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環出門之後，就有人來報知賈赦賈政︰「三爺去了錢大人府上送茶去了。」
賈赦揮手讓小廝退下，低聲對賈政說道︰「如今也好，兩頭下注。我們在明，環哥兒在暗。不管哪邊得了勝，咱們賈府總不至于倒了。」
賈政卻頗為憂心︰「他小小年紀，哪里當得起這個擔子！」
「二弟糊涂了不是！環哥兒年紀雖小，卻是極有主意的。他那老師，不用我說，你當也應該知道，那肯定是支持齊王的。」
賈政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是隱隱覺得，自家這次有可能下錯了注。
待到賈環從錢府回來，心中已經大定。不出所料，錢雨本就是最最典型的讀書人，齊王為長子，而且並無失德之處，自然該立為太子。
可讓賈環不解的是，為何楚王也頗有支持者。
錢雨本解釋道︰「今上寵愛楚王，封地賞賜都比齊王要多。」
賈環便了然了，但隨即心生警惕，這會不會是皇帝故意為之？這個想法立刻被賈環按在了心里，不可亂猜，不可亂猜！
王子騰對于賈環的表態很是不滿，既然賈環不肯支持楚王，那自己也就無法再與他深入來往了。
過了幾日，賈環在翰林院啃米飯的時候，房源會笑眯眯地過來了︰「賈修撰？」
賈環趕忙咽下嘴里的飯食，站起來說道︰「房學士有何指教？」
「皇上聖明，開了海禁！耶穌會也得以派遣更多的人過來。這不，教堂那邊也多了不少新鮮玩意兒，賈大人若是得空，晚上落衙，咱們去瞧瞧如何？」
賈環很感興趣︰「既如此，那下官也去湊湊熱鬧！」
「說定了！」房源會高高興興地走了。
自打過了年，金陵城中金發碧眼的老外明顯見多，他們穿著大唐的服飾，扎著中國人的發髻，還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羅蘭德近來也感到人手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耶穌會從南洋那邊又送來了十幾個修士幫助傳道，讓他不禁在心里默念「天主保佑」！
這些人也帶來了各式各樣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大唐所沒有的，羅蘭德相信，很多人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只是他也不是傻子，隨便什麼人都肯給看，第一撥，當然要是房源會和賈環這樣的朝廷官員了。
當傍晚房源會和賈環到了的時候，羅蘭德就一臉神秘加得意地把他們帶到了教堂里面的小屋子。
見到羅蘭德的展示，房源會不禁有些頭大，賈環則沒忍住笑了出來。
果然，有著各種的油畫，還有雕塑。但這些東西，果女居多。
房源會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吭哧吭哧地對賈環解釋道︰「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哎，這些西洋人，還是需要教化啊。」
賈環笑道︰「房大人勿須如此。西洋人本來就是這樣，不奇怪。你以欣賞的眼光去看就好了。」
見到賈環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怪罪的樣子，房源會方才松了一口氣，今天這事情要是傳出去，他老臉就沒地方擱了。
但賈環對這些東西興致缺缺，他想要的是那些帶有科技感的東西，哪怕再來幾只懷表也可以啊。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這次羅蘭德顯擺的，都是文藝方面的東西，唯一能勾起賈環回憶的，就是一只小提琴了。
羅蘭德看著賈環對那個小提琴甚感興趣，就介紹道︰「這是我們泰西的樂器，叫做，呃……」他一時不知道怎麼翻譯。
賈環開口道︰「Viola！」
這讓羅蘭德簡直不敢相信，賈環嘴里的意大利單詞竟然就這麼蹦出來了。
撫模著小提琴的琴身，賈環深情地說道︰「我願意叫它小提琴。」
當年在大學里，可是有個漂亮的女生在教他，手把手的教。想到這里，賈環臉色就浮起一抹追憶的笑。
拿起那把琴，賈環略略試了幾個音，就熟練地拉起了一首曲子。
曲名他早已忘記，唯一的印象就是《巴爾扎克和小裁縫》里面，馬劍鈴和羅明胡謅的那首《莫扎特想念毛主席》。
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有沒有莫扎特，或者莫扎特有沒有創作出這個曲子，但他見到這個東西，就壓制不住自己的沖動，優美的旋律也就從雙手之中流淌而出。
羅蘭德目瞪口呆地看著賈環拉琴，他實在想不到，在遠離歐羅巴的遠東，竟然會有人拉小提琴！
那邊賈環不過拉了一小會就停了下來，他實在記不得後面的曲子了。
