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解釋清楚

作者︰汴梁公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因此,此罪在大魏便屬十惡不赦,而對于繼承君位的每一任皇帝來說,守好祖宗家法便是最極其重要之事。

但這世上總有為取暴利,鋌而走險的人。大魏存在的這數百年里,不知有多少貪心之人因此被凌遲處死。

可這麼多血淋淋的例子,也阻擋不了人的貪欲。

應了那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但縱然宋宗罪大惡極,卻也並不能成為寧南憂拿這一城之人的性命去拼的理由。

更何況,她與江呈軼已有籌備。就算他不設此計,宋宗也絕活不過秋末。

只是她所認為的,卻並非寧南憂所想。

她心中有所不滿,正欲說出口,但轉念仔細一想,卻又不知該同他說些什麼,勸些什麼。

似乎他所做的這一切,也並沒有不對的地方。

這一次,他好似並沒有傷及無辜。

說到底,她為這一城百姓擔憂,只是害怕他們因這場戰亂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實際上這里的人卻並沒有受到傷害。雖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少了尋常時的生意買賣,使得臨賀瞬間成為了空城,可她卻未曾听說有人餓死、或是被烏滸軍士欺辱、虐殺或是死于戰亂之中。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寧南憂見她垂下眸子不言不語,心中那點不安雖難以啟齒,但還是咬牙說了出來︰「你是不是認為我這樣做,不管不顧,不去計較這郡城之中上萬人的性命,任由孟災那樣的殘暴之人帶兵圍困臨賀使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成天提心吊膽覺得我過于無情無義?」

江呈佳望著他,見他小心翼翼探問的模樣,心酸起來︰「是,我不喜你如此孤注一擲,將全郡之人的性命賭上。但事實上,至今為止我並未瞧見孟災與烏滸兵對臨賀百姓動手也未曾听聞哪處死了人,哪處軍衛霸搶民田,強搶民女之事。想必是你精督衛護城的功勞。」

她克制住心中的慌亂懼怕,終于理性的說出這番話。

江呈佳深呼了一口氣,握住手掌,自嘲起來。她的年紀倒是越活越大,可不知怎得心智卻越來越幼稚,越來越武斷了。從前她想問題也不像如今這般毫無理智,只會狹隘思考。

事情總有兩面性,可她卻總是忽略好的一面,只在乎那壞的一面。看到的全是陰暗與灰沉。

江呈佳難過起來,從什麼時候她變成了這樣?

大概是在三十年前,千珊不忍瞧她成日墮落,孤身一人返還故都,求長老為她尋找覆泱的蹤跡,最終得知覆泱入了大魏,成為權臣奸佞之子後。有一日,她在前往仙境尋找江呈軼時,偶爾間在路上听見兩個小仙娥談論起她與覆泱之事。得知一條驚天之聞。

天帝悵堯在覆泱身上注下的詛咒,以兩千年為期。期滿魂散,詛咒自動解除,而覆泱也在不能重新轉世,魂澤將會回歸大地,消散九洲,等同灰飛煙滅。

而寧南憂便是他的最後一世。

簡岑的魂散消失,便是此詛咒應驗的前兆。

她不知這兩個小仙娥究竟如何得知這條她從不知曉的詛咒秘聞。當初悵堯當著眾神的面施下此咒,明明只是咒其永世不得歸九重之天,無法恢復神籍,凡間投胎輪回世世淒苦不得好死。卻並沒有什麼兩千年之期。她也從來未曾听過此事,可如今初次听聞,心驚膽戰。立即轉身去尋那兩個小仙娥。

可一轉眼,卻發現討論此事的小仙娥早已消失不見。

當初她以為這是胡說之事,可卻在心中留下了陰影。

在計劃、尋找並準備靠近寧南憂的這幾十年來,江呈佳一直將此事掛在心上,這種強烈的不安之感,隨著凡界氣運勢圖預測處人間未來會現一場大劫禍亂,更加令她恐慌起來。尤其是女帝親口對兄長交代的那番話,說覆泱的神運侵擾了帝星的氣運。這更讓她害怕。害怕天命對覆泱處置,害怕他真如當初她听到的兩個小仙娥的對話一樣,魂澤散于九洲,而這世上便再無覆泱此人。

從那時起,她也變得越來越偏激。她看不得寧南憂深陷權勢爭奪的泥潭之中,看不得他殘害無辜,對他所作之事,一貫貼上貶義,甚至一味的將她自己推上道德的制高點,俯視于他。對他種種行為進行批判責怪。卻忽視了這些事中可能存在的一些她未曾瞧見的正面性。

她居然好意思責怪寧南憂偏激。

她自己不也是個只顧著一人想法,其他全然不顧的偏激怪麼?

