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中人

作者︰v奔跑的蝸牛v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話一出,許多人都品過味兒來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這是。

竟然是這種事情?平治皇帝來了興致。

御史言官,多是喜歡挑皇帝的錯誤,若是能為此挨上一頓廷杖,那便更是可以揚名天下了。但現在,竟然是彈劾國子監祭酒管教不嚴,這個熱鬧可是難得。

「可有證據?」

姚萬里朗聲答道︰「有!國子監監生陳之同,經常流連于秦淮河的畫舫酒家,據說與一個叫雪晴的女伎十分熟稔。臣請罷陳之同監生資格,同時對楊祭酒罰俸六個月!」

楊正亭在人群中苦笑,這不是倒霉催的麼。

後面有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御史跟風說道︰「臣等附議!」

其余的御史或給事中心里都在急速轉動,姚大人這個折子可以說是很有些內容,一下子就廢掉了陳之同的一層保護殼。這次,說不定還真能讓陳山成灰頭土臉,若真能把他趕出內閣,那自己這些人,注定要留名史冊了!

想到可以參掉一個閣臣,這群人心里更興奮了,措辭也在暗暗修改。

龍椅上的平治皇帝樂了,就這麼個事情?算了,也是一個樂子,他姚萬里都不怕丟人,自己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當即說道︰「朕準了!」

陳山成雙眼不自覺地閉了起來,這次對手的準備竟然如此充分,讓自己想做個姿態都做不到了。

姚萬里退下之後,馬上就又有人上前了。

「臣山西道御史方三城,彈劾內閣大學士陳元復教子無方,縱容兒子青天化日之下,聚眾毆打翰林院修撰賈環!」

然後就是呼啦啦一大幫子官員跟著後面︰「臣等也是參陳元復!」

旁邊的方三城言辭尤為激烈︰「按唐律,毆打官員者,當杖五十,流兩千里!請皇上聖裁!」

平治皇帝有些愣住了,什麼,有人敢打賈環?這個人竟然還是陳山成的兒子?

「元復,可有此事?」平治皇帝瞧了瞧最前面一列的閣臣,那邊仿佛都沒有什麼意外之色。

這事情沒法抵賴,陳山成上前一步回道︰「臣教子無方,自請辭去內閣大學士。」

沒辦法,他現在只有這一條路了,想替兒子請辭的路已經被斷掉,對手這次出手實在太狠。

流兩千里,這並不是開玩笑。他陳山成就算想保住兒子,這一步請辭也是必須做的——不做也會有人逼他做。

「這還像句人話!」身後有個微弱的聲音傳來,能傳入陳山成的耳朵里,卻到不了龍椅上。

陳山成低著頭,心中很是不爽,但卻真真無可奈何。他現在除了擺個姿態回家待著,並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能是依靠帝心留在內閣。

棉花?做個棉花有什麼不好?起碼能留在內閣!

但他卻忽然想到,賈府的大姑娘正是在宮里做貴妃,現在還有了身孕,晚上一個枕頭風,怕自己在皇帝心里就要減不少分。

前面的張庭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這次只能以退為進了,內閣方才運行穩定不久,西北和東南的局勢還離不開陳山成。

但這話現在不能說,現在說了,只能激起言官們的逆反情緒,並沒有什麼作用,還是下朝之後再與皇帝分說吧。

只是他旁邊的吳善中和陳敬軒卻不這麼想,換個人來做戶部尚書,也不一定會比這陳山成做的差——海禁已經開了,現在國庫已經開始能存起銀子了。

另一隊列中的王子騰心里冷笑,這才哪到哪呢。等再過幾天,看你還怎麼玩以退為進?

平治皇帝心里惋惜,這個陳之同,怎麼就這麼不爭氣。

「元復不必如此,當以國事為重。」

這話一出口,後面的御史就不答應了。

「聖上此言,臣不敢苟同!」方三城大聲說道︰「子不教,父之過!陳元復連兒子都教不好,有何面目留在朝堂之上!若皇上想留陳元復在內閣,當流陳之同兩千里!」

眾人紛紛附和,可陳之同心里明白,即便自己兒子真的被流兩千里了,自己也要從內閣滾出去;但若是能保住兒子,自己內閣的位置說不定也就保住了。

但是,御史就是打嘴炮的,拿大道理壓人,若是沒有正當理由,就算皇上說話也不好使。

平治皇帝無語,他不能說方三城說的沒有道理。眼下卻是群情洶洶,憋著勁要把陳山成趕出內閣了。

陳山成再次叩首道︰「臣請辭內閣大學士!」

他也不傻,留著戶部尚書。自己兒子是打了一個翰林,但也不至于把自己一擼到底吧?

