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悲歌(上)

鮑伯爾縈繞的暗紅色血氣不斷變幻著形狀,時而在他肩頭顯出一張恐怖的面容,時而在他頭頂聚成一顆獸頭,甚至還在他身側勾勒出一個小女孩的模樣。

這些血氣不斷流動,匯聚出的輪廓也轉眼消失,似乎是完全無意識、不規則的流動,但這也和這些血氣的來源有關。

血咒術,是一門被名門正道所唾棄,被神明所不容,另天下修行者聞之色變的禁術。

同為禁術的死靈之術,修煉的是死氣,是遠古時期一些人在枯骨嶺之中感悟到遺魂樹的氣息,從而領悟到的邪門功法。

而血咒術,是出自另一禁地——血原。

死靈法術祭煉他人魂魄,給死者帶來無盡痛苦,而且大多死靈術士為了快速增加實力,時常主動殺人,來奪取他人魂魄。

修煉血咒術的人,被稱作邪血術士,他們修煉血咒術則是需要鮮血,隨著修為越高,他們所需要的鮮血也越多,實力強大的修行者、或是天生凶惡的異獸之血可以給邪血術士帶來極大的增益,而普通人的血效果就差很多,所以需要的量也成倍的增加。

因此,邪血術士為了變強經常屠戮修行者,甚至是普通百姓,造成的罪惡絕對不亞于死靈術士。

邪惡的功法自然使得他們臭名昭著,要面對天下正道的圍剿,但于此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強大的實力。

「沒想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姜陵感慨了一句。

「為了勝利什麼都可以舍棄。」鮑伯爾冷笑一聲︰「這不是從你身上學到的麼?」

姜陵有些難過︰「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就是這樣的人,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

說完這話,鮑伯爾攤手到血氣之中,隨著他手掌一握,一根鮮血凝聚的長矛在他掌中成型,而後被他擲向姜陵。

姜陵發動靈力,喚出五道藤龍向前沖去,當先那條藤龍撞上長矛,而後寸寸炸開,化作一片靈屑。

鮑伯爾雙手揮動,又是幾支長矛飛出,將五條藤龍盡數剿滅,而後他目光下移,中指與拇指相交打了一個響指,他腳前的地面破開,將潛伏在地下的藤龍滅掉。

這一刻鏗鏘有力琴音奏響,看似嘈雜的琴音之中,有軍鼓雷動,戰馬嘶鳴,金戈鐵馬肅殺無比。

其他人只能听到這充滿鐵血之意的琴音,而處于琴域之中的鮑伯爾,看到面前有千軍萬馬向自己奔來。

鮑伯爾抬手一揮,身後死氣翻滾而出,化作一股血色巨浪,將最前沖鋒的騎兵砸得人仰馬翻,將那些堅定的步卒淹沒,將漫天箭雨腐蝕干淨。

「這麼久沒見,你不會還是只有這樣的本事吧。」鮑伯爾凝眸道︰「別人都稱你為天命之子,你總得拿出像樣的本事啊。」

姜陵撥動琴弦,抵住血海,開口道︰「你相信我是天命之子麼?」

「我管你是不是。」鮑伯爾輕喝道︰「但你踩著里美櫻走到今天的位置,你總得對得起她!」

鮑伯爾再次揮手,血海翻涌,炸起幾道浪花,而那些浪花在半空凝聚成無數根長矛,向姜陵激射而去。

「好,那就給你看看我現在的實力。」姜陵目光決然,一頭紅發褪去,周瑜從他身體里退出,抱著赤心古琴坐在他身後,而荊戎武魂進入到姜陵身體之中。

黑發利落,眼眸漆黑如墨,崆御衣變成一片夜色,桑榆劍與夜楓刀握在左右,揮舞成一片寒芒斬斷接連射來的血矛。

鮑伯爾再一抬手,血海之中顯出一艘巨船,這艘鮮血匯聚的大船匯聚了無數人的怨念與狂躁,像是要駛向末日一般,乘風破浪向姜陵撞來!

姜陵雙眸縮緊,感受到這艘船有著極為恐怖的威勢,在他懷中浮起一根玉如意,光芒閃動之中,一個高大魁梧如山岳般的淡金色巨人在他身後出現,巨人沖出,張開雙臂攔下了血船!

「竟然有天行者把血咒術修煉到了這個境地!」周巍然感受到了那刺痛腦海的血氣,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神術!?姜陵掌握了神術!?」蘇良更為震撼,難以置信地看向那高大的神兵。

魏窮沒有看向身後,他再次向蘇良發起奇襲,卻還是被蘇良身邊的護罩所阻,在長戟的逼迫下不得不又退了回來,他趁機說道︰「天命之子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你們如何與天命為敵?」

「哼,等你們的天命之子從這無邊血海之中活下來再說吧!」蘇良怒喝一聲,繼續出手。

「這兩個蠢蛋怎麼搞出這麼大動靜。」安德森也不由側目,而後又把視線放回隋懿身上,有些羞惱道︰「老東西你怎麼還不死?」

隋懿緊盯著安德森,在他發現這個天行者身法詭異,自己恐怕難以將其殺死之後,他便換了策略,選擇了游斗,力求拖住這個麻煩的家伙。

但隋懿心中不得不擔憂起幫主的安危。

在黑龍旗的壓制下,泰阿劍無法發揮全力,南宮被五位玄機下境的高手圍在中間,雖說這五個家伙單拿出任何一個在南宮手下都撐不過十招,但他們極其陰險,亂流出手,一擊即退,完全不給南宮逐個擊破的機會,如此情形下南宮似乎只能勉強支撐,用不了多久就會面臨體力耗盡的危局。

