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 七日之火

作者︰娜爾愛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冷靜點,山岡,你是不是最近做題目做魔怔了,咱們這可不是什麼棋館,是棋院下的院生宿舍,有什麼人敢踢這里?」田村新太郎叼著牙刷從房間走出,一臉不屑。

「那個人叫科執光,我之前調查過,好像在高中生的團體戰上表現很出色,但說到底也就是個高中生級的業余選手,和我們這些專業的沒法比。」

伴隨著這句話,一個穿著運動裝的高挑女性從走廊深處轉出,她梳著不太好看的單馬尾,面容不算傳統意義的好看,但格外清秀,由于之前在晨練,她現在滿額頭的汗。

她的名字叫相馬雅江,也是桃花齋的四天王之一。

最後的一位天王,森崎秀男也到場了,同樣以不在意的口吻說道︰「再說了,我們也也算不上同一個陣營,我們到時候可是要競爭稀少定段名額的敵人,他要踢就讓他來吧,到時候我可不奉陪。」

「如果他點名道姓地對你挑釁呢?」山岡靖廣直直地盯著對方。

「那我就把你推出來,說你和我實力相當,干掉你就等于干掉了我們所有人。」森崎秀男攤開了手臂,完全沒有摻和其中的意思。

「我有預感,他一定會來的,而且不是打敗我們之中的某一個,是打敗我們所有人說得再過分一些,很有可能是一對多,同時擊敗我們四個。」山岡靖廣回憶著這幾天和科執光打的幾個面照,越來越肯定這個答案。

他能夠感受得到,科執光是十分想向他們這些院生強者提出挑戰的,但此人一直都沒有主動開口提出,一直將這股熱血按捺在心中,這是很有克制力的做法。

而人之所以克制自己,往往是為了更盛大的釋放,到時候他再來就絕對不是循規蹈矩地從下往上一個挨一個打了,極有可能是串起來混打!

「那就更好笑了,如果真的被他一對四成功了,那我們四個也可以寫退院書了吧,或許從此再也沒資格踫圍棋?」森崎秀男依舊保持著嘲諷的語調。

他們四個都是鎖定了初段,正在朝二段進發的人,有資格同時迎戰他們四個的人,整個棋界里恐怕也就只有那些正值當打之年的七段以上的高手才行,恐怕老八段都不夠。

而科執光這個人,無論他在高中生的團體戰上取得耀眼的成績,那也只是個高中生,證明其前半段人生都在學校的課堂里度過,實力絕對有限。

「你們忘了,晴島一心的傳說嗎?」山岡靖廣壓低聲音說。

這個名字被報出來的一刻,每個人都如同被效果線擊中了,神色一一正住。

「晴島一心,初入這里也是,也是一對四,擊敗了桃花齋最強的四位棋手,而且晴島一心也是那種很晚才學棋的人,之前的他只是個在瀨戶的工廠里做陶瓷的工人,你們再把他和科執光聯系起來,就不覺得又是一段傳奇的誕生嗎?」山岡靖廣說。

面對山岡靖廣的步步緊逼,森崎秀男也終于松口了︰「知道了知道了,反正最近游戲機玩的也確實有些久了,是時候得在棋藝修行上加把勁了。」

就這樣,內卷化的壓力突然襲向了整個桃花齋,又一個地方被全體動員了起來

五月九號的晚上,大樓的燈火逐一熄滅。

今天的最後的講解結束,齋藤錘了錘肩膀。

「那麼今晚就先到這里吧。」齋藤從座位前起身。

「您先走吧對了,能把您最近的對局棋譜,都發給我一下嗎?」科執光說。

「我過去的名局不行嗎?」齋藤問。

「最好是現在的,越近越好,日常的訓練也可以。」

面對這個提議,齋藤恍然了片刻,隨即秒懂似地呵呵一笑。

「明天我會把我最近的對局棋譜帶來的,今晚你就先好好休息吧。」齋藤說著便推門而出。

「慢走。」科執光目送著齋藤離去,哈欠接二連三打了好幾個。

又到了一個人的愉快時間,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棋盤從茶幾上搬到辦公桌上,然後自己再往辦工作後的旋轉椅上一躺,儼然是這里的主人。

爽完之後繼續認真擺棋。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真地就暫住在了這里,洗澡靠公共浴室,睡覺靠沙發,由于沒有棉被,睡覺時還得穿衣服,不然會感冒。

還好天鵝守護上有抗寒+10,加持了這個效果之後,確實沒那麼怕冷了,趕緊再多來幾個+10,今年的北海道之行就能浪到飛起了。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跳過了暑假的計劃,直接想到了寒假。

