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一百七十二章 偏寵

作者︰汴梁公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明華挑了挑眉頭,喚來南陽閣前廳的小廝,將食盒交給了他,並十分親切和藹道︰「堂夫日日在前廳勞作,定是累得慌,這是我們公主特地囑咐要贈予你的賞賜。如今,天還有些熱,不如先放下手頭的活,到後堂休息休息吧?」

那小廝有些出乎意料,顫顫巍巍接過明華遞過來的食盒,鼻子一酸,連連彎腰感謝道︰「多謝公主與明華姑娘體恤。奴感念公主大恩!」

明華回了個禮,便帶著佩玲回了主臥。

而此時此刻,曹氏的院子里,江呈佳早帶著三兩個僕婢候在屋外等著曹氏換衣梳洗起身使用午膳。

碧芸在屋前立著,對著眼前恭恭敬敬站著的江氏先行一禮,後溫溫笑道︰「听僕役說女君在東廚忙碌了一上午,著實不易,您身上還有傷,本不該如此勞累。」

江呈佳欠身回禮道︰「多謝姑姑關懷。昨日主公替我拿來了金瘡藥,一瓶三用,身上的傷倒是好了許多,眼下倒是不打緊。我思量著,母親這兩日病著,胃口不好,因而做了茶餐來,想為母親調一調脾胃。前幾日是我這個做兒媳的不對,才會令母親氣病了。這實在是我的錯,今日自要來向母親請罪。」

碧芸見她今日的神色也不如前幾日那般疲倦蒼白,倒是多了些紅潤氣色,想是因為昨日君侯去了北院的緣故,心中也是替她高興,于是點點頭道︰「夫人梳洗慢了些,還請女君耐心等待。」

江呈佳應了一聲,繼續站在廊下候著。碧芸將屋門打開,走了進去,又順手合上門,入了內屋伺候曹夫人梳洗去了。

一行人立在屋前不知等了多久,頂頭的太陽也有些厭煩佔據高位,逐漸朝西邊移去。

江呈佳早已站得一身汗。方才從東廚出來後,便已經回了北院換了一身衣裳,如今回廊廳堂階前久候,身上便又開始水滋滋的淌著汗,黏了衣袍,竟透過薄紗,向外袍滲了出來。

千珊站在她身後瞧見,立時有些擔憂道︰「姑娘要不咱們去長廊里頭候著吧?天氣熱,您這樣出汗,當心再將背後的傷口感染」

江呈佳額頭上已掛上細細的汗,背後傷處火辣辣的疼令她原本有些紅潤的臉再次蒼白下去。

她忍著,輕聲對千珊道︰「不打緊,東廚灶屋里比這外頭還要熱,一上午呆在那里,不也挺過來了。既然是來向母親請罪的,便不該嫌日頭毒。三日以前,是我將母親氣病了,又因身上傷病未能及時來向母親請罪,如今自然當受些罰。」

她知曹氏遲遲不肯開屋門,迎她進去,並非因為正在梳洗換衣。

她們一行人足足站了三炷香的時間,也有小半個時辰,這些時間足以令曹氏換洗服藥了。但如今曹氏卻遲遲不肯開門,也不命碧芸出來說一聲,便是有懲戒之意在其中。

畢竟三日以前,那場爭吵,她的確有錯。李湘君乃是外家人,雖然也成曹夫人一聲姑姑,與她乃有遠親之緣,卻說到底不是自家人,曹氏自然不得責備一句,更何況人家還是一郡公主,又憑著小輩對長輩的關懷以及多年情誼,為曹氏侍疾,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也累病了,曹夫人自不得再說她的不對。

但這件事總要有一個源頭,若不找出來,恐怕難讓府內下人心服,凡一切爭執,皆有因果。而江呈佳身為淮陰侯府的女君,不但沒有恪盡一府之母的職責,反同外人相爭。即便這其中有多少彎彎繞繞,多少對錯不等,到最後也只是她這一府之母的過失。是她未曾恪守禮樂之道,善待尊客。也是她不曾克己復禮,任性妄為,因一時意氣惱火與客大鬧不休。這便是失了責。

曹氏將她當作自家兒女,當成了這一府女君,如今才會刻意將她拒于門外,以作懲戒。若她驕傲自負,恣意妄為,必然令全府上下對她起反叛憎惡之心,雖眾僕不言,但日後卻會在她操持全府事務時,多添煩憂。令她無法管教奴僕,失了威信。但若是她知錯便改,情況又大不相同。