平治皇帝嘆了口氣,說道︰「元復啊,先回去歇兩天,好好想想再來回話。」

皇帝的信號很明顯,那就是要挽留陳山成;御史們也知道目的不好達成,能剝掉陳山成一層面皮就很難得了,畢竟打人的不是陳山成本人。

陳山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太和殿的,這種當面的羞辱不抗也不行。

後面的張庭瞻快步走出,和他並排。

「元復,早知這樣,你該告病的。」

告病不是什麼新鮮招數,但勝在管用,起碼不用當面受辱。

陳山成嘆了口氣,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說道︰「先這樣吧。」心里卻在急速轉動,想著怎麼在皇帝面前加分。

清流那邊肯定要有所交待的,但楊正亭那邊卻給了他新思路,罰俸呀!楊正亭作為老師罰俸了六個月,他罰俸一年總可以了吧?但隨即有有些苦笑,這次是捅了清流的馬蜂窩,罰俸還真不一定好使了。

想到這里,陳山成的腳步又開始沉重了。

該做的姿態還要做,閉門思過個幾天很有必要。

回到家中之後,陳山成滿臉陰沉,喝道︰「那個小畜生呢?」

管家陳達文回道︰「正在房中躺著。」

陳山成冷哼一聲,去了書房,他縱然有心教訓,也要再換個時間了。

陳之峰也回來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也無法專心在外面。

雖然他們無法上朝,但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或者不用消息來源,他們也能知道朝堂之上發生了什麼事。

對于自己的三弟,陳之峰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動手打一個翰林!

對于陳之峰的質問,陳之同很是委屈︰「二哥,當時我真不知道他就是賈環。」

是啊,誰又能想到呢,榮國府的三公子會穿了一身那麼低調的衣服。

陳之峰沉聲說道︰「你先靜養。過幾日,我再去找那賈環致歉。」

薛蟠也得到了消息,只是事情發生在他新婚當天,他就只能過一天再過來賈府看望賈環了。

自打听說賈環在自家院子里被打了,薛姨媽的太陽穴就突突直跳,這事情怎麼就會如此蹊蹺地發生了?

喚來薛蟠,薛蟠也覺得奇怪︰「母親,兒子之前並沒有听說過陳之同與環兄弟有什麼過節。」

這不奇怪,這兩個人能有交集都出乎薛蟠的意料。

「你去看看環哥兒去,畢竟是在咱們家出的事。」

听到母親的吩咐,薛蟠也不敢怠慢,招呼小廝常隨去街上買了些果品點心,便拎著到了賈府。

若說擔心賈環,並不止薛家。

王熙斕本來也是興沖沖地去薛家吃酒席,回到賈府之後才听到了消息。

天色已經很晚了,大伯和賈家的眾人都聚集在梨香院商議事情,她縱然有心,也不敢過去。

去藕香榭那邊找了惜春,惜春也听說了三哥哥被一紈褲打了,正在那邊生悶氣。

她氣自己家的長輩兄弟沒有給三哥哥出頭,害得三哥哥挨了一棍子。

那可是丟了家里的面子,他們倒好,竟然還跑去梨香院商議事情去了。

但很快,就有陳家的人來道歉,惜春憋著勁就不想接受,但幸而家里長輩也沒接受,這讓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見到王熙斕過來,惜春悶悶地打了個招呼︰「四姐姐,你來了。」

「四妹妹,我听說……」

話說一半,惜春就知道了王熙斕的來意。若說王熙斕是來瞧熱鬧的,那她也是不信,怕是來找她去看賈環才是真的。

小妮子沒多想,若是王熙斕不管不問,那自己以後就不同她一起玩了。

「叔父們都在那邊的,等等再過去吧。」

很快,入畫就來告訴她︰「小姐,幾位老爺都從梨香院離開了。」

惜春馬上就起身,說道︰「我去瞧瞧三哥哥!」

王熙斕跟在後面,一同去了梨香院。她不知道,正是自家大伯的插手,才讓賈環挨了這一棍子,若是惜春知道,肯定要給她大白眼。

但等她們到了梨香院的時候,卻撲了個空,賈環並不在家,而是出門了。

彩雲怕她們擔憂,就說道︰「三爺不過挨了一下而已,不礙事的。」

惜春懵懵懂懂,卻又滿心疑惑。就算只挨了一下,也該老實在家里待著,眼見著天都要黑了,還出去亂跑做什麼?

王熙斕在邊上小聲說道︰「肯定要去告狀!」

惜春有些期待,三哥哥的幾個老師都很厲害,說不定真能替三哥哥出這一口氣。

待到第二天一早,惜春就趕在賈環早朝之前跑過來了,卻發現賈環沒有起床,正在呼呼大睡。

看著好像真的沒有什麼事,惜春方才放了心。

彩雲在邊上說道︰「四小姐,婢子怎麼會騙你呢。」

惜春賭氣一般說道︰「我知道你不會騙我。我先不走,等三哥哥醒了再說。」

這個點,薛蟠正帶著東西往賈府趕。

拐了個角,卻忽然被一人攔住了,看眉眼,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足下是?」薛蟠拼命回鄉,可就是記不起來這麼一號人物,心里十分羞愧。

來人朝薛蟠施了一禮,說道︰「在下是陳之同的二哥,陳之峰。」

「原來是陳二哥!」薛蟠拱手道︰「這是去哪?」

陳之峰說道︰「特意等薛家兄弟。」

薛蟠很是疑惑︰「陳二哥等我做甚?」

陳之峰上前說道︰「我三弟實在不成器,竟犯下如此大錯!愚兄想著三弟與薛兄弟交情尚好,就想著拜托薛兄弟做個中人,改日約賈狀元出來,我陳家想當面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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