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三十八章 他字岑生

作者︰汴梁公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她心驚膽戰的盯著曹氏看,亦是不知所措的站著。

曹氏面色痛苦恐懼,仿佛看見了什麼可怖的畫面,她揪著自己的發髻,使勁的拍打著腦袋,哭喊道,「岑生岑生!你不要對岑生動手!畜牲畜牲!」

岑生?此是何人?

江呈佳擰起眉心,還想向她靠近,碧芸卻攔住了她。

她轉頭朝她看過去,便只見碧芸姑姑沖她搖了搖頭小聲一句道,「夫人如此,就算喚來了孫齊亦無法醫治,只能遣散眾人。少夫人還是先出去,老奴常年應對此象,有法子。」

江呈佳回頭朝門前望去,發現廂房前已陸陸續續被引來了幾個人,在門前探頭探腦。她認為碧芸言之有理,便點點頭應了聲,悄悄自房內退了出去。

她將門前一眾人全部遣散,帶著千珊回到了幾日前住下的廂房。

剛一進門,千珊便好奇的詢問起江呈佳道,「姑娘,這個岑生是何人?」

「大概是母親的故人。」江呈佳沉眸思索著,眼神不定的閃爍著。她亦是好奇,這個岑生究竟是誰?難道曹秀與寧錚之間除了那段羞恥難言的回憶之外還有其他隱情藏于其中?

她知曉此刻曹秀如此發瘋,完全是因為晌午之時,那樣混亂的畫面刺激了她,令她回憶起不堪痛苦的往事才會如此瘋癲失常。

十七年前,曹秀嫁入淮王府中七年。那時恰逢寧南憂七歲生辰,淮王寧錚卻在此日做出了一件令人發指的惡事。

他遣派十幾壯漢將曹秀團團圍住,公然侮辱毀滅其之清白。曹秀被數人玷污,差一點便命喪黃泉,此後七年一直瘋瘋癲癲,精神失常。此事乃為一樁丑聞,寧錚自然不會將此消息透露半絲出去,便將當時知曉此事之人全都滅了口,除了將親眼瞧見母親被污痛不欲生的寧南憂留了活口外,其余目睹之人皆死于非命。

此事極少數的淮王府舊人知曉,旁人一概不曉。

江呈軼于十二年前曾與一名淮王府舊人一起流落蠻夷之地,兩人相依為命,差一點便命喪草原,葬身鷹肚。

此過命交情才讓江呈軼之後從此人嘴中套出不少淮王府舊事。

其中之一便是曹秀被辱之事。

當年,她自兄長嘴中听到這樣的消息時,心中亦是萬分心疼。她曉得曹秀從前是個怎樣的姑娘,就這樣被寧錚毀了一生。

她于房中躇足片刻,最終決定去太守府尋寧南憂回來,曹秀之苦,只有他這個做兒子的懂得。她沖出廂房,還未行至驛館大門前,便已瞧見寧南憂已匆匆朝曹氏的住處走去。

她詫異的看著急匆匆奔進來的一行人,又瞧見跟在其後的碧芸姑姑,便明白了原委。

寧南憂推開曹氏的門,只見曹夫人正將自己的腦袋往木榻的硬板上撞,滿臉淚珠,披頭散發。

他心間一痛,兩三步跨到曹氏身邊,失聲喚了一句,「母親!母親!兒子來了。母親是我,我是昭兒。」

陷入瘋癲痴迷之中的曹氏好似听見了這一聲喚,抬眼滿眼通紅的看向他。看著他與那人極相似的眉眼,她痛苦的閉上了眼,呢喃一句,「岑生是我負了你。是我,害了你。」

寧南憂微微一顫,將曹氏摟入懷中,溫柔至極的拍著她的背脊,眉頭緊緊蹙著,難忍心間酸澀,低啞著聲色道,「母親,你放心,兒子一直在您身邊。」

曹氏涕泗滂沱,靠在他的懷中抽泣著,渾身發顫。她時而清醒時而混沌,腦海之中一直有一個身影自她面前滿身是血的倒下去,她又像是被這樣的情境所刺激,猛的將寧南憂推開,用力捶打著他的肩膀,尖叫道,「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滾!寧錚!滾!!」