今日,她本就是借著請罪之意,親作了膳食,送來南院。既然已經勞累一上午,江呈佳也不在乎繼續頂著烈陽在院中站上一個時辰,以此表明為婦為媳的禮數與誠意。

江呈佳不急,千珊卻看的心急,生怕自家姑娘著了寒氣再著了暑氣,又一病不起。

主僕三人又頂著太陽站了些許時候,碧芸才緩緩將屋門打開,踏著盈盈步伐朝院子行了幾步道︰「讓女君久等,夫人已梳洗完畢,正喚您進去呢。」

江呈佳松了口氣,沖著碧芸點點頭,正預備進去,卻見碧芸目光在她身後跟著的千珊以及小翠身上掃了兩眼,于是腳下步伐頓了下來,思量三分,轉身對千珊道︰「我們在外面候著也有一段時日,怕是湯餅與茶餐都涼了,你且帶著小翠隨碧芸姑姑去南院的小廚房里將膳食溫一溫,無需太燙。」

千珊雖有一瞬間的呆滯,卻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怕是曹夫人有話單獨與她說,這才命碧芸姑姑出來支開她們二人,于是福身行禮道︰「喏。」她帶著小翠隨碧芸朝東邊的小廚房行去。城

江呈佳在院內深呼了一口氣,這才提著裙擺朝屋里走去。

寬敞的內臥里,橫跨著一整面鳳花翠屏,進了屋,便有一股濃重藥氣飄來,味道重的甚至有些沖鼻。江呈佳繞過屏風往內走去。

曹氏斜靠在臥榻憂側的矮墊長桌邊上坐著,半徐風姿半徐傾城,潔白的面頰在這數十年的保養下,並未透出一星半點的老態。

「兒給母親請安。」江呈佳徐徐行至她身側,緩緩欠身行了一禮,將正出著神的曹氏喚醒了過來。

「來了?」曹氏轉過身,坐直了身子,一只手臂輕輕搭在旁邊的矮桌上,面帶溫和笑容朝江呈佳望了過來。

「嗯。」江呈佳微笑著,乖巧的答了話。

「站了這麼許久,身體可有不適?」曹氏關切問道。

「並未不適。」江呈佳順口答道。

曹氏便向她招了招手,又拍了拍她右側的席墊道︰「坐。」

江呈佳微微頷首,又行一禮,這才行至矮桌的另一側,規規矩矩的跽坐而下。

曹氏的臉上露出愛慈的笑容,將她搭在膝上的手拉了過來,放入手心,溫聲詢問道︰「我讓你在院中站了那麼許久你可有怪我?」

江呈佳謙順答道︰「母親這樣做,自是有您的道理兒心里清楚。」

曹氏挑了挑眉頭道︰「說說看,你都清楚知道了些什麼?」

「兒曉得多日之前的那場爭吵是兒一人過錯,只因兒乃主家,那湘夫人不過客家。兒卻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與她爭辯害了母親也害了自己。更與她鬧得不和,讓君侯心煩,讓全府上下人心惶惶。」江呈佳迅速揪出這其中自己的錯誤,並誠懇的認了錯,兩眸小心翼翼的望向曹氏,雙手緊握。

曹氏卻輕輕一笑道︰「你說的這些乃是你作為一府女君應該承擔的事。可我讓你站在院內許久的本意卻並非這些。」

江呈佳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曹氏見她依然不解,便柔聲道了一句︰「我這幾日氣的並非你同君兒吵了一架。而是氣你,既然與她爭論了,何不將事情論個明白?」

江呈佳不解道︰「母親這話兒媳倒是不明白了若是爭論明白了豈不是丟了南陽閣的面子。湘夫人下不來台,君侯也難做人。」

誰知曹氏听她提及寧南憂,臉色立馬沉了下來,生氣道︰「他與君兒不清不楚,關系曖昧本就是他的不對。況且,我知道,三日以前的事原本就不是你引起的,而是君兒廢了些小心機想要讓你在闔府上下面前丟盡臉面,想讓你在我面前丟盡臉面。」

江呈佳听曹氏明里暗里都維護著自己,不由得失笑。

曹氏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後來不想同她爭論的緣由有三,一則是覺得爭論了也無用,那與昭遠有同袍之義的周姓公子認定是你要去昭遠書房做手腳;二則是覺得君兒是客,總要留些薄面;三則便是覺得因為你昏迷不醒以至于我急得發了病,生怕之後繼續爭論起來惹我再度暈厥。但是,阿蘿這府內是你做主,你是當家主母,自該拿出些主母的氣勢,她李湘君敢以客欺主,便是她的不對,管她與昭遠關系如何,也不是欺你的道理。」

這番懇切至極的話語,令江呈佳鼻間一酸,竟有些澀苦之意,心中除了這些天來埋藏的委屈與難過,更多的便是感動。

她自嫁入淮陰侯府,除了寧南憂一貫照拂愛惜,以愧疚之意待她萬般好之外,對她最為親切喜愛的便是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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