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四十章 正戲

作者︰汴梁公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寧南憂垂下眸,又立了一會兒,便跨步離開了曹氏的屋前,去往了季先之住的廂房。彼時碧芸已經帶著小季雀梳洗完畢,正預備著送她去先生那里讀書,便見小主子站在了他們院子外面,在等著誰。

碧芸便知,他是來找季先之的,于是往屋里喚了一聲道,「博淵!主公來了。」

屋子里傳來急促的一聲回應,便見季先之摞了一疊被絮,推開了門,往門前的放著的小缸中一放道,「主公怎麼來的這樣的早?」

「主公主公,雀兒以為今日見不到您 !」小童瞧見寧南憂,亦是歡樂無比的扭過頭,笑嘻嘻道。

碧芸卻皺了眉頭,嚴厲道,「胡鬧,越發沒大沒小了。」

小童脖頸一縮,躲進碧芸懷中,小聲道,「娘親次次凶我,當真可怕。」

「怕還躲到你娘懷里?」季先之笑呵呵的走下台階,揉了揉季雀的毛茸茸的小腦袋,滿是寵溺道。

隨後,他轉身向寧南憂行了禮道,「雀兒玩鬧慣了,是奴未管教好,望主公海涵。」

寧南憂並不在意,揮了揮手,往日一直冷著的臉,今日卻不知為何稍稍揚起了嘴角,似乎心情尚佳。

季先之先是詫異,後又很快平復了心間驚奇,習以為常。自那位江氏姑娘嫁入候府之中,主公便不再與往日相同,時長會露出笑容,且不再日日陰郁。他實在替他高興,可有時也會擔憂,若這位江氏女並不是什麼好人,日後若因為她的兄長對主公做出什麼傷害之事,那麼主公

「季叔,昨日沒能去成太守府,今日那趙拂因在東雲巷里等著一同前往,看時辰已快到約定之時了,我們需快些。」寧南憂仰面看了看天,面色嚴肅下來,同季先之說道。

季先之點點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碧芸在此時替他拿來了外袍,為他系上,並輕輕囑咐一句,「千萬小心,保護好主公,保護好自己。」

季先之滿面柔情的沖著她笑了笑道,「知道了,夫人,」

碧芸姑姑老臉一紅,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啐一聲道,「去你的。」話音落下,她扭身帶著季雀離開了小院。

寧南憂瞧著這二人略有些羨慕,待到季先之理好外袍走出院,他才收斂了目光,又恢復了往常不苟言笑的模樣。

季先之跟在後面,關切問了一句,「主公這樣早來,奴未曾命人煮食,主公早膳未食,可覺脾胃不適?」

「不打緊,想必那趙拂也是天不亮就從家中出來,候在街巷了,我同他上街吃一碗面食便可。」寧南憂隨意答了一句。

季先之輕輕蹙了眉尖,曉得寧南憂是想將趙拂歸為己用,可他還是擔憂這其中有什麼不妥,遂而叮囑道,「主公切勿放松警惕,那趙拂或有不妥,昨日武陵精督衛之首千城救下趙拂妻兒老小,未曾費力,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救出,想必其中令有蹊蹺。」

寧南憂眸中一凝道,「我知,但那趙拂恐怕並不知此事,昨日若不是夫人將他自人群之中找到,怕他不會停手。瞧著他的急切,並不像是裝出來的。況且若無我吩咐精督衛,他妻兒老小的確無法被救出。除非,有人故意如此,引我查其中真相。」

「故意之舉?」季先之疑了一句,忽而恍然大悟道,「主公是說,有人利用趙拂,想要主公去查左馮翊竇氏?」

「也不盡然。」寧南憂淡淡說著。腳下步伐加快,朝著驛館外行去。

而東雲巷內,趙拂確實如寧南憂所言早就候在了那里,待寧南憂同季先之駕馬而來,他立即彎身行禮畢恭畢敬道,「拜見淮陰侯。」

寧南憂坐于高馬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面露微笑道,「趙兄不必多禮。」

趙拂亦不多話,腳踏馬墊,翻身而上,勒住韁繩道,「侯爺先請。」

寧南憂點頭稱善,調轉了馬頭,與趙拂一同往小路朝太守府奔去。

「趙兄想必等了許久,早膳可食?不若同我先去巷子里用一碗面食?」寧南憂面向小路,迎著風,稍稍提高了音調向趙拂詢問道。

「侯爺肯上街吃面食?」趙拂有些詫異,側過頭瞧了寧南憂一眼,又繼續拉住韁繩,看著方向朝前面趕去。

「趙兄這話,寧某便有些听不太懂了。」寧南憂勾唇笑道,「難道王侯將相便不可吃民間小巷之食?寧某知曉趙兄之意,不過質疑我乃皇室子弟怎肯屈就自己同你一起適用早膳。寧某邀賓納客,並不看其身份,若志趣相投,乃為可交之人,又或是利益相合,便不會顧及其他,相交即可。人生在世,何必想這樣多?」