之前他還在心中吐槽,只有成年人才想年末的事,學生都只想下個假期的事,比如暑假啥的。

是啊,不知不覺他也到了這個人生階段了,開始以年為單位思考問題。

所以,為了他心中想要實現的這個計劃,捍衛他想要的生活方式,他現在必須全力以赴才行,挑戰自己的極限。

棋力的極限。

精神的極限。

以及努力的極限。

有的時候,不玩點命,確實能以見證自己的極限,突破自己的瓶頸。

今天的夜晚還很漫長。

七日的火焰,還能夠繼續燃燒下去。

結束可有可無的人生感悟,他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向了棋盤。

棋子在月光下落出,棋聲在夜空里回蕩,整個東京都為之聆听

五月十日,芸京中學里。

白夢正在帶隊堵截校長。

「校長!請務必在我們提交的活動計劃上蓋章!」白夢強行將一份以社團為名義發起的活動計劃書往校長臉上塞,而校長的左右都是圍棋部的壯漢們,強行將其架住。

「白夢,我知道你很優秀,圍棋社團也剛剛取得了驚人的成就,但是這事我很難答應啊。」校長苦著臉回答,面容和頭上的地中海一樣苦。

這是份很大手筆的計劃書,需要動員整個學校的學生來參加,通常這種活動都是由學生會發起的,但考慮到最近圍棋部驚人奪冠,還捧出了一個名人,各方面圍棋部已經成了本校第一大團,有資本越過程序直接辦事。

「絕對不會耽誤學習進度的,只需要稍微借用一育館就行,而且還就是我們社團的活動場所!」

「是啊是啊!科師兄在我們學校人氣這麼高,大家肯定願意為他投票站對的!」

「科師兄如果留下來,對學校也是好事,明年的入學季,會有成百上千乃至成千上萬的學弟學妹們來瞻仰這座學校的,招生率會創造歷史記錄!」

面對周圍層層包圍,盛情難卻的學生,校長忽然有種要被下克上的感覺。

根據本地傳統,這事極有可能發生。

老實說,科執光這名學生校長也有在關注,也通過和蒼羽橋閑聊時談起過他,得知科執光即將拜在齋藤算道九段的門下修行,可謂前途無量,退學的話可能也就這幾天的事了,他請的這個七天假期就是退學前的信號。

在校長看來,科執光的退學將會成為板上釘釘,但眼前學生們的真情著實動人,校長願意被他們打動。

但這未必能打動科執光,科執光總不至于因為好友們的挽留,而選擇減少圍棋時間,繼續留校吧?應該不能夠的吧?

校長最終還是讓步了︰「我可以蓋章,但想要真正實施活動的話,你們得收集到一千個學生的簽名,可以嗎?需要有一千個學生簽名,這項提案才能實施。」

「嗯,沒問題,我相信光君的號召力。」

得到校長的允諾之後,白夢立刻帶著人行動了起來,去尋找每一個可能為科執光簽名的同學。

但水城並沒有過多的舉動,只是閉了閉眼,然後從走廊上回到教室的座位上等待上課

五月十一號的晚上,夜色已然深靜。

科執光哼著小調下樓,來到一家便利店,打算來點咖啡和便當補充下夜間戰力。

這樣的生活已經重復了好幾天,別有一番成年生活的韻味,成年人總要面對深夜寂靜的街道,一路上只有路燈為伴。

某種意義上天天通宵的網吧少年也有這種感覺。

但好在現在正是便利店的發展時代,7-11,羅森,全家這些品牌都在瘋狂開店,每一家便利店都是半夜街道上的溫暖綠洲。

正要結賬時,一瓶咖啡從一旁被遞了過來。

「這個是給你的。」一個通透而靈巧的女孩聲音響起。

對方居然是井上星彩。

「你這麼晚,還出來買東西嗎?」科執光也沒有什麼抵觸地就接過了咖啡。

「你不也是一樣嗎,我看你最近都會很晚出來到這家店買食物,你是住在了附近嗎?」井上星彩問。

「是的,我住在了齋藤的小書房里。」科執光看了看便利店外,發現這里離女子寮的確也還挺近的,從高層剛好可以望到這里。

莫非他最近幾天的舉動都被晴島鹿和井上視奸在眼里?

