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淺川町(4)

作者︰雪月如花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三點刷新)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白石原訕訕收回手,看著一片狼藉的被單,未曾想她這麼敏感。

「」她低著頭,默不作聲。

「啊,不用擔心,我來收拾,飯菜的話鍋里還有。」

白石原看她沒動靜,本想抱她下來,但一想到剛才的景象,只能作罷。

「你要不先下來?」

她終于有了動作,低著頭默默下了床,露出雪白但並不算圓潤的大腿,一雙小巧的腳丫踩在地板上。

身上的潔白襯衫還沾上了牛肉醬汁,很是刺眼。

白石原把髒了的被子一把抱走,回來時還拿了件新襯衫,「既然你是清醒的就自己換吧,我去找找還有沒有新被子了,你的額頭還在發燙,得繼續休息」

他留下那件襯衫出去了,還在外面喊了聲,「我重新端了碗粥還有牛肉,在飯桌上。」

當白石原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後,已經是深夜。

中午回來後幫她洗完澡,她就一直睡到了晚上。

他翻遍了儲物室,沒能找到第二床干淨的被褥,除了自己床上的。

畢竟沒想到會突然有人住在自己家,常備的被褥也就只有一套。

白石原面對這一情況思考了很久,又看了看黑漆漆的外面,雨還在下個不停。

他只得和她商量,「家里好像沒有干淨的被子了,要不你就睡我房間?」

怕被懷疑帶著不好的心思,他又連聲說道︰「我在別的地方湊合一晚,啊,被爐還能用,我就在被爐里睡一晚就行了。」

明天還能再想其他辦法。

她依舊是默不作聲,輕輕地點頭,算作同意。

白石原當即把她領到自己房間,「怕黑嗎?那樣我就不關燈了。」

她點頭。

「這樣,那晚安。」

說完白石原沒關燈就退出房間合上門,自己跑到客廳的那個單人被爐里躺下,被爐里還是暖烘烘的。

幸好冬天才剛剛過去沒急著把被爐收起來,不然今天晚上就麻煩了,春天的夜晚還是挺冷的。

黑夜中,白石原回想今天干的事。

一時心急沒考慮那麼多,就把她帶回來了,細想下來,自己這樣的行為應該能算得上犯法吧,畢竟對象是個未成年人,似乎不管未成年人同意或不同意,這樣帶回去都好像不妥?

白石原不是很懂這方面,畢竟不是研究法律的。

但听過一些新聞報道,比如某人帶神待少女回家,就算是好意,最後還是被逮捕了。

白石原不禁有些後怕,明天等她狀況好一點,就問問看她有沒有可以去的地方,比如親戚什麼的,真不行就只能送去警局求助了。

幸好她對跟自己回來沒表現太大的抗拒和不滿,不然事後她隨便說句話,自己都可能進局子。

不過換個方面想,是不是自己表現得不錯呢,這樣細心地照料,換作誰都不會不滿吧。

好歹也算作救她性命的恩人,果然自己真是個大善人。

就在白石原得意洋洋時,听到了細微的聲音,他頓時屏住呼吸悄悄听起來。

那聲音似乎是從樓梯那傳來,樓上是自己的房間,那里如今住的是她,會是她?

就在他疑心時,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光腳走在地板上的聲音,只不過刻意放緩了力量。

白石原心底頓時有了底,想看看她這是想干嘛,他裝作翻個身,面向樓梯那一側。

似乎是听到他翻身的聲音,腳步聲也短暫停了下,但等客廳重新安靜下來,只剩雨夜的淅瀝聲後,腳步聲又響起。

白石原仔細听著,靠著窗外依稀的光亮,好像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一步一步地溜進了廚房。

沒多久後,他听到了極小的櫃門打開的聲音,還有模索的聲音,模索的聲音響了很久,然後突然變成了刀具抽動的聲音。

頓時白石原身上的汗毛全立了起來。

她不會是想趁我睡著刀了我吧???