另一邊荊林訣與周伯南也在激烈交手,周圍幾十米內無人敢靠近。其他修為差一些的高手都不得不轉移到雪谷之中進行戰斗。

「啊!要是西唐的人能來幫忙就好了。」鐘渠一刀劈死了一位荊林訣的部曲,鮮血濺了她一臉,她帶著怒氣道︰「姜陵是不是打錯了算盤,這樣下去我們會不會都死在這啊!」

「姜陵的選擇並不能說是錯的,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的確是不如相信西唐一次。」屈坤靠著岩壁,躲開交戰的眾人,他修為低下,根本沒有參戰的能力,只能在鐘渠的保護下藏身角落。

鐘渠看著幫主所在的方向,見幫主被五個人圍在核心,又急又氣,咬著牙說道︰「這群垃圾仗著人多欺負我們幫主一個,他姥姥的,老娘沒入玄極,連這些垃圾都不如,想幫忙也不夠格!」

屈坤見其急躁,出言勸道︰「莫要心急,南宮幫主不是說只要尋到一兩味上品靈藥,你便可在兩年內踏入玄極麼?」

「今天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鬼地方還是未知數,哪里還想得到兩年之後的事情。」鐘渠攥緊大刀,盯著周圍的戰局,不遠處有北羅幫的成員支撐不住,被一位叛神者斬下一臂,鮮血飛濺。

屈坤見狀急忙道︰「你快去幫忙。」

「可是」南宮事先有言讓鐘渠保護屈坤,若是自己離開,以屈坤的修為太容易斃命。

「我躲在這里沒關系的,我身上還有南宮送我的聖光神御石。」屈坤堅持道︰「你快去幫忙,若是幫內兄弟死的太多,到時我們也苟活不下來。」

「好,那你自己小心!」鐘渠見幫內兄弟有性命之憂,也顧不得那麼多,揮刀沖上去幫忙。

屈坤靠在岩壁上,看向周圍血腥的戰場,不由得眸色復雜地嘆了口氣。

他曾是意氣風發的狀元郎,是皇帝青睞的寵臣,是被兩位一品高官看中的皇位爭奪者,但此時的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給他人徒添負擔。

之前他受北疆王蠱惑,來到南宮身邊,以言語誤導南宮走向北疆王的圈套,按理說他應該是必死之人,但南宮不計前嫌,依舊把他留在身邊,給予極大的信任,這叫原本對人世間已經心灰意冷的他心中又多了些愧疚。

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麼?屈坤將視線望向遠處姜陵與鮑伯爾交戰的地方,他眸露思索,而後沿著牆壁慢慢走了過去

雪谷之中激烈交戰,忽然有一道人影從遠處破空飛來,而在他身後緊跟著一道流光,速度極快地砸在了他的背上。

那道人影從天空跌落,但他掉在地上猛然一個翻滾,繼續向前奔跑,似乎並無大礙。

安德森回頭看了一眼,疑惑道︰「杰羅姆,你這是什麼出場方式?」

「西唐的人馬被神庭攔住了,我被兩位神庭司命追殺!」杰羅姆簡單的概括了一下他那邊的情況,他本就僵硬面容變得更加難看。

「謝特!」安德森罵了一句,看向遠處天空。

那道流光倒飛,被一道騰空而來的人影重新握在手中,此人正是東濟城神庭典刑司命尉遲綸,在他身後緊隨的則是昭諭司命黎桓。

「姜陵,奉柳庭主之命,我二人特來相助與你。」尉遲綸向姜陵打了一個招呼,而後見姜陵正與鮑伯爾打得火熱,不由得瞳孔一縮,驚異道︰「姜陵果然會施展神術了!」

黎桓眉頭緊皺,難以置信到︰「那鮑伯爾怎會把血咒術修煉到如此境界,竟是可以將無所不破的神術抵住?」

「這些天行者真是越來越強了。」尉遲綸看向杰羅姆,帶著幾分羞惱道︰「這個家伙不但能在庭主眼皮子底下逃走,而且中了兩次天隕銀錘都未傷分毫,簡直難以理喻!」

杰羅姆快速打量了一眼戰局,也注意到姜陵與鮑伯爾正戰得火熱,他開口道︰「事不宜遲,你速速出手收拾掉幾個敵方的關鍵人物,我先擋住這兩位司命。」

「好吧。」安德森把視線重新放回隋懿身上,咬牙冷哼道︰「游戲時間結束了,老東西!」

隋懿攥著長刀,輕笑道︰「兩位神庭司命前來助陣,你還敢猖狂!?」

「你以為他們能做什麼?」安德森冷笑一聲,而後身形驟然前沖。

隋懿一直緊盯著對方,做好了迎擊的準備,他是實打實的玄極中境,這些年闖蕩江湖也堪稱身經百戰,其作戰經驗和心態遠不是年輕人可以比擬的。

但是當安德森身影消失的那一刻,隋懿剎那間陷入了迷惘。

他與同為玄極中境的不少強者有過交手經驗,可對方在這一刻施展出的速度,是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

這一刻隋懿渾身冰冷,已經知道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但他還是將手中的刀揮了出去。

那把短劍,刺進了隋懿的後心。

隋懿的刀,斬在了空處。

「太慢了,老東西。」安德森伏在隋懿身後陰險冷笑。

但下一刻,隋懿的刀砸在了地上,迸發出最後的力量,在這股巨力的推動下,隋懿的身子如同炮彈一般向後猛然沖起,頂著來不及反應的安德森狠狠砸向了一邊的岩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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