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曲面露惋惜嘆道︰「若非那奸佞王臣寧錚,公子的腿和眼楮便不會如此屬下真是替公子冤屈,大將軍顧及著陛下的處境,卻從來沒有想過公子的想法」
白衣青年听著,臉色逐漸轉變,在唐曲還沒說完時,喝了一聲︰「此地可容你胡說?我不知提醒過你一次,廣信不比京城!」
唐曲失了聲音,片刻後愧疚道︰「屬下知錯。」
白衣青年似是覺察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嚴肅,于是輕輕咳了幾聲道︰「也罷,你既然說醫館的病人如今已然醒了,便隨著我前往府宅內為我施針吧。」
這男子的聲色又溫潤和緩起來。唐曲松了口氣,點頭應了下來。
後堂長廊最盡頭的廂房內,江呈佳隱隱約約地听見了這兩人的對話,無意間听見寧錚之名,便露出了詫異之色。
若依照那名叫唐曲的醫者所說,他家公子身中奇毒,且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全是因為攝政淮王寧錚之由?
江呈佳的神色不由得沉了下來,方才那另一名男子說所說廣信不比京城,難道唐曲與這間醫館的主家皆是洛陽人士?
正當她好奇之余,廂房外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緊接著,唐曲的聲音透過明紙窗紗傳了進來︰「夫人,您便在這里好生休息在下有事外出,會令小廝看好堂前,不過片刻便會歸來。」
江呈佳一驚,沒想到唐曲還會特意前來同她打一聲招呼,便應了一聲道︰「勞煩醫者了。您安心出門吧。」
唐曲又在廂房外停留了片刻,像是在走廊上放了什麼東西,只听見外頭傳來沙沙沙的聲響。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門前離去, 的腳步傳來,逐漸遠去。
江呈佳皺皺眉,閉上眼繼續等著千珊前來接她。
約莫半個時辰後,廂房外再次傳來了動靜。
「姑娘您什麼時候出去的?」
「半個時辰前」
「我還以為您一直在屋子里陪著您家夫人。」
「煩勞小哥兒掛心了。」
「姑娘,您家夫人已醒了呢您快去看看吧。」
「嗯多謝。對了,醫者先生何在?」
「我家先生有事外出了命我在堂前看顧醫館,姑娘尋他何事?」
「倒也沒多大事,只是我與夫人再次叨擾許久,也該離開了。眼下是想向醫者先生道謝。再者,這看診的錢怎麼說也得交了,否則便是我們的不對了不是?」
「姑娘與里頭的那位夫人看起來都是有來頭的人,自然是不會做這種事」
廊前傳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正迷糊犯著困倦之意的江呈佳听到那女子的聲音,立即打了個激靈,從床上坐起,掀開帳子細听外頭動靜。
果然,沒過片刻,屋子前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千珊在外頭還沒有推開門,便听見屋里傳來一聲低聲詢問︰「千珊,是你嗎?」
千珊一怔,即刻答道︰「姑娘,是我。」
她推開門,走進去,便瞧見江呈佳已然穿戴好了服飾。
「事情都辦好了?」江呈佳朝她走過去。
千珊點點頭道︰「都辦妥了,人已在客棧等著了。」
江呈佳應了一聲,踏過廂房門檻朝外頭走去。千珊匆忙上前扶住她,略有些擔憂道︰「姑娘現在便要去嗎?您的身子還是等著這醫館的醫者歸來,替您再探一探脈,我們再離開?」
「不必,也不好讓客棧里的人等得太久。」江呈佳搖搖頭道,剛出廂房門,便不小心踢倒了放在門口高檻前的東西, 當一聲引得她低頭朝下看去,便見一個陶瓷小瓶朝著廊前的低台滾落而去。
千珊追了兩步,彎腰將那小瓶撿起來,有些疑惑。
江呈佳從她手中拿過陶瓷瓶,細細瞧了幾眼,便拔開上頭的塞子放在鼻前聞了一聞,爾後慢慢露出了淺笑道︰「這醫館的主人當真是個良善人,恐怕猜到我們不會繼續留宿此地,臨行前,竟還在廂房前放了用保胎草藥凝練而成的保胎丸千珊,你出去這半個時辰可有為醫者備下謝禮?」
千珊答道︰「奴婢備下了重金與謝禮,方才已交給了這醫藥鋪的小哥兒。」
