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七十九章 病如山倒

作者︰汴梁公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孫齊此時已然汗如雨下,手中緊握的彎刀用力切下去,只听見刀肉摩擦的咯吱聲,轉眼間,一塊腐肉被他刮下,在刀尖上飄轉一圈,滑入放置一旁的白淨布條上。

此時,寧南憂痛的渾身劇烈顫動,健壯有型的胸膛上滲出層層汗珠,原本燒的通紅的臉頰剎那間變得雪白慘淡。他喘著粗氣,雙臂緊緊勒著江呈佳的胳膊,額上青筋暴起,明明痛不欲生,卻還要強裝強忍。

一刀下去的余痛還未平復,孫齊便已將小彎刀上的血跡擦拭干淨,第二刀又沒入腐肉之中。冰冷的觸感,鋒利的刀尖慢慢切入他的肌膚,使得他抽搐起來,整張臉揉成一團,只得吞聲飲泣。

他用力的扣住江呈佳的胳膊,指甲嵌入了她白女敕的皮膚里,江呈佳猛地一縮,只覺痛徹心扉。

孫齊每下一刀對于一旁候著的江呈佳與季先之都是一步煎熬。看著寧南憂咬緊牙關,死活不肯叫出聲,努力煎熬的樣子,兩人只覺那刀仿若割在自己的身上一般。

待到割去腐肉,孫齊已然汗流浹背,見寧南憂將自己的下唇生生咬破,整個人縮在江呈佳的懷中,不斷地打著顫,他也忍不住膽顫心驚,生怕自己方才一個不小心,切到他的要害處。

孫齊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中的唾沫,雖是夏天,可不知為何背後一片森寒。

此刻,鐵烙已然燒的滾燙。孫齊替寧南憂將傷口擦拭干淨,便拿了白布裹住鐵烙的長柄,不停拭著臉上的汗珠,滿臉緊張道,「夫人,季大人,下官接下來便要火烙止血了。還請夫人與季大人定要按捺住君侯。」

此刻的江呈佳已有些心力交瘁,精疲力竭道,「煩勞孫大人了。」

孫齊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拿著那鐵烙,閉上眼努力迫使自己雜亂的心緒緩和下來,然後對準寧南憂胸口那片血糊糊的女敕肉用力貼了上去。

血水與滾燙的火烙霎時融合,只听見女敕肉「茲拉茲拉」的叫了起來,空氣中彌漫出一股焦臭糊味。

受那尖銳滾燙的火烙用力擠壓,一直隱忍克制著劇痛的寧南憂便再也忍受不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嵌入江呈佳胳膊中的指甲更深了幾分。江呈佳听著他的叫喊,看著他孤立無助,獨自一人忍受痛楚的模樣,鼻間酸痛起來,淚眼朦朧道,「二郎馬上就好了。再堅持再堅持一下。」她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著,充斥著恐慌。

寧南憂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喉中發出沉重的悶響,一道鮮血自他唇間順著嘴角流了下來,掙扎了幾番。

孫齊加快了速度,火烙封口,待到一切行罷,他早已腿軟的跌坐在地上,雙眼失神的看著此刻乖乖趴在江呈佳懷中,奮力忍痛的寧南憂,嚇得魂不附體。

最終,寧南憂受不住那席卷而來的濃濃困意,痛的昏厥了過去。

江呈佳泫然欲泣,盯著他肩頭、背後、胸口到處都是的灼傷焦肉,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季先之依照孫齊的囑咐,替寧南憂細細抹了藥,便想扶著他躺下休息。誰料,寧南憂牢牢地抱著江呈佳,不肯撒手,不肯躺下。他瞧著他脆弱慘白的模樣,心疼不已,最終敵不過寧南憂的倔強,只好同江呈佳道,「想來君侯不願與夫人分開。還望夫人好生照料君侯。」

此刻的她,已沒了心思去听季先之的叮囑,抱著枕在她肩上的寧南憂小心翼翼的安撫著,溫聲細語的哄著他。

季先之見此狀,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拍了拍孫齊的肩,示意他隨自己出去。

孫齊連滾帶爬的站起身,跟著季先之身後悄悄退了出去。

門外一群人正焦急的等候著。

呂尋听見寧南憂方才那一聲徹骨的吼叫聲,侯于房外心急如焚,在廊上徘徊不定,兩手相合,祈禱著上天不要在繼續折磨自家主公。待季先之推開門,帶著孫齊走了出來,他緊繃著神色,急匆匆的沖上前詢問道,「季大人?主公如何?」

季先之神色凝重,面色發白道,「傷口處理好了。主公高燒未退,還不知如何」

呂尋听此,滿面的期待灰沉沉下來,有些心燥的跺了跺腳,一想起主公是因江氏女才變成此番,便忍不住推門而入,沖進去將那女子狠狠責罵一頓。

季先之擋在門前,冷眼盯著他看,不悅道,「你要作甚?」

「季大人!作甚攔著我?都是因為江氏女,若不是因她,君侯至于傷寒入股,起膿成瘍,遭此大罪麼?」呂尋怒意滿滿,也不顧千珊與沐雲是否在場,直呼江呈佳為江氏女,一雙眼瞪得通紅。樂樂文學

