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沉默。
許久。
戴著黑禮帽的中年人微微側頭，雙片眼鏡反光，遮蓋了他的神色。
「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有的，而且還不小。
若是五個月前相見那個人，那麼很容易就能見到他。
只是如今想要見他，卻很麻煩。
沒錯，就是麻煩。
因為擋在哪里的大鬼數不勝數。
雖然他們都不是普通人，卻也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找對方。面對小事情，場景中的其他大鬼會自行處理。
傅勻笙甚至感覺可笑。
鬼，在那個人的手中竟然宛如馴化的獵犬，乖乖俯首。
傅勻笙沉吟︰「專員，如今不是誰想見他就能見到，自上次一別，本局發了無數道警告信函，均沒有回應。」
「如今整個歌談市均落入他的手中」
特派員愣了一下，走到總局大廈的玻璃前，俯視著歌談。
他下了飛機，連頓便飯都來不及吃，推辭了老同學的盛宴邀請，直奔卷宗檔案室。使用自身的權限調閱了計算機記載的所有有關于那個人的資料，最後，竟然沒有辦法見一面。
再低頭看去，歌談市十五大區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丟了。
「所以，我，聯邦最高品級特派員，拿著首都天京委任狀的官員，最後要見一個地方的土匪頭子，竟然還要層層通報。」
「三百年前，煤山上那位烈宗死了，聯邦承認的皇帝就已經沒了。」
「你們歌談市竟然養出了一個獨立的政權，轄制整個歌談市，連你們都沒有入手的權力？」衛申繼感覺很荒謬，就這麼短短的時間過去，只是因為外神古神給聯邦的壓力重了些，就出現了這麼一顆無法解決的毒瘤。
甚至整個歌談都已經落入他的手中。
「我試試。」傅勻笙也很無奈，一切都是合法的，如果不是因為聯邦沒有貴族，說不定現在姜夜已經成了大貴族。
而且聯邦上下議會，超過六成的議員都受姜夜控制，議會一開，根本就沒有反對的聲音。
傅勻笙甚至覺得連異調局都已經不是歌談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能滲透議員，肯定也能滲透異調局。
說不定現在他們正在說話，那邊就有內鬼將他們說的內容匯報給姜夜。
「不是試試，而是必須成功。」
「如果我連見到他都做不到的話，不明對方戰力的情況下，根本就沒有辦法消滅他。」衛申繼感覺自己頗為疲憊，縱然身為國家級玩家，擁有傳說級道具，依舊心中沒底。
也許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只不過，仍然要先看看再說。
……
神殿。
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大多是信徒，只不過這些信徒卻以變異者居多。
信念越純粹，就能從神明那里獲得越強大的力量。
也就更不像人。
其中也有異常的死亡。
戰斗，哪里有不死人的。
只是很奇怪的是，竟然看不到普通人。並且這也不像是異調局的玩家行動，反倒像是異常之間的內斗。
最中心的那尊莫名神像散發著奇異的光芒，跪在神像前的女子虔誠的祈禱︰「黑夜之神、起始之神，生育與……」
一連串的神名和不知名的禱詞從女子的口中吐出。
就好似周遭的哭喊和廝殺聲根本就影響不到她。
「請求神母的寬恕和饋贈，殲滅強敵。」
黑袍女子重重叩首，眉心撕裂成六瓣傷口，鮮血順著額頭流淌下來，漸漸的涌向了眼前的這座神像。
接觸了血液，神像朦朧間似乎要活了。
屠殺信徒的為首之人，不，應該不能稱之為人。
他頭頂兩根豎排的角，身披黑色的制式鎧甲，神色冷峻，一雙赤紅的鬼眼滿是惡意。
獨臂擦刀，將鬼頭刀上的血跡擦在鎧甲袍子上。