我也沒做什麼事啊!!!

他再也裝不下去了,立馬從被爐里爬起,向廚房跑去,路過開關時順手打開了客廳的燈,站在廚房唯一的入口,看向擺放刀具的櫃子。

櫃子前,她被突然出現的光亮和聲響嚇得抱住了那柄水果刀,全身縮成一團,一雙渾圓的眼楮不安地瞪著突然出現的白石原。

「小淺川」看她這樣子,白石原心頭一跳,「你這是?」

「我」她垂下眼瞼,「我只是睡不著」

「睡不著也用不著大半夜出來找刀吧」白石原的語氣有些蛋疼。

「這樣會讓我有安全感」她又抬眼看向白石原,只不過眼神中不再慌亂,而是充滿堅定和警惕。

讓白石原又想起了初見她的時候,那時候的她,眼中滿滿的全是提防和警惕。

白石原不由得暗贊這孩子非同一般的警覺意識,雖然他很贊同,但當自己作為這種警覺的對象時又會覺得莫名的氣餒和傷心。

畢竟他知道自己真的是沒抱壞心思。

不過光自己知道沒用,他還需要表露出來讓別人也看到。

「害」白石原看了她幾眼,也索性盤腿坐了下來,和她面對面。

「要不,我們來聊聊吧,對不熟悉的人,確實會有很多不安全感,如果互相了解多了的話,應該不會再這麼覺得了吧。」

白石原想,她的不安是不是自己造成的呢,他必須要想辦法緩解她的不安,先度過今晚再說。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誘導一頭小狗,這是一條明明很瘦小看上去很無助但卻有著尖牙利齒來保護自己的小狗。

「不是的」

但出乎他的意料,她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這只是我的習慣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白石原愣了愣,忽然感到一陣心疼。

什麼樣的習慣會讓一個女孩要帶著刀才能睡著。

「雖然你踫了我但你也幫了我不然我本應該要殺了你的」

「喂喂喂!殺人可是重罪!可不能隨隨便便說這種話!」白石原心底一驚,「再說了,如果踫一下就要殺人,那你是不是連幫你看病的醫生也要一起?」

他覺得小淺川的三觀有問題,這種常識性的問題勢必要幫她糾正過來。

「不是的是洗澡還有換衣服」她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白石原,看得他一陣心虛。

「啊那個啊我那是沒辦法,叫你怎麼也沒反應而且我也沒什麼女性朋友」他只能這樣解釋,不過這也確實是事實。

「我要保護自己我還差一點…才滿十四周歲沒事的」她眼中變得異常明亮,透著異樣的光,看得白石原不寒而栗。

他腦海里突然蹦出了前不久吵得沸沸揚揚的新聞。

一個未滿十四周歲的小孩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和母親的朋友,但因為案件的特殊性,這個小孩實際上可以算是自衛,加上兒童保護法,最後不了了之,沒有對這個小孩做出任何處罰。

出于保護,宣判之後也沒有公布孩子和死者的身份,據說那孩子被送進了某個兒童福利設施。

白石原又想起,自己常去的公園旁邊似乎就是一家兒童福利設施,再結合小淺川之前的舉動和說的話,她沒有家,每天只是待在湖邊發呆。

再結合她剛才說的。

一瞬間,白石原額頭冒出了冷汗,不會那麼巧吧。

「就算你是小孩子也是會受到少年法的懲罰的!是要去收容管教的!不要妄想借著年齡肆意妄為啊!」白石原冷汗直冒地狂喊著。

「唔我就沒有啊」她奇怪地盯著白石原。

白石原愈發確定就是她了,他用明明想哭卻是在笑著的表情說︰「那是因為你的案子是特殊的,所以免除了你的所有懲罰,大家都說你是正當防衛。」

「你知道了我是誰了嗎?」

「我猜的,雖然不敢完全保證,但還是覺得大概率是你」這時候白石原反而冷靜了下來,回憶起了那案子的細節,自己當時因為過于震驚而仔細讀過警方的報告。

母親是新宿歌舞伎町的妓女,和不知哪個男人沒做好措施,意外懷孕,生下了這個女兒,但她對女兒並不好。母親對女兒的那段經歷,就連白石原讀起來都覺得窒息,覺得不敢相信,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