她抬起頭,勉強沖著寧南憂擠出一個笑容,輕聲道︰「我說了我不計較你從前做了什麼,自現在開始,你我能夠互相信任,你能答應我之前所說那些便好。」

「若是這城中沒有你一手布下的兵力守護,或許城中上萬余人便不僅僅是閉門于家,無往來之交,寡淡生活蜷縮一團,小心過活的場面。孟災之下的烏滸親兵向來殘暴,但這一城人除了經受了一場戰亂便再沒有受過其他傷害,只是在家中耗費存糧。」江呈佳保持著笑容繼續道︰「說明你心中本願,不想傷害這些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揪著這一處不放呢?」

這笑容比哭還難看。

實際上她滿臉眼淚,很難說她在笑。2k

寧南憂也不想過于糾結于此。

可每當遇見了她,他便成了一個扭捏矯情,處處刻薄,糾結造作之人。

他極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卻也無法控制這樣的自己。

他害怕再失去任何一個對他好的人。

這世上,待他真心之人屈指可數。

他不想逼走誰,卻忍不住對自己對他人刻薄。

寧南憂腦中的思緒亂成一團,壓在他心頭,叫他有些喘不過氣。

「可,我還需同你解釋。」寧南憂嘆了口氣道︰「我設此局,並非完全針對宋宗一人,我同樣想讓孟災伏法。但若不以此局,恐怕孟災這個平生小心謹慎至極,又有嚴重疑心病的人恐怕難從烏滸而出,更別說將他除去。孟災多年以來的暴 政,早已讓烏滸之內一團亂麻。且宋宗走私之路與孟災多有牽扯。從內陸至廣州邊境走私的商路都有孟災插手其中。若是,我單單除去宋宗一人,將來無論誰再任職廣州刺史之位,都難免繼續掉入廣州此亂地、染缸之中,為利益所驅使,再與孟災合謀,重行走私之事。我是想永絕後患。」

寧南憂牽著她縴細的雙手,從未如此認真的說出這番話。

「這是我內心真實想法。真實真切。」似乎就差指天發誓一般,他的語氣很是用力,「當然除此之外,我也有其他對于權勢的野心。但我可以指天指地同你說,剿除走私商路是我設下此計最初的想法。」

江呈佳一愣。

她從未把他行此事的緣由往這方面想過。她單單以為寧南憂是想要烏滸以及廣州權勢的支持,以便未來與寧錚、與鄧氏抗衡。

寧南憂的話更使她覺得自己對他太過于苛刻。

究竟是什麼,讓她現在對寧南憂能想到的只有奸佞二字?

她又一次控制不住情緒,匆匆忙忙垂落雙眸,反握住他的雙手顫抖道︰「謝謝。」

寧南憂問︰「謝什麼?」

江呈佳抑制著顫動,哽咽道︰「你願意同我說實話。謝謝你。」

寧南憂再嘆,又一次摟她入懷,輕聲道︰「以後,我也願意同你說實話,只要你肯信我。」

江呈佳靠在他懷中。

似乎這些年來,積壓在心中的所有不快與痛苦都一消而散般。

暖和的秋風,沒了往日的寒氣,吹來了一絲夏末的潮熱。

兩個相互依偎的年輕人,互相解開了對方的心結,終于終于得到了心靈的對望與信任。

季先之本是候在外院,但心中擔憂江呈佳之傷勢,在跟著千珊忙前忙後匆匆趕往主臥時,便與她一同听見了主子們之間的談話。

一字一句,分毫未差。

這些纏綿悱惻的誓言,含著濃濃情意的對話叫千珊既感動又覺得肉麻。

待听完後,她已然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面紅耳赤的朝身邊的季先之一望,恰好瞧見這中年男子朝她看來。于是便更替自家主子感到無地自容,心里想著,怎麼她家主子正正經經的一個小姑娘能說出連珠炮般的情話?

千珊手中端著食案,對季先之結結巴巴道︰「季季先生,想來女君並無大礙眼下這情勢咱們也不便送藥進去要不咱們回去吧?」

季先之瞧著這小丫頭滿臉漲紅,忍不住笑意,卻還是刻板著面容,裝出管家的嚴肅道︰「既然女君無礙。咱們自然不必繼續呆在這里。」

兩人又對視一眼,便不約而同的轉身朝北院外走去。

千珊把食案送回了東廚,叫僕婢們將早膳與藥湯溫著,便拉著小翠蹦蹦跳跳回了西院。

季先之望著這兩個喜出望外的丫頭,心中也替寧南憂高興起來。

但與此同時,他也想起了此時被寧南憂撂在書院里孤單一人的李湘君。于是,很快收了笑意,整理了儀容,朝書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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