殺了多少人，他也不知道。
並且死在他的手中的不僅僅有敵人，還有自己人，那些在殺戮中發狂失去理智的惡鬼。
鬼，從來不覺得同伴重要，他們只是听命行事。
對于彌正來說，王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手下的惡鬼，死了可以再招。
不需要訓練，只要激發他們的凶性，就是戰場中最強大的殺氣。
身材高大的彌正呢冷眼的盯著似有復蘇跡象的神像。
神像前的女子已經失去過多昏迷，因為血液的關系，神像外層的石頭軀殼碎裂，露出里面的神容。
那是一位長著一對巨大翅膀的神，美麗的面容就像是黑夜一樣神秘。
但是正因為像夜，所以才是彌正所不能容忍的。
黑夜，也需要臣服在我王的腳下。
神開口，盯著站在不遠處的雙角惡鬼︰「汝是何人？」
雙角惡鬼青紫色的皮膚在血光的照映下更顯猙獰。
「永夜軍團，現實界，臨安區總長下轄，特殊小隊隊長‘彌正’，奉我王之命，特請外神‘倪亞克瑞斯’神廟分身死于此地。」
話音落下的瞬間，持刀惡鬼已然動手。
轟隆。
二月的天氣，天氣同樣說變就變，對于多雨的歌談來說，僅僅是又迎來了一場不小的雨。
轟鳴的雷聲也不會讓人注意到，在雨中行走的那幾個高大的身軀。
高大身軀手中提著一個碩大的箱子，在雨中穿梭。
腰間佩刀滴落的鮮血順著雨水流淌進下水道。
臨安區，場景據點。
冒雨回來的彌正小隊交付了手中的大箱子︰「任務完成。」
「回來的好快啊，這次你們小隊斬的不是主神級的分身嗎？」眼見彌正回來，另一支小隊隊長面露驚訝的神色，看了看彌正小隊身旁的金色箱子。
斬了一尊剛剛誕生的外神分身，彌正心情大好。
「誕生時間段，信徒獻祭少。」
「戰力不強，頂多達到S級程度。」
「我去之前用軍功申請了彼岸十三型全面提升藥劑、鬼神Ⅱ型狂效藥劑、惡靈型精神提升藥劑。」
「這一單做完估計能升職加薪。」
長著獨角的惡鬼羨慕的連聲音都酸溜溜的︰「真富啊。」
同為臨安區總長下轄的特殊行動隊隊長之一，獨角鬼顯然沒有彌正富有，這也是因為他們倆出任務的頻率不同。
彌正手下的精銳都換了一批又一批，不像是很多異常隊長，他們傾向于培養自己的班底。
不停的出任務，兌換軍功，然後以軍功兌換場景獨有的提升藥劑，根本就不需要吃人就能大幅度提升實力，甚至更快捷更有效率。
就是相比于曾經，他們不是那麼多的自由，不能隨心所欲的行事，不然的話，可能根本走不到場景的法庭就會被自己的上司給宰了。
畢竟要是弄出大的蛾子來，上下級是要連坐的。
當然，作為上級，擁有場景的編制，每天都能領取藥劑。
彌正是特殊行動隊的隊長，已經進入體制內，只要不犯重大的錯誤就能天天領取藥劑。
只不過他似乎更想往上爬，所以外出任務很勤快。
其中也不乏得到正式編制後就保守的異常，畢竟能穩步領藥劑就能提升實力，不需要再打聲打死，對于怕死的異常來說已經足夠了。
姜夜效仿的依舊是老一套，先用軍功制。
以軍功兌換實力，形成良性循環。
縱向連坐，橫向連坐，杜絕出現相互包庇和捅婁子的情況。
姜夜不需要將精力分散，只要控制住大地牢場景十層共二十位忠誠隨從，就能控制他們麾下的軍團和戰力。
職務分明，現如今軍政還沒法分離，不過雛形構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而且還是以實力統籌全局，從上到下是實力層層遞減。
姜夜作為場景最強，也是所有異常的王，甚至不需要他做出什麼承諾，就會有數不盡的異常匯聚到他的麾下。
只要姜夜不出現意外，整個場景就能良性運轉。
制定完整的福利制度，以力量作為誘因，不會有任何異常會放棄獲得力量的機會。
而且身處于強者的庇護下也比以前顛沛流離更好。
所以他們會拼命的獲得編制，畢竟在編制沒有重大狀況是不會裁員的，相當于獲得了鐵飯碗。
對于所有的智慧生物都適用。