「那你為什麼這麼晚出來呢,是修行到這個點嗎?」井上繼續問。

「是的,那你呢?」

「我也是一樣的呢,被晴島前輩訓斥關鍵處的勝負感不夠強烈,被一直指導到了現在的。」

「那她還挺盡職的。」

「是嘛,我還以為你會說她很魔鬼呢。」井上輕輕一笑。

「哦,那倒也是,是挺魔鬼的,都這個點了。」

「好了,別開玩笑了,一起努力吧。

「努力。」

走出便利店後,兩人被道而行,走入各自的戰場

五月十二號的下午,黃昏降臨,無形之中約定的時刻已經越來越近了。

棋院里的,一天的課程也已經結束,院生們可以根據自己情況決定繼續留下學習,或者回宿舍休息。

「放我回去!我最近已經夠努力了!我新買的游戲機還在等著我拆封!」森崎秀男正要離開,但卻被山岡靖廣牢牢鎖在了原地。

「別開玩笑了,明天就是科執光殺過來的日子了,你現在不做好完全準備,明天會被血洗的!」

「扯淡吧!你說是明天就是明天?你和他事先交流過不成?」

「他今天已經把我們公寓門口的《每日一練》做到了第九題,明天他就會做滿第十題!」

「然後呢?這和他會來有什麼關系?」

「因為我的記錄剛好就是連續九題正確,他今天剛好平了我的記錄,明天他就肯定會來破我的記錄,他肯定是想借破我記錄的勢頭,順勢把我們全都擊敗!」

「這算什麼鬼理由啊!放我走!」

最終森崎秀男也沒能走成,老老實實地留了下來繼續打譜復盤。

無形壓力的順著時間的逼近悄然走來,每人都知道這一刻會來,但不知道這一刻會以何等威力出現。

Kzhiguang is ing。

科執光將至,大概就是這個味。

對于山岡靖廣而言,此人已經化作了凜冬。

另一邊,白夢的收集簽名計劃也進入到了最尾聲。

現在是放學時段,學生們成批地離開學校,只剩一些體育部的人還咋操場上活動。

「不好意思,能耽誤你點時間嗎,請問你知道科呃?簽過了已經?不好意思,打擾了。」

連續攔下好幾個學生,得到的回答都是已經簽過名字了。

「學生們已經都走完了,差不多可以統計名字數目了吧?」被派來監督活動的教導主任在一旁督促道。

統計開始,但表格拼湊到最後,居然發現還缺一個?

剛好卡在了999的數字上了!

「沒這麼巧吧,不偏不倚卡在這麼邪門的數字上?」

「快,再去拉個人來,威逼利誘也得把他的名字刻上來!」

「沒了已經,我們社團的人都簽過,體育部的人他們也都簽了,真的已經沒人了!」

社員們七嘴八舌地喊道。

白夢漸漸低下了頭。

「看樣子,他在這所學校的呼聲還不夠高呢,就當是他自己還不夠受歡迎,所以留不下來吧。」少宮搭住了她的肩膀。

「我會好好接受這個結果的。」白夢黯然地一嘆。

「我還能簽一個!」

水城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身後響起。

她像是經過了千米長跑一樣,扶著膝蓋,胸口起伏不斷,書包也掛在了腳邊。

可能是本來已經決定好要離開學校了,但是走在半途中,突然覺得胸口揪了揪,隨即不受控制地反向奔跑回了學校,就為了把名字下。

「水城,你之前沒簽嗎?」平實生在一旁問道。

「是啊,沒簽,我怎麼可能會贊同這種蠢事,想要強行用呼聲把別人留下來什麼的,你們倒是給我考慮一下小光自己的感受啊但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因為我也是真的希望他能留下來。」水城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走來,字句也很輕,但真摯無比。

她來到白夢面前,一把拿奪過對方手中的表格,將名字留在了最下方。

簽名的力氣很大,筆聲十分醒耳,仿佛刀刻。

「簽完了,還給你,現在我和你是一樣的了。」水城狠狠地將筆和名單塞入了白夢懷中。

然後她便走,頭也不回一下的那種。

夕陽下,所有人都在目送她離去時的背影,白夢甚至覺得眼角有些一抽一抽的酸意。

「這樣也行吧,算是有了個結果,起碼能證明你為了他確實拼過一把。」少宮嘆著氣對白夢說。

「接下來,就看你的了,科執光,場子已經給你暖好了。」少宮最後將目光對準了殘陽的天空

五月十二號晚上,時針轉入十二之後,來到了十三號。

科執光正犯困打哈欠的時候,忽然發現一串紅色的問號出現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這串問號還鬼鬼祟祟地在走廊上前進,最終停在了這個辦公室的門前。

還不發出一點腳步聲。

科執光的哈欠卡了回去,頓時就被這場景搞得不困了。

這是什麼港式的寫字樓鬼片劇情?

