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可是識字的,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張地契,上面有著四十五傾地,很是不少了。
「三弟弟,這個委實太貴重了,我不能要。」作為一個女孩兒,誰都想自己的妝奩豐厚,但迎春也知道,這麼重的東西,她不能拿。
賈環嘆了口氣,也沒拿什麼大道理出來說︰「二姐姐,收著吧。」
賈璉在旁邊點頭道︰「收著好了,只是先別讓父親知道。」
迎春手忙腳亂不知所措,賈環對司棋說道︰「給你們家姑娘收起來。」
司棋眼下已經是半個梨香院的人了,賈環說的話那是非常好使,就很是麻利地把那一小箱金子並著地契一起收起來了。迎春呆傻傻地看著司棋動作,不知道該如何。
惜春有些不舍︰「二姐姐,你以後常回來看看我們。」
賈璉敲了敲惜春的小腦瓜,說道︰「以後你二姐姐就不得空了,要是生了個外甥,就讓你三哥哥一起教了,這才是正經。」
迎春臉又紅了,轉過身去不敢回頭,鳳姐笑道︰「行了行了,這還有段日子呢。咱們往後多來說說話什麼的,不比什麼都強?」
顧青鋒那邊也等到了楊正亭的回話︰「賈府那邊已經知會好了,咱們初八的時候,就去下聘!」
有了準信,顧青鋒就開始準備了,還好顧家也是富庶,備起聘禮也並無壓力。
賈環也知道了初八顧家會來下聘,也特意提前請了假。
一旦知道了日子,時間就過得飛快,一下子就到了初七。
賈府里熱鬧非常,明天可是個大日子,顧家要來下聘了。
明日文定,賈赦正在安排酒席。雖然不是正式成親的大日子,但也不能怠慢了大媒。對于這個女婿,他是一百二十個願意。
賈母在榮禧堂里,也滿是高興。
邢夫人和王夫人也都覺得這門親事好,只有賈寶玉有些悶悶然。
在他看來,自己的二姐姐馬上要嫁人了,恐怕再也不復女孩兒的靈氣了。
賈赦進來之後,賈母便問道︰「明日待客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母親放心,都準備妥當了。」怎麼可能不妥當,賈府所有能幫得上忙的人都來幫忙,一個下聘,差點就當出嫁來辦了。
紫菱洲里面,迎春也在給司棋做安排。
「既是你要留在府里,那過些日子,就讓三弟弟給你挑個日子,你和潘又安也風風光光地把親事辦了。」
司棋別看一直風風火火,真談到自己的親事的時候,也是害羞不已︰「婢子總要先服侍小姐嫁了才好。」
迎春卻說道︰「我這邊早就安排好了。倒是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也不能虧了你。」說罷,便拿了一百兩銀子出來,交給了司棋︰「這是我給你們的禮,先收著。」
司棋卻不過,只好拿著了︰「其實姑娘不必為我操心,有三爺在,婢子也不會受委屈的。」
這話迎春也是信的。
潘又安也在自己的屋子里算著日子,二小姐一出嫁,那自己就可以娶表姐過門了,想想心里就高興。到時候再求求三爺,爭取把親事辦得風光一些。
和他要好的王方劉安最近一直在找他,想從他這邊進梨香院做事,他口頭上答應了。現在梨香院的攤子越鋪越大,只靠他和趙小有兩個人在外面是忙不過來的。外面三爺的莊子,現在竟然是林管家和他的準女婿賈芸在幫忙打理了。
可就是這樣,趙小有依舊沒有和他抱團的想法,一直想著自己去「做大事」。
晚上,劉安又過來拉趙小有去吃酒,現在大家都沒什麼事,剛好得閑。
菜色不是太豐盛,幾個小廝能準備什麼像樣的東西?不過花生米,醬肉,燻魚兒,蓮藕等幾樣,這在小廝里面也算不錯的了。
王方更是獻寶似的拿出了一小壇子酒︰「這可是托人弄來的洋河大曲!」
酒桌上,氣氛很是熱絡,潘又安已經打定主意,要找這兩個人來幫忙了。
「等到下次兄弟接到外面的差事,就找你們去幫忙!」
潘又安已經想好了,梨香院要用人,哪個管家都不敢攔著。
待到第二天,顧青鋒和楊正亭便登門了。
一早,顧青鋒便收拾得利落整齊,央著楊正亭一起,帶著聘禮便登了門。
江南地區,自打前明嘉靖以後,風氣開始奢靡,聘禮也漸漸貴重。顧青鋒作為錢塘人氏,家資豐厚,備起聘禮自然毫無壓力。
金珠,綢緞,首飾,果盒等林林總總,加起來怕不下二百兩了。
這二百兩在賈府看來確實是有些寒酸,連迎春嫁妝的零頭都比不了,但放眼整個江南,卻是大戶人家的標準了。
但賈府看中的也不是顧青鋒的家資,是以顧青鋒和楊正亭一進門,就受到了熱情的招待。
那邊楊正亭在和賈赦認認真真地走流程,賈璉已經吩咐廚房準備午飯了。
