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糾結

作者︰v奔跑的蝸牛v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張庭瞻畢竟是內閣首輔,腦子略微一轉,就繼續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但最大的底牌已經被賈環破解,口氣也很是有些心虛。

吳善中站了出來︰「賈修撰,本官有話問你。」

賈環叉手說道︰「老師請講。」吳善中是他會試時的座師,是以態度應當恭敬。

吳善中接著問道︰「前明一朝,倭寇肆虐。貿然開海,怕是商隊都走不遠,就被倭寇劫了去吧?」

平治皇帝暗暗點頭,這也是他擔心的一個地方。

賈環再施一禮,說道︰「這也是下官的一個想法,不成熟的地方,還請陛下和老師批評指正。」

吳善中對于賈環的態度倒是十分滿意,沒白白當他一回老師。

賈環接著說道︰「東南地方倭寇騷擾嚴重,在前明時期,我華夏大地就飽受其害。幸得嘉靖年間胡梅林公評定倭寇,大明朝才得以保全東南。至于老師的擔憂,其實不必。倭寇當知是從日本而來,現如今日本幕府,也實行閉關鎖國的政策,片帆不得下海,是以倭寇絕跡。」

吳善中接著問道︰「那出海貿易,是否可行?」

賈環回道︰「尚不可行。」

吳善中訝然道︰「這是為何?」

賈環說道︰「沒有倭寇,但有其他海賊海盜。我大唐禁海已久,水師軍備已經不是其他海上國家的對手了。」

見到賈環如此說,陳廷敬怒道︰「賈修撰為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堂堂中華,富有四海,豈是那等撮爾小國可比的?」

賈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陳閣老,西北的戰事還沒結束呢。」

這話幾乎就是在打臉了,陳廷敬差點就要拂袖離去,但還是生生忍了下來。

賈環接著說道︰「下官此言絕非危言聳听。現在我大唐的水師是什麼樣子,估計內閣幾位大人都不知道吧?」

戶部尚書陳山成最關心國庫里的銀子︰「照賈修撰這樣說,我大唐想要出海貿易,就要有強大的水師;若沒有強大的水師,就無法進行海外貿易。但你話里話外,又說我大唐水師不行,也就是說出海貿易不可行,是這個意思麼?」

賈環點頭說道︰「正是這個意思。」

平治皇帝有些不滿了︰「賈修撰,你說了這麼多,最後就是一個沒辦法?」

賈環說道︰「回皇上的話,並不是。我大唐雖然水師不是很強大,但在陸地上,還是很有一戰之力的。所以,微臣的建議是,只開放港口,讓他國的客商來進行貿易。」

張庭瞻哂笑道︰「那若是在我大唐海域被海匪劫走,可是要被全天下恥笑的。」

賈環朝平治皇帝又施一禮,說道︰「陛下,我大唐禁海,適足以告訴諸國,只要出了海,那就不是大唐的天下了……」

話音未落,平治皇帝就憤怒地一拍桌子︰「一派胡言!」作為皇帝,他怎麼能容忍賈環這種觀點?而且最令他擔憂的是,賈環說的,極有可能是個事實。

賈環卻面不改色,靜待皇帝平復心情。

經過難熬的半刻鐘後,平治皇帝方才開口問道︰「你賈環是從哪看來的?」

賈環說道︰「明朝的台灣府,現在被荷蘭人佔據,我大唐一直沒有收回來。」然後就閉口不言了。

這個時代,既然沒了大清,也同時沒有了鄭成功,所以荷蘭人得以繼續佔據台灣,進行殖民。

台灣府還沒有打下來,這不是秘密。

吳善中朝皇帝施了一禮,說道︰「陛下,據微臣所知,明朝萬歷之後,也是開了海的。東南沿海貿易,極為發達,東南賦稅,佔據朝廷收入近半。」

張庭瞻看了吳善中一眼,作為賈環的老師,吳善中站出來為賈環說話一點也不奇怪,而且與賈環不同的是,他直接拿了明朝出來說事,禁海的明朝在中後期也扛不住壓力開海了,這對平治皇帝的觸動估計會比較大。

賈環接著補刀道︰「明太祖定為不征之國的日本,現在閉關鎖國,仿照正是我泱泱中華,彼輩向來以日出處天子自居。」

這句話很有殺傷力,而且有歷史考證,從隋唐時期,就有這個說法了。

賈環這句話也很明確,那就是不讓平治皇帝裝不知道,人家自稱天子了,你得拿個態度出來,認還是不認?認了的話,賈環自然無話可說,但估計其他清流就會有話說,畢竟天無二日;如果不認,那就要有個不認的態度,起碼要遣使臣去申飭一番。