趙拂話語一噎,面露愧色,知曉寧南憂一眼便瞧透了他的心思。曉得他是在試探,試探寧南憂是否在利用他。

寧南憂亦然好不遮掩,直說明了的指出他二人便就是因為各自的利益相聚,而寧南憂之所以肯屈尊同他一起,也不過是覺得在這個時間段內,他是可交之人罷了。

寧南憂信他,信他並無不端之意,信他的所說之話,同時亦警醒他,千萬不要同他說謊,否則下場又是什麼,便無人可測了。

趙拂想清楚里面的利害關系,便也不再疑慮什麼。至少他肯定,這個坊間傳言中,殘暴無度,狡猾至極的淮陰侯,其實並不盡然,亦是個正人君子。

還是那一句話,謠言止于智者。

他若繼續相疑,那麼便是蠢不可言,自尋死路了。

寧南憂其實不怪趙拂疑慮重重,的確皇權貴族之人的話,皆不可信。

「侯爺既然盛情邀請,趙某豈有拒絕之理?」趙拂應了話,揚鞭向馬一擊,淺笑起來。

兩人一同用了膳,算是正式達成聯盟。

辰時一刻,太守府方才大門敞開,門庭外,站著兩名凶神惡煞的士兵,手握佩劍護衛府門。

寧南憂翻下馬,朝空曠的府衙內瞧了一眼,提著衣擺,身姿端直的走上了那漢白石鋪出的石階。拿起置于府門前的擊冤鼓架之上的鼓槌,用力的敲響了鼓面,面色嚴峻。季先之同趙拂一齊立于他的身後,亦是滿面嚴肅。

「大膽!何人擊鼓?!」府衙報堂尖叫一聲,自內而出,昂首挺胸斜眼朝著門外看去。眼瞧著外面站著一位玄衣華服,白玉冠髻,氣宇軒昂的公子拿著鼓槌正用力擊鼓,這報堂衙內看清楚那人正臉,立即想起了幾日前太守親自前來迎接此人的場景,于是嚇得腿下一抖,臉色慘白的跪下,大拜喊道,「淮陰侯安康!奴拜見淮陰侯!」

寧南憂並不理會此人,繼續敲著鼓,面色愈發陰沉。

「侯爺怎得敲起這擊冤鼓來?可是有什麼事?若有事直接同我家大人說便可」報堂小衙內跪在地上半日,見寧南憂依然在敲鼓,並未有停下之意,便急忙貼上笑臉問道。

「怎麼?你們家大人需要我親自去尋麼?」寧南憂繼續敲著鼓,一雙眼如墜寒冰似的盯著他看,語氣漸漸不善。

著報堂衙內倒還沒有說上些什麼,府衙內便又傳來一聲怒氣沖沖的吼聲,「何人如此放肆在外喧嘩?陳二你不要命了,任他敲打?太守此刻正批公文,若叨擾了他,少不了你的責罵!」

趙拂听的出來,那聲吼乃是孫馳身邊最為倚重的師爺張恆所傳出。

只見一個腸肥腦滿,滿臉油膩的中年男子晃著肥胖的身軀踏出了門檻朝府外擊冤鼓看去。這張恆第一眼瞧見的便是抱著一把利劍,滿面怒容的趙拂,于是便惱了,也不再仔細瞧瞧他旁邊站著的是誰,便怒意頗盛的沖著趙拂道,「趙拂?你大清早來此敲什麼擊冤鼓?不要命了?」

「張師爺可是誤會趙某了,擊鼓鳴冤的可並不是在下。」趙拂環著手臂,冷眼諷刺著,眸光一瞥,將張恆的目光朝寧南憂引去。

張恆一怔,正想著是誰給了趙拂這般大的膽子,轉眼瞧角落里一看,便見淮陰侯一襲玄衣錦袍,正負手站在府門前,雙眸滿含冰霜的瞧著他。那股森寒之意幾乎能將他瞬間凍住。

「侯爺?您」張恆下意識的叫了一聲,一雙眼瞪得溜圓,遂即想到自己方才的話,登時背後爬上絲絲涼意,普通一聲跪下,大伏大拜道,「下官見過淮陰侯。」

「你們太守府除了報堂衙內,你這位師爺,可還有第三個人替孫馳前來詢問擊鼓鳴冤者乃為何人?」季先之沒等寧南憂出聲,便上前同那張恆不客氣的諷刺道。

張恆心中一顫,朝著地上猛磕兩個頭,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貼上笑容道,「侯爺恕罪,是下官狗眼不識,下官這就去上報太守。」

說著,張恆便預備起身退下去,卻听見季先之冷喝一聲道,「跪下,誰允許你起身?」

那張恆即刻被嚇得趴在地上,更加不敢隨意動彈,「侯爺恕罪!」

「你,來替本侯敲,本侯倒是要瞧一瞧,武陵這位郡太守,到底官有多大?昨日官衙拜訪,私府拜訪皆不肯見,今日擊冤鼓響了多時亦不見人影,想來這武陵百姓定然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府內等人不許上報門外等候之人是本侯,且讓本侯瞧瞧他何時升堂審問?」寧南憂緩緩踱步至門前,指著那報堂的衙內輕聲囑咐一句,語氣之寒顯然以達到了頂點。

那衙內先是一顫,後急忙磕頭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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