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了賈政之後,賈政倒也沒什麼事情要吩咐,只是說道︰「趁著還沒過十五,先去給你老師拜個晚年。」
賈環說道︰「那便明早過去吧,今晚只陪家人。」
賈璉也知道了賈環回來的消息,也很快從小花枝巷趕了過來,帶著鳳姐和巧姐兒英哥。
兩口子沒去別的地方,而是直接來了梨香院。
到了賈環這邊,鳳姐才覺得心里自在了一些,賈璉也覺得心里踏實了一些。
「三弟,你可算回來了!」賈璉坐下便像個話癆,叨叨個沒完。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家中之事,核心的意思就是,爵位已經沒他的份了。
鳳姐也在邊上說道︰「三弟,我們下半輩子可全指望英哥兒了;現在蘭哥兒是讀出來了,你可不能偏心。」
賈環大笑,兩口子這是被賈琮和賈蘭兩個給夾在中間,心里壓力估計很大了。
「二嫂子放心便是,弟弟肯定給你們教出來。」
听到賈環這話,鳳姐略略放了心,其實她就是要賈環一個態度;眼看分家不可避免,有賈環看顧,自家的日子往後也能順一些。
現在他們兩口子沒個正經的差事,若是賈環外放,他們還能跟著去任上幫幫忙——起碼一些人情來往的事情,賈璉還是比較擅長的。
賈璉也湊過來說道︰「三弟,你瞧瞧,年後能不能給哥哥找個事情做?」現在一下子閑下來,他著實不適應。
賈環想了半天,說道︰「眼下還不好找,二哥先忍忍。」
賈璉嘆了一口氣,這不意外,賈環現在還在翰林院,那個地方,他也不敢奢望能進去。
李紈母子也過來了,他們听到賈環回來的消息,就一直等著。賈環見了賈母和賈政之後,他們便也趕了過來。
見到賈璉兩口子也在,李紈也不奇怪,若是他們沒過來,李紈才會覺得不正常。
「三叔,蘭哥兒眼看就要會試了,你這邊可有什麼要交待的?」
賈環說道︰「已經沒有要交待的了。鄉試一過,後面就看造化了。」這話倒是不假,能從南直隸鄉試殺出來的,個個都是高手,現在的賈蘭,賈環已經教不了什麼了。
看著李紈局促的樣子,鳳姐笑道︰「大嫂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既然環兄弟這麼說了,可見蘭哥兒這次也是穩了的。」
李紈心里卻在琢磨賈璉手里的狀元筆,要是能把這個筆磨來給蘭哥兒用一回,說不定就中了。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做人不能太貪心,好事哪能全佔了?
待到了晚上,幾個人便抱著大姐兒和英哥兒去了廳中吃飯。
雖然沒到十五,但府里的人都品過來味兒了,今晚的飯菜竟然不下于過節了。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用了晚飯,有了賈環,心中踏實了許多。
晚上回去的時候,彩雲早就讓小丫頭給準備好了熱水,賈環洗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鑽進了被窩里,真是哪都比不上家里好。
分家的事情賈母今晚沒有提,賈政也沒提,左右還沒出正月,時間還有。而且賈蘭還要去參加春闈大比,一切都等他考完再說,若是因為這個事情亂了心境,那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更何況也沒得什麼,光失了。回去之後,王夫人卻說道︰「老爺,環哥兒眼看著就出息了,當不用分太多的東西……」
賈政卻冷冷地說道︰「那你覺得能分給他什麼?」
听著賈政話中的冷意,王夫人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她那點小心思,早就被看穿了。想多留東西給寶玉是沒錯,但賈政卻並不想慣著這個二兒子——他其實也沒慣過。
「你早點歇著吧,我去趙氏那邊了。」
王夫人無奈,但又無法,現在的她已經無法要求什麼了。
待到第二天一早,賈環便去了錢府。
錢槐見了賈環,也是趕忙作揖道︰「小人昨兒就知道三公子回來,今兒肯定會過來,就一早侯著了。」
賈環說道︰「老師可在?」
「在廳上。」
到了廳上,見到錢雨本正抱著小長康,小家伙也不肯老實,正伸手揪著錢雨本的胡子。
見到賈環過來,小長康躲在錢雨本懷里,兩只眼楮滴溜溜地看著他。
「這才三個月,小家伙竟然開始認生了。」
听著賈環酸溜溜的聲音,錢雨本笑著對孫子說道︰「看看是誰?是你三叔!你的小羊就是三叔送的!」
小長康還是咬著手指頭,半天都不肯吭聲。
「過段日子就好了,是我離開的時間多了一些。」
錢雨本把孫子交給錢槐,說道︰「看好了,莫要摔跟頭。」