但明朝萬歷年間和日本在朝鮮的那一戰,並不能說是勝了。所以即便想去申飭,也要人家認才行。

平治皇帝有點心煩意亂,自己不過是想多找個來錢的路子,賈環竟然給他出了那麼多難題。

看來海禁也不是說開就開的,開海禁之前,起碼要把台灣光復才行,但這,也要銀子啊。眼下,就是個死循環,沒銀子,就開不了海;開不了海,那就更沒銀子了。

心煩意亂的平治皇帝自顧自地去了流心閣靜心,留下一眾臣工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張庭瞻咳嗽了一聲,說道︰「那諸位就先回房辦公去吧,國事為大,切不可耽誤了。」

賈環落後幾個身位,跟著眾位閣臣出來。

吳善中故意落後幾步,等了賈環一下。

「你今天過于膽大了。」吳善中嘆道。

賈環回道︰「這些事情早晚要解決。早解決比晚解決好,學生雖然心急,但皇上定會理解學生的。」

吳善中笑了一下,踱步走開,賈環不解其意,也跟著離開了。

回到家中之後,賈政就把賈環叫過去問了狀況,但听到最後,也有些傻眼,皇帝到最後,竟然是這個樣子。

但御書房的問話內容,卻流傳了出來。

拿祖制來參劾賈環的御史言官,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幾乎全體失聲。

唐朝二十一帝的畫像,還供在宗廟里。理論上一廟七帝,但新唐除了給本朝預留了七個位置之外,為了顯示自己的祖宗顯赫,特意供奉了唐朝的二十一帝,共同享用香火。

這個既成事實是無法反駁的,而且唐朝確實沒有禁海,找賈環的理論,那本朝確實也不該禁海。

至于賈環的其他話語,並未流出;關于海禁一事,也被平治皇帝擱置。

王子騰也在細細思考這一事件,竟然在賈環被滿朝參劾的情況下擱置,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經過這件事,王子騰覺得,賈環是個可以培養接班的對象了。別的不說,能在這漫天彈劾之下,全身而退,就是幾個閣臣,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御書房的問話,他雖然很好奇,但決定不去打听。既然皇上沒有讓大家知道,那自有皇上的道理,現在知道了,不一定就是好事。

但皇後卻知道,在流心閣里面,平治皇帝打碎了一個青花蓋碗,碎瓷片濺得到處都是。很快,就有旨意傳出,以後對鳳藻宮要恭敬,不得省略稱呼,要呼為「賢德妃」,不得再稱呼「元妃」。

旨意也傳到了賈府,賈母听到之後,非常開心,趕忙擺香案,帶著兒孫叩謝天恩。賈環卻心里隱約感到有些不妙,「元」這一字,最是奇妙,表面上看來,是為了避元春的諱,但賈環更擔心的是,是為了避皇後的諱——自古只有元配的皇後才能享受這個「元」字。

鳳藻宮里面,抱琴正喜滋滋地替元春賞銀子,自打旨意出來,鳳藻宮的人都感到與有榮焉,而且皇上連續三天歇在了鳳藻宮呢。

元春也是榮光換發,皇帝如此恩寵,表明自家弟弟在御書房的問話肯定是成了。

但幾天之後,也沒听說皇上要開海禁,而是擱置了。

「怎麼會擱置呢?」元春百思不得其解。

抱琴猶豫著說道︰「不會是三爺說錯話了吧。」看到元春瞪了她一眼,她就嚇得一縮脖子,但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到其他。

「祖宗規矩,哪有那麼容易改的。」元春嘆了口氣,她近來讀《春秋》,頗有所得,賈環的建議再好,也要緩緩施行,畢竟一下子就想開海禁,想來也沒那麼容易。

听到「祖宗規矩」,抱琴也不敢說話了,這可是皇宮,說錯話的代價極大。

平治皇帝借著元春的東風,收了後宮近十萬兩銀子,這些銀子都被趕快送到河南去了。

想到銀子,他就頭疼,現在河南水災,銀錢缺口極大,一時想不到好的辦法來滿足。賈環說的開海禁,在他腦子里一直縈繞,而且次輔吳善中說的明朝中後期開海禁的事情,他也知道——難道真的是太祖錯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就趕緊搖頭,太祖如此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但是,滄海桑田,誰的決定又能說是對的呢,大明朝不都改了麼?難道自己要把這個難題留給子孫後代不成?

「科元,去鳳藻宮,和元妃說一聲,就說讓她準備準備,朕後日要帶賈環和她一同用晚膳。」

程科元心里一驚,明明皇上已經不許用「元」字了,但隨即又醒悟——這是皇上,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但自己還是要稱呼「賢德妃」的。

正在鳳藻宮插花的元春,听到程科元帶來的旨意,歡喜地差點打翻了銅瓶,然後就趕緊開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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