江呈佳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道︰「我們走吧。」
主僕二人沿著長廊一路朝醫館前堂走去。候在醫館門前的小哥兒,朝著主僕二人笑呵呵道了一句︰「夫人,我家先生讓我叮囑您一句,他放在廂房門前的小瓷瓶,里頭的丹藥需一日服一次。另外,祝您身子早日康復,阿睿在這里提前道賀了。」九餅中文
這小哥兒很會說話,面皮上又都是暖和和的笑意,客客氣氣的將主僕兩人送下了醫館門前的階台,這才轉回了醫館中。
千珊引著江呈佳朝東大街的鬧市行去。
「千珊京城里有什麼人家的貴公子雙腿殘疾,雙目失明麼?」路上,江呈佳突然這樣問道。
千珊一怔,鎖著眉頭,深深思索了一番,奇怪道︰「姑娘問這個作甚?」
江呈佳未答又問︰「你只管回答我的問題?京城有這一號人物嗎?」
千珊毫不猶豫地答道︰「有啊姑娘所述的貴公子不正是城大將軍的嫡子——城勉城崇余嗎?」
江呈佳停下了腳步,轉臉朝千珊望去,驚訝道︰「城將軍的大公子竟身患重疾?」
千珊眨了眨眼道︰「正是。京城除了城公子也沒有另一號人物身患如此重疾,等同廢人。」
江呈佳緊抓住千珊的手,又問道︰「那你可知此人身患之疾,是怎樣造成的?」
千珊想了想道︰「听說是城大將軍夫人蔣憐在即將臨盆生產時,誤食了劇毒之物,毒素入月復。宮中太醫令醫官前往城府為夫人診治時用錯了藥,將劇毒逼入了胎體內,雖及時用藥抑制了毒性但城公子降世後,毒素積存在他的雙腿中無法驅散才導致他這雙腿殘廢至此。後來因城公子體內奇毒的蔓延,他的雙眼也再無法視物,六歲那年徹底失去了光明。」
江呈佳听著千珊的這番話,聯想起方才那醫者唐曲與另一名男子的對話,便大致猜測道,這家醫館背後的主人正是城大將軍的嫡子,城府長子城勉。
這令她十分驚訝。
城府的長公子出現在此地,是因為什麼緣由?為何會帶著醫者前來廣信這樣一個偏遠小城?
她低著頭默默思考著,千珊在一旁瞧著,忍不住問道︰「姑娘在想些什麼?」
江呈佳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廣信城的鬧市,仿佛並沒有被三月以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城防封鎖而影響,這座城在時光的渲染下,恢復了應有的熱鬧平凡。
主僕二人行至一條古趣盎然的街道,來往的客人很多,有一家透著靜雅之息的沉香暖閣,不卑不亢地立在街角處,門前雖然有些冷清,但來往客人皆是儒雅翩翩的兒郎。
千珊指著那家暖閣輕聲道︰「領主便在前頭等著。」
江呈佳的目光蹲在這暖閣的牌匾之上,「醉金閣。」
她凝了凝眸子,提起裙擺,上了階台朝這所客棧酒樓里行去。
千珊引著江呈佳朝二樓右側靠窗的雅軒走去。兩人掀開軒外層層鋪墊墜掛的珠簾,又推開一扇木門,來到了屋子里面。
正屋堂前,一左一右端坐著兩位儀表堂堂,身正剛直的青年人。
右邊的男子身著深青曲裾袍,五官雖端正,臉頰上卻被刺了一個黥字。
左邊的男子,青年白發,面相清秀,身著灰白色上襖衣內搭棉綢曲衣長袍,相較于他對面的男子更顯清秀。
江呈佳來到這二人面前,面露驚異道︰「燭影?拂風?你二人怎會在這里?」
這話問完,她條件反射似地朝千珊望過去,一臉疑惑。
千珊笑笑道︰「姑娘這是公子的意思。」
江呈佳一驚道︰「公子你是說兄長?」
燭影與拂風對視一眼,即刻起身朝江呈佳一拜道︰「屬下見過閣主。」
江呈佳此刻心里皆是驚訝,擺了擺手道︰「禮節便免了,告訴我這廂究竟是怎麼個緣由經過?」
燭影與拂風遂坐回了原席。
「屬下奉公子之命,趕回臨賀護佑閣主周全。」燭影一板一眼地答道,一個多余的字也不肯說。
拂風無奈地笑了笑,瞧見江呈佳面色凝重,眼珠子一動不動的望著他們,便沉下心道︰「屬下前兩日將燭影接回,公子有幾樁要事命屬下告知閣主只是閣主近日同淮陰侯形影不離,屬下難將消息送出今晨千珊跟隨閣主離開暗崖莊時,暗地里向屬下傳了消息,這才一路跟著您前來了廣信。」
江呈佳一定眸,不廢話,直接入了主題道︰「兄長要你同我說什麼?」
拂風即刻道︰「公子已在隆中尋到了失蹤已久的施安。」
「施安尋到了?他如何?」江呈佳即刻憂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