「晴島,晚上好?」

「啊啊啊!我還沒敲門呢,你怎麼就知道我來了,嚇死我了真是。」

「講道理,你跟個鬼一樣在走廊上搞潛伏前行,也把我嚇到了。」科執光走上去開門,「你的原計劃該不會就是突然敲門,然後嚇我一跳之類的吧?」

宛若被戳穿了真實想法,晴島鹿肩子骨顫了顫。

「我我才沒有那種幼稚的想法呢。」

哦,原來她也知道這是幼稚的想法。

「我只是听星彩說你在附近齋藤的書房里住了下來,特意來看看你而已。」

「還順帶給我帶了些吃的?」科執光往她身後喵了喵,發現了類似于便當的東西。

「咳咳,這個就當是你幫我抓女圭女圭的謝禮了。」晴島鹿將一份從樓下便利店買來的半價豬排便當擺了上來。

紛紛擾擾了無數天之後,又重新回到了半價豬排便當上,莫名讓人懷念。

「你在這里住下來了嗎?」晴島鹿環顧了下周圍,發現了許多生活上的痕跡。

「放心,今晚就是最後一晚了。」科執光撇開筷子就吃起了豬排便當。

果然,不管什麼食物,只要被打上半價的標簽,都會好吃起來。

「你在這里住了多久啊?」

「一個星期。」

「你居然能在這種地方住一個星期,這地方連個床都沒有」晴島鹿忽然對科執光這種扛得住簡陋設施的心性有些小佩服。

「以後我也不會再有這種經歷了,各種意義來說還挺值得紀念的。」科執光撐著腦袋說,「如果不是懷有強烈的願景,又怎能走完這條荊棘之路呢哪怕是我。」

「喂!最後面這句話是怎麼回事啊!太猖狂了吧,拿掉拿掉!

「哦,不好意思,刺激到你了。」

「去去去,呸呸呸。」

果然,逗逗她很有意思。

「那你的願景,到底是什麼呢?值得你努力拼這樣一個星期。」晴島鹿看著科執光的眼楮反問。

在她看來,科執光應該是屬于那種懶得過分,但奈何老天爺就是賞飯吃的超天賦型棋手,這種人對生活的質量要求絕對不低,應該是無論如何都受不住這里一個星期的。

「我的願景很簡單,就是我什麼都要。」科執光松開了筷子,朝前方比出了一個握住雙拳的動作。

如同把兩邊同時抓住。

晴島鹿似乎可以明白。

「想什麼都要,那可是非常困難的。」晴島鹿說。

「我知道,所以我要來做個測驗。」

「什麼測驗?」晴島鹿問。

「就是你當時對我做的測驗,最初的那個測驗你對當時剛學棋的我說,讓我九子,贏了你,就證明我有實力成為職業棋手,贏不了你,就老老實實退出,頂多將圍棋當一門興趣愛好,是這樣的吧?」

听到這,晴島鹿的臉色紅了紅,好像被揭了段中二黑歷史。

「那是!那只是、是我一時興起而已,沒有經過思考的那種,不能算!」

「很感謝你當時對我做那段測驗,雖然後續的結果變成了我和你勢均力敵對殺,有些違背當時的初衷,但現在我決定將這個測試再試一次,測試我是否能夠同時握住兩邊,這是一次對極限的挑戰。」

「那如果挑戰失敗了呢?」

科執光正直凜然地開口︰「那當然是和當時你開出的失敗條件一樣,那次的失敗條件是我徹底放棄棋道,而這次的失敗條件則是我徹底放棄我的普通學習生涯。」

「原來原來你還對這些事物有想法啊。」恍失一陣後,晴島鹿發出了聲勉強的苦笑,還帶著些小羨慕。

「不僅有想法,而且還很大,但凡能全要的,我絕對不會少要一個。」科執光用堅定澄澈的目光回應著對方的眼眸。

他朝晴島鹿伸出了握拳的姿勢,晴島鹿也很快回了一拳上來。

軟軟的觸感從手指上傳來,像是被小貓蹭了蹭。

「那就好好去打,听見了沒有!」

「一定,成功。」

七日最後的火焰噴發而起,將長夜推至終結的盡頭

五月十三號,這一天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隨著時間的流動,人群和汽車也跟著流動了起來,風也跟著流動。

齋藤推開了書房辦公室的大門,他知道門沒鎖。

「您來了啊,齋藤老師。」科執光坐在辦公桌的前面說,特意把面朝房門的主人上席位置留給了他。

他面前的棋盤,是空的。

旁邊還擺著一個計時鐘,平常練棋可用不著這玩意。

「就是今天啊?我還以為會來得更晚一些呢。」齋藤笑嘆道,早就做好了準備。

「是啊,就是今天,我和您,分先來一局吧10秒鐘的快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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