯得十分沮喪，「誰會願意投資一個注定賺不到錢的項目呢？指望那些游戲開發公司良心發現、情懷爆棚嗎？」
國內的單機游戲產業在21世紀初期相當興盛，有過不少敢于自我表達的單機游戲登場，不過可惜那只是曇花一現般的存在。
隨著盜版市場的猖獗，還是網游巨頭的碾壓，國內的單機游戲市場幾乎毀滅殆盡，一直隨著STEAM在國內的知名，以及獨立游戲文化的傳播，國內單機游戲市場才慢慢有所復蘇。
很多網游玩家不明白單機游戲玩家沉浸在既定的代碼世界里究竟有什麼意義，就好像單機玩家不明白網游玩家為什麼願意無腦氪金給開發商送錢，或者給付費玩家當游戲體驗一樣。
二者之間都有著無法相互理解的部分。
但是，對于絕大多數開發者而言，讓他們逐漸失去愛意和情懷的，其實也就只是簡單的盈利二字了。
「那……胖領導的意思是……」
胖領導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們制作組應該是堅持不下去了……我也是時候找個公司，老老實實去當策劃，思考著該怎麼做氪金手游的事情了……」
「那，《空洞騎士》怎麼辦？」江月綾的言語里流露出無限的惋惜，「明明是那麼棒的一款游戲……」
「等以後有錢了再做吧，現在人手不夠，真的太勉強自己了。」
前世制作《空洞騎士》的櫻桃制作組初創成員確實只有三人，但這三個人都是業內小有名氣的人物，通過人脈獲得了許多外包的協助，才能在K站獲得大量眾籌款項。
對比之下，胖領導其實只是個窮寫的，他想要實現自己的游戲夢，除非和蘇墨這樣也是穿越回來的，可以做一些創意類游戲的文抄公，否則就完全是痴心妄想。
也許前世真的出現過許多和《空洞騎士》類似產品、滿懷熱血的游戲制作者，不過也許也有很多都是像胖領導這樣，被生活消磨殆盡了意志，所以作品只能半路折戟……
「胖領導現在的問題是資金困難嗎？」
蘇墨可不想就這麼失去這位業界的前輩，「還是說，你的成員都不想干了？」
「我兩個成員倒還好……就是……」
胖領導搖了搖頭，「我最近情緒本來就比較低落吧。剛才我跟我媽打電話你也听到了……然後加上最近創作也遇到了瓶頸，言之無物，感覺也到了江郎才盡的時候了……」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嗨，跟你們說這些干什麼，你們肯定也不願意听我這個死肥宅怨天尤人吧……」
「胖領導才不是死肥宅！你寫的書和你做的游戲都很有趣不是嘛……」
心直口快的江月綾止不住地要維護胖領導，接著也開始分析道，「我覺得……我覺得你就是自己單身太久，寂寞了，所以才會說出那麼喪氣的話來吧……」
「就算真的是這樣，我覺得也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了……」
胖領導埋著頭嘟嚷道，「誰會跟一個沒錢沒顏的死肥宅交往呢——」
安撫了一陣胖領導以後，蘇墨一行人走在回校的路上。
「這麼好的游戲，不接著做下去嗎……真的太可惜了。」
江月綾拉著蘇墨的胳膊，「你那里還有不少存款吧？要不我們把胖領導他們三個招進梨巴工作室來，正好給我們工作室的成員做集體培訓之類的？」
「你想得到挺好……可我們也沒有能力支付他們三個人的工資吧？」
比特幣還要過個四五年才能漲價到可以出手賣的價格呀……
而且——
「胖領導又不是因為缺錢才不想干的，」蘇墨搖搖頭道，「他是……缺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