姜夜合上手中的財務報表，固定下了那多麼的超大型和高維副本，以諸多劇情世界之力供養十層場景，完全不吃力。
就算是竭澤而漁、殺雞取卵也無妨，因為姜夜本就不打算實現可持續發展，他現在只想壯大十層大地牢。
十層大地牢便是十個廣闊無垠的世界，每一個都能自成一界，擁有無限的潛力，更不要說姜夜還能開啟異度世界，就是單純的當成屯兵之所都能隱藏無數鬼軍。
自從十層大地牢完全開啟，場景朝廷完全建立，姜夜的本體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場景。
實在是每天要處理的政務實在太多了。
軍工廠的建立要他批條子，大額資金的調動要批，爆發戰亂要派兵鎮壓，收攏強大的異常要他親自接見……
不僅僅是這些，隨從狩獵的異常生物也會送過來，姜夜只要被動的吃就能提升自身的戰斗力，也就不需要行走其他的劇情世界。
姜夜感覺自己比皇帝還要忙，因為他要處理的是十個固定下來的高維世界，他們下轄還有大千、中千、小千世界。
本尊輕易不動彈，則讓白姜夜行走世間。
要是讓惡念分身坐鎮中樞，姜夜自己也不放心。
讓他完成一些任務還行，這種大型的決策就用不上惡念分身了。
舒展筋骨，姜夜終于有時間喘口氣。
「諸神的復蘇怎麼樣了？」
順手模了模趴在他腳下的黑色獵犬，獵犬打著細小的呼嚕，龐大的身軀轉著圈盤旋在姜夜的腳邊。
王座扶手處站著鷹視陰鴉，如今的陰鴉已經長的更加神俊，血色的眼楮滿是靈動。
穿著長裙的夏雅點開眼前的異常處理器，水晶鬼眼上投影了世界各地出現的超大型劇情副本爆發的場景，以及神靈的推手。
世界各地爆發災難，背後都有神的推動，他們想降臨現實世界。
不僅僅是他們，那些劇情世界中的超月兌生物也想降臨現實世界。
更不要說，地上、海洋、天空還有無數埋藏的神靈復蘇。
「天軌封印已經被破解了大半，水藍星的玩家大系統阻止不了諸神的復蘇，第三戰線也不行。」
「欽神監預測，最遲是現實世界一個月，外神、古神、現實世界的遠古諸神就會完全復蘇，到時候人神戰起，白晝與黑夜終究會分出個勝負。」
姜夜頷首︰「找到玩家大系統的位置了嗎？」
夏雅搖頭道︰「還沒有找到，現在還沒有顯化，估計只有神靈神軀真實的出現在現實世界後，玩家大系統才會顯露出來。」
「找，必須找到玩家大系統的位置，那東西才是關鍵。」
至于人神大戰，姜夜舌忝了舌忝嘴唇，他還沒有真正吃過高維神，只希望他們的味道不要讓人太失望。
「異調局又遞條子了，說是天京來的總局特派員想要見您。」夏雅將消息上報給姜夜。
「那位特派員的意思是開辦宴會，邀請了歌談大小集團的企業家。」
「也包括我們？」
「對，作為夜神重工的持股人，您也在邀請之列。」
遞過來的拜訪函十分的正式，而且還是以天京總局特派員的名義。
如果是普通的資本家，又或是上升期的議員，大多數都會答應邀請，不會駁了特派員的面子，只不過姜夜並不是普通的資本家。
他甚至覺得所有的資本家都應該老老實實的掛在路燈上當裝飾物。
夜神集團是覆蓋大半歌談，基本形成壟斷，這是因為原先的八大家族被迫離開歌談，他們留下的工業體系都被收納進了夜神集團。
夜神集團也有強大之處，他們出產的是制式的裝備，能夠大幅度的提升玩家的戰力，又比市面上的裝備便宜一些，在打價格戰之下，夜神重工當之無愧成為集團的龍頭。
有完善的兵工廠，裝備生產廠，完整的重工業體系，姜夜甚至可以直接扯旗造反。
「不去。」姜夜一口回絕。
這種無意義的社交他毫無興趣，而且又不是沒有去過，以前不懂，還參加過這種所謂上流的宴會，其實本質上並沒有多麼高雅，反而玩的更花。
姜夜自然沒有什麼興趣參加。
不過姜夜也沒有將路堵死，微微沉吟道︰「若是他有勇氣的話，可以讓他來場景。正巧，我也想見見如今的‘國家級’玩家是什麼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