「呂承中,你這是要反了麼?」季先之剜了呂尋一眼,佛然不悅,「主公方剔除了傷口之上的腐肉,不能受寒,也剛剛睡過去,你這樣是擾了誰休息?」

呂尋頓了頓,氣得難以抑制,心下郁悶不已,細細想了想季先之的話,好不容易平復下來,轉眼便瞧見同樣焦急著侯在一旁的千珊,心下怒氣又一下子涌了上來。他冷然盯著千珊與沐雲看了一番,最終氣急敗壞的從院子里離開。

季先之瞧著他氣急而走的背影,暗自嘆了一口氣,轉身朝孫齊拜了拜道,「煩勞孫大人務必醫好君侯。」

孫齊見他相拜,便急忙伸出手去扶,顫顫巍巍道,「季大人客氣,陛下交代,讓下官好生照料君侯,下官定然拼盡全力。」

季先之將他臉上的驚恐與不安收入眼底,盡量克制自己心下煩躁,拜了拜,便侯在了房前。

孫齊抬袖拭了拭滿頭的汗,背著藥囊木箱,朝驛館的小廚房奔去。

千珊與沐雲等在門前干候著,一個個皆是面色緊繃,絲毫不敢放松。

陪在里面的江呈佳安撫著隔一陣便不安躁動的寧南憂,一邊不厭其煩的替他換著額上的濕巾,一邊哼著溫軟的曲調哄著他,沒過多久也是精疲力竭。

她強撐著精神照顧。待孫齊將藥送來,她又一口一口耐心喂著,這樣反復來去,便過了一天一夜。

江呈佳困頓的趴在他身邊,此時再去替他換額上的濕巾,才發現高燒退了下去。她驚喜過望,急急忙忙喚來孫齊。

「孫大人,君侯怎麼樣了?可有礙了?」江呈佳的聲音已然沙啞的不成樣子,一張女敕白的嬌容竟有些蠟黃起來。

孫齊亦是陪了一天一夜,此刻精神並不大好,但見江呈佳這樣問,哪里敢耽誤,一溜煙的竄到榻前,替寧南憂切起脈來。

半刻後,孫齊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心上懸著的那口氣猛地一松,倦怠疲色皆涌了上來。他抬起頭,便見江呈佳眼巴巴的望著他,這才沉穩的開口道,「侯夫人放心,君侯吉人天相,此刻脈象平穩,高燒已退,已無生命危險。」

看著孫齊如釋重負的神情,江呈佳心底的恐慌與焦躁才漸漸放下。

「婦人深拜大人大恩。」她喜不自勝,心底充滿了對孫齊的感激,于是朝他大行一禮,鄭重道謝。她之行為卻將那孫齊嚇得連連後退,伏地大拜磕頭道,「下官惶恐,萬不敢受夫人如此大拜。」

江呈佳哭笑不得,也懶得同這孫齊再多說,只輕輕回了一句,「孫大人莫要恐慌,君侯的傷全仰仗您的悉心照顧。我也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單純的道謝。」

孫齊本是個膽小之人,更何況跟在寧南憂這樣一個不受寵,又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王侯身邊,自然如履薄冰,每一日過的膽戰心驚,也不敢受江呈佳這樣的大禮。還好淮陰侯並沒有在他的醫治下出事,否則他就算是有九條命,也不夠天子與淮王取的。

他伏拜在地上,半刻不敢抬頭,又嘮嘮叨叨的囑咐道,「只是君侯這傷容易反復還需好生休養,最好這一月里,莫要再繼續操勞下去。」

江呈佳點點頭,應了一聲疲憊道,「我知,孫大人先下去休息吧。若君侯還有問題,我會讓季叔去找你。」

孫齊得此赦令,又磕了個響頭,感激涕零道,「謝夫人恩典,下官告退。」

她再懶得同他多說,一心一意陪在寧南憂身旁,生怕他再出什麼事。

寧南憂似乎太過疲累,這一覺睡得極長,不願睜眼醒來。江呈佳也不惱,每日陪在他身邊,耐心的等著他醒過來。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四日,成日成夜不眠不休,細細照料著他的江呈佳還沒等到他醒過來,自己也累的昏厥了過去,千珊發現時,只見江呈佳倒在榻邊,氣息微弱不已。

孫齊這頭還沒松一口氣,那頭便又來了個昏死過去的江呈佳,便禁不住在心底謾罵了一句,只覺滿心苦澀,覺得是不是自己上輩子欠了這對小夫妻什麼,事情一茬接著一茬的來。

江呈佳急火攻心,脈象浮游不止,忽上忽下,又加上數日的勞累不眠,體內數疾一並而發,病勢竟比寧南憂還要嚴重。孫齊替她切完脈,滿臉的驚異難安,心下不由自主的奇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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