等到賈環湊了過來,廳里面已經是一片歡聲笑語。
「日子定下來了?」
听到賈環發問,賈璉笑道︰「定下來了!看來男方頗急,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七,大吉大利!」
賈環也不禁吐槽,這實在有些趕了。
顧青鋒在京城的住所不大,只是一個小院子,帶著影壁,勉強能算兩進。賈赦也提出了這個疑慮,楊正亭笑道︰「將軍不必憂慮,顧大人已經在看宅院了,就在上元縣那邊,距離衙門不過小半個時辰的路程,三進的宅院,足夠用了。青鋒以後還是要外放的,將軍想想,按察使要住多大的地方?」
賈赦再無疑慮︰「那就盡快,我還要使人去量房間,準備嫁妝。」
楊正亭悄悄瞪了顧青鋒一眼,意思很明確,你這樣趕,女方都不好準備嫁妝了。
顧青鋒卻沒看懂,只管獨自發樂。
但上了飯桌,他就被賈環賈璉他們圍攻了。
這是嫁女,賈府自然也要擔心迎春在顧家的待遇,所以這種「丑話」就只能賈環賈寶玉這種小舅子來說了。
賈環把酒滿上,端了起來,對著顧青鋒說道︰「顧兄,過了今日,稱呼上少不得要改上一改。以後我家二姐姐就交給你了,若是有慢待之處,我等可是不答應!」
賈赦樂呵呵地看著賈環,他倒是沒有太擔心,有著賈環在,換成誰都要掂量掂量,這門親事,並不能說一定就是賈府高攀了。
顧青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朝著賈環亮了亮杯底,說道︰「賈兄放心,我顧青鋒的為人,你還不知道?若是有慢待之處,盡管來尋我!」
賈璉卻笑道︰「罰酒罰酒!此時還叫賈兄?該換個稱呼了!」
顧青鋒和賈環都是大笑。
「二姐夫,咱們再來一杯!」
「三弟,請!」
迎春那邊也知道了賈璉逼著顧青鋒換稱呼的事情,羞得滿臉通紅。她在家里的時間不多了,只有兩個多月了。
這兩個多月,她打算給賈環多做幾雙鞋襪,除此之外,她也實不知要如何才能表達自己的感情了。
過了幾日,朝廷忽然發布了任命,兵部左侍郎賈雨村遷轉吏部右侍郎,原吏部右侍郎高發鈞進位吏部左侍郎。
看到這項任命,賈環對賈雨村感到由衷地佩服。拋去人品不說,光是在官場上的縱橫捭闔,賈雨村就超出常人一籌。
雖然右侍郎不比左侍郎好听,但這可是吏部,不是兵部能比肩的。
意氣風發的賈雨村也發了帖子,邀請親朋故舊小聚一下。
賈府拿了四張帖子,賈赦賈政,外加賈璉賈環,賈寶玉沒有收到,一來他不是讀書人,二來不是賈府的話事人,三來請了他也不會去,賈雨村才不去討這個沒趣呢。
待到了日子,賈環便跟著自家長輩兄長去了賈雨村的府邸。
里面已經熱鬧非常,王子騰小團伙的人可是來了不少,賈雨村的成功說明了他們成功把手伸到了吏部,這可是一大進步,值得擺酒慶賀。
而且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賈雨村得了這麼一個實惠,也必須要擺個姿態出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喜悅。
花廳里,滿滿坐了四桌,主人賈雨村更是頻頻舉杯,對眾人勸酒。
待酒席罷場,在王子騰示意之下,很是有些人留下來沒走,這些人都被帶到了另外一個書房,丫鬟們擺上香茗,就紛紛退出。
賈環也坐在外書房里面,對于王子騰的安排很是有些不明所以。人家擺酒,你摻和什麼?
但王子騰喝了兩口茶,清了清嗓子,開口便是一個大炸彈。
「昨日楚王來訪,對賈侍郎的遷轉表達了祝賀。」
這一句話,就讓大家知道了王子騰的重點。
賈環看了一眼賈雨村,那邊的賈雨村還在吹著茶水,仿佛王子騰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賈環不相信賈雨村對這種事情沒有自己的看法,既然王子騰心向楚王,那他就一定要反著來了,而且按照書中的發展,賈雨村應該能蹦到最後才是,可既然王子騰和四大家族都倒了,他是怎麼能夠獨善其身的呢?
忽然賈環身後冒出了冷汗,那就是賈雨村反水了!這就是唯一的解釋。作為九卿中的一個,賈雨村的話語權是相當大的。但現在賈雨村還只是一個正三品的侍郎,話語權不能說沒有,但還沒有能到和王子騰分庭抗禮的地步。
看著廳中侃侃而談的王子騰,賈環想到,賈雨村怕是早就不想和四大家族混在一起了,他已經是三品高官,而王子騰卻依舊把他當做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