母親酗酒,吸d,和混混有往來,有各種惡習,甚至在某一天將自己的客人帶回家,打算將女兒的「初次」以一個好價格賣給客人,去支付欠下的巨額d資。

盡管客人曾經也來過她家,對她也很好,她並沒有就此對別人放心,對別人百依百順。

她特意藏了把刀,每晚一定會陪著這把刀直到深夜才入睡,聰慧早熟的她,跟在母親身邊,接觸的都是些骯髒污穢層面的人物,自然小心翼翼。

十一月十一號,凌晨,客人和她母親闖進她的房間,說是房間,不過是客廳角落的一張拼湊床。

在客人撲上來就要動手動腳之際,驚恐無助的她選擇將刀刺向了客人,一刀致命,後面的刀傷似乎都是在泄憤。

早已被酒與d品掏空身體的母親更不是對手,在慌亂驚恐下,眼睜睜看著那個本應該任由自己使喚的女兒變成了一個惡魔。

直到早餐,警察破門而入,發現血泊中的她,周圍是地獄般的景象,沒人敢想象這段時間內她到底做了什麼事。

從一開始,白石原就覺得那兩個人該殺,不覺得那女孩做錯了什麼,更是恨不得自己能出現在那日替女孩完成這些事。

這就是他帶著點熱血的良知與道德所產生的想法。

他很難想象一個小女孩被逼到做出那種事,那得是多絕望多痛苦,有多恨才會那樣。

白石原長嘆一聲,忽然不覺得拿著刀的小淺川行為很怪異了,反而覺得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眼眶有些濕潤。

她依舊在害怕著,哪怕現在沒有了那樣的母親。

他也明白了,她所說的「保護自己」所含著的意味,自己無意間的行為,本是出于好意,但卻是踫到了她心底最深的痛,也是最深的執念——與男性親密接觸的抗拒。

就算自己並未把她當異性看待,不如說是一種看待女兒的心態去接觸幫助她的,但從她的視角看來,並不能接受吧。

這樣一來,她說出這樣的話,倒也稍微能接受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過去,「抱歉,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對你做出了那樣的事,對你來說,這無疑是要道歉的,希望不會給你再度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個階段的孩子正是要好好塑造培養的階段,一定不能留下諸如此類的陰影,否則未來不知會留下多少隱患。

其實他自己並不比小淺川大多少歲,還還是習慣性地從一種高層次的視角一口一個孩子,這一點,他自己甚至都沒意識到。

「不過你放心,我全程是閉著眼的,沒有看,而且僅僅是扶著你坐進浴缸里,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白石原又義正言辭地說,「作為補償,以後你有任何想吃的,想要的都可以和我提,我會盡可能幫你完成。」

這也算是他的一個小心願,他之前就為那個受害者女兒為之觸動,想著能不能為她做些事,沒想到如今真有機會。

她呆愣愣地看著他,最後略帶困惑地問︰「你不害怕我嗎?不會覺得我是個壞孩子?」

不論是警察,還是醫院的護士,還是設施里的老師和孩子,都會竊竊私語關于她的事,她光從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們是怎麼說自己的。

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包含著畏懼,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親手對自己的母親做出了那種事的人。

白石原笑著搖頭,「小淺川怎麼可能會是個壞孩子。」

她的表情突然有些松動,嘴巴張了張,什麼也沒能說出來,最後,兩滴眼淚順著眼角慢慢滑落。

她用手背擦了擦,可莫名地,越擦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她不是個壞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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