羅蘭德鼓掌道︰「賈大人天縱英才，有生而知之之才！我願將此琴贈與賈大人，盼望大人莫要推辭。」
賈環也不客氣︰「既如此，多謝神父了。」然後看了看破舊的教堂，問道︰「神父來大唐多久了？」
羅蘭德嘆道︰「已經快二十年了！」
賈環點頭道︰「是啊，二十年，很久了。神父的大唐官話說的已經和我們一樣了。」
羅蘭德不知道賈環何意，轉頭看了一下房源會，房源會也不知道賈環想表達什麼。
晚上賈環和房源會小聚的時候，賈環說道︰「我看教堂已經很是破敗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支撐不了多少時日。」
房源會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嘆道︰「可不是！只是京中教徒雖然多有捐錢捐物，但還是無法修葺。」
賈環說道︰「羅蘭德神父幫過我大忙，這件事情，我願出資一千兩白銀。」
房源會大喜︰「我替教中兄弟姐妹多謝賈大人。」
賈環告誡道︰「只是傳道不能激進，保祿才走了不到一年，別再讓人抓住把柄了。」
房源會笑道︰「你真當泰西人傻的？他們也知道厲害了。」
「要是以後教堂里有什麼新東西，房大人記得叫上我一起。」賈環伸手給房源會把酒滿上，他就不信，就算踫，也能踫到幾個像樣點的東西吧？
分手的時候，卻看到一個騎士沿著大街疾馳，手里舉著一個明黃色的包裹，嘴里大喊︰「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房源會和賈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懷疑。但這個時候他們不能亂猜，就等著看朝廷的下一步動作了。
回去之後，賈環就把得來的小提琴放在書房那邊的櫥櫃上，吩咐琥珀道︰「隔幾日便擦一擦。」
他不打算再拉了，顯露出太多，估計不好。
又過了幾日，焦守珍來和賈環辭行︰「我要去國子監讀書了，估計要一兩年見不到賈兄。賈兄且多珍重。」
賈環道︰「師兄自去。多帶點銅錢，國子監伙食甚差，可賄賂雜役買點外面的吃食。」
焦守珍說道︰「我就不帶那麼多了。伙食差就差，本來去那也不是享福的。」
賈環佩服不已。
很快，朝廷的消息得到了證實，西北的確打了勝仗了！
撫遠大將軍黃鳳閣在祁連山腳下連破葛爾圖兩軍，斬首八千，繳獲奴隸牛羊兵器無數。葛爾圖不得不往西遠遁，暫時收斂鋒芒。
範承運騎在馬上，心中憤恨異常。自打去年秋天贏了唐軍一次，還逼走了馮世昌，準格爾的蒙古人就開始自大了起來，葛爾圖雖有遠見，但屬下卻日漸驕縱，這次吃了敗仗，就是目中無人的代價。
自己雖然智計百出，但朝魯等人卻覺得自己是一等一的勇士，表面功夫都懶得做。幾次計劃都出了差錯，這樣還能打贏，那可就真的見鬼了。
不過也好，不听話的朝魯這次被黃鳳閣割走了人頭，格爾斯楞也丟了一只胳膊，想來也能讓這群蒙古人老實一點。
葛爾圖滿臉陰沉之色，這次失敗完全是預料之外的。去年軍師就提醒過，今年開春就會有一場惡戰，只是他沒有想到，會敗成這個樣子。
「大汗莫要如此，中原有句古話，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汗在，準格爾就在！最多兩三年，咱們還會回來的。」
葛爾圖對于範承運還是非常信服的︰「借軍師吉言了！」心里卻想著，等穩定之後，定要再砍掉幾個腦袋，讓他們長長記性，要是不听軍師的話，不光在戰場上會掉腦袋，戰場下也會掉腦袋。
黃鳳閣則意氣風發地佔了葛爾圖的大營，此戰繳獲豐富，除去報上去的之外，還有大批金銀寶石。他在發往朝廷的捷報的同時，也遣人進京，帶了許多金銀寶石送給張庭瞻……
就在朝廷開始議論給黃鳳閣嘉獎的時候，很是有一些人坐不住了。
既然黃鳳閣可以在西北打了勝仗，說明準格爾人也不是不可戰勝的。而且黃鳳閣攜大勝之威，極有可能把準格爾一舉平定，到了那個時候，想喝口湯恐怕都難了。
京師的勛貴們有不少人又開始行動起來了，雖說去西北都說是去吃沙子的，但這個沙子也不是誰都能吃得上的。
南安郡王這次跑到首輔張庭瞻那去了，他知道，黃鳳閣是張閣老的人，想去西北，只能走這條路。
「閣老，這次說什麼也得讓小王去一趟西北了。」南安郡王陪著小心，不動聲色地把一張銀票推了過去。
張庭瞻看都沒看那張銀票一眼，一邊喝茶一邊說道︰「王爺乃是千金之軀，微臣豈敢讓王爺犯險？」
南安郡王接著說道︰「小王日思夜想，總不能就這樣白白領著朝廷的俸祿！當年先王也是為朝廷出過力的，難不成到了我這一輩，就……唉！小王只求為朝廷出力，哪怕去西北做個千總，也是無妨的。」
張庭瞻道︰「王爺說笑了。這樣，您先回去，我這邊再和其他幾位閣臣商量一下，您看如何？」
南安郡王拱手謝道︰「有勞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