「這次西北之行,做的不錯。」
賈環卻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借了黃大將軍的光罷了。」
「西北的奏報我也看了,有的人怕是黃大將軍主動借光他都做不來。」
「總算沒給國家和老師丟臉。」
錢雨本點頭道︰「回來便好了。」賈環在西北的事情一傳回來,他在都查院的顏面也大漲,同僚都紛紛夸贊他教了一個好學生。
看著廳外面玩耍的小長康,賈環忽然忸怩道︰「听父親說,他請老師幫忙給學生取個字……」
錢雨本笑道︰「正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又做了皇子的講官。」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昨兒賈環回京陛見聖上,已經請辭了。
「現在的編纂也要好好做。既是這樣,總要讓同僚有個合適的稱呼才行,總不能一直叫你賈大人吧?」
賈環也笑了︰「學生這個便宜也佔了三年,足夠了。」
錢雨本拈須道︰「若說給你取字,老師我也琢磨了許久。你們賈府這一輩,男丁從玉,你名又叫環。嗯,玉取其堅潤不渝,環取其始終不絕,這寓意倒是不錯。但為師還是希望你能為人方正一些,以後,你便叫‘道方’吧。」
賈環猶豫道︰「只是……只是……」
錢雨本說道︰「無妨!又不是名,沒有什麼大礙。」
賈環便拜謝道︰「那學生便多謝老師賜字。」
錢雨本又說道︰「你師兄這次又落榜了。皇上今年肯定會加開恩科,現在為師最大的心願,便是守珍能夠過了鄉試。」
賈環說道︰「師兄學問不下于學生,此次定會吉人天相,登上鄉榜。」
錢雨本心里卻是明白,焦守珍的學問到底還是差一點火候,雖然連考了幾次都沒中,但他覺得,若是南直隸能多錄取五十人,哪怕三十人,守珍都可以登榜了。
今年又有鄉試恩科,相當于多了一次機會,而且新的生員還沒補錄,守珍這個便宜,佔得不小。
中午賈環在錢府蹭了一頓飯,又陪小長康玩了小半日才回去。
有了這小半日,小家伙又開始對賈環有印象了,態度也熱情了起來,還帶著賈環去看他喂的兩只小羊。
兩只小羊趴在棚子里,懶洋洋地嚼著玉米和細糠,小長康帶著賈環過來的時候,也只是懶懶地抬頭看了眼前的兩個人一下,便接著歪嘴大嚼。
小長康蹲下便看得入神,最後還是賈環把他給抱走了。
回家之後,賈政便問道︰「錢大人給你取了什麼字?」
賈環回道︰「道方。」
「道方……」賈政念叨著這兩個字,覺得挺好。
待到過了十五,賈環便去了翰林院銷假,也正式開始了自己的編纂官生涯。
溫明遠見到賈環回來,頗為遺憾︰「可惜了,道方兄!好好的辭去講官的職位做什麼?」
賈環倒沒覺得有什麼遺憾的,反正也鍍過金了︰「溫兄莫要如此想了,好事不能讓我全佔了不是?」
現在翰林院的氣氛有些微妙,很多人都在瞄著這次會試的同考官;至于副主考,很多人不太敢想了。
待到過了正月,京師就開始熱鬧。
現在也過了四十九天,終于可以正常吃肉了。
賈府可是足足熬了兩個月沒敢亂動,現在終于到了二月,終于也可以放開了。
賈蘭里也迎來了國子監的同窗,之前的周岱前來投宿。
貢院周圍的客棧早就被住滿了,周岱轉了一圈,也不客氣,便直接過來了榮國府。
見到周岱,賈蘭便說道︰「本以為周兄會早點到的。」
周岱說道︰「畢竟還要過年。」然後哈著手取暖,看著賈府門房的小廝把自己的行李帶進去。
「張兄這次來不了了,可惜!」
賈蘭也看了山東的鄉試錄,上面沒有張揚的名字。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啊!不過張兄下次一定能過。」
周岱也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的。」然後看了看賈府的景致,問道︰「你三叔回來了吧?」
賈蘭笑道︰「回來半個多月了,現在在修史呢。」
「晚上能帶我去見見麼?」
對于狀元,周岱還是心存敬仰的。
「那晚上我請你去那邊喝杯茶吧。」
翰林院這邊也接到了皇上和內閣的任命,掌院學士梁維做了副主考,另外還有一大批的翰林學士做了同考官。
之前做過太子講官的高奮之和楊會峰都去做了同考官,現在一群人都收拾了行禮,以最快的速度入住了貢院。
至于少詹事黃彥仁,倒是穩得很。做到了他這個位置,已經不能再去做同考官了,副主考才是他所求的。
只是這次沒機會了,但看來皇上很是照顧舊人,自己當還有機會才是。
知道了同考官的人選之後,賈蘭便趕緊把溫明遠給自己的文章又翻了出來,專挑幾位同考官的文章細細研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