寧南憂一聲不吭的承受著曹氏的拳頭,臉色亦越發的慘白。

曹夫人最終哭的噎了口氣,斷斷續續間,體力撐不住,暈倒在了地上。

寧南憂大驚失色,立即蹲下將她抱入懷中,一聲又一聲的呼喚著,「母親母親!」

曹氏滿面疲倦,緊緊闔上眼。他心急如焚的將曹秀抱起,小心謹慎的放在床榻上,然後朝外喚了孫齊一句。一直侯在外面的孫齊以及碧芸听見里面的叫喚,便立即推門走了進去。

院外,同一群黑壓壓的侍婢站在院中等候的江呈佳心中難以平復。她從未想過曹夫人的病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今日看著碧芸波瀾不驚的神色,她便知,這些年,曹氏常常瘋癲失常。

孫齊進了廂房後,里面便在沒動靜。季先之一直陪著江呈佳在外面等,待到天完全黑下來,他便遣散了所有的婢僕,回頭見江呈佳依然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便上前緩緩詢問一句,「少夫人可要先回去?主公今夜怕是需要陪夜。」

「無妨,我便在外面候著吧,你不必理會我。」江呈佳搖搖頭,一雙黑亮的眸盯著屋子里燃起來的燭光,面色慘淡擔憂。

季先之見她一直關注著曹夫人廂房里的動靜,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陪她在外方等候。不知過了多久,碧芸悄悄自廂房中走出,本想著同季先之說幾句,卻發現江呈佳還在門前候著,便有些詫異,于是徐徐上前詢問道,「少夫人怎得還在這里?」

江呈佳不理會她的詢問,而是反問道,「母親怎麼樣?」她滿臉的焦急,很想知曉里面究竟如何。

碧芸先微微福禮,壓低聲音道,「孫醫令替她施針,夫人此刻已經安睡。侯爺在屋里陪著,少夫人就莫要憂心了,天色不早,還是早些回去休憩。」

季先之在一旁應和,江呈佳又朝里面瞧了一眼,紙窗上映出寧南憂模糊的身影。她心間微微一顫,垂下眸,失落至極。

她想,此時的他,一定萬分難過。

可侯在外面的她,卻什麼也做不了,無法勸慰他,無法撫平他心中驚慌與無助。無法給予他這輩子都不曾得到的溫情。

她低低嘆息一聲,在夜色中掩去了落寞的神情,溫軟道,「也罷。姑姑好好照顧母親,若侯爺堅持不住,請姑姑喚我前來守夜。」

碧芸再次彎身行禮,點頭應聲道,「少夫人放心,奴婢知道了。」

江呈佳點了點頭,帶著千珊轉身離開了前院,回到了廂房中。

千珊服侍著江呈佳洗漱入了眠,便也退了出去。

江呈佳斜躺在榻上,輾轉難眠,迷迷糊糊之中,察覺有人推門走了進來,輕手輕腳的將放在她身邊的被褥拿了下去,一陣悉悉索索的鋪床聲傳入她耳中。將本就睡的不眠的江呈佳驚醒。

她轉過身,透過紗帳瞧見寧南憂寬闊深厚的背影跪在地上忙碌著。

江呈佳眼眸里漸漸浮起了一層水霧,逐漸凝合成一滴淚,滾落了下來,她低低喚了一聲,「侯爺,不若上來同阿蘿一起睡?地上太寒。」

她決定不同他置氣了,瞧著他疲憊無助的身影,于心不忍。

就算之前他的話再怎樣過分難听,江呈佳也不打算在同他慪氣下去。趕路的這一個月,他們二人的關系也漸漸緩和,不必在繼續這般分床而枕。

紗帳里傳來微弱細小的喚聲,寧南憂渾身一顫,身形定住,幾秒後轉身朝里面躺著的嬌小的身軀看去,聲色沙啞疲憊道,「怎麼還沒睡?」

「侯爺不在,阿蘿無法安眠。」她不在冷淡的對他,語氣也親切了許多,大概是怕他心中再因他又添堵一事,便放緩了聲調,柔柔的說道。

「今日怎麼不同我鬧了?」他音色低沉,帶著一絲淡淡的無奈。

話音未落,他緩緩起身,朝榻邊走去。江呈佳動了動,坐起身,將紗帳挽了起來,見他走過來,坐在了榻沿邊,便慢吞吞的移到他的身邊,伸手替他解衣裳。

寧南憂自然的側過身,張開手臂任她擺布。他的眸光緩慢的落在了江呈佳身上,盯著她的側顏許久,頂著沙啞的色音道,「我听碧芸姑姑說了,你今日在外面侯了一日?」

「阿蘿不過心中擔憂母親。」江呈佳低低呢喃一聲,縴縴細指靈巧的解開他的外裳,一件件月兌下,又為他理好,折放在榻前,接著拍了拍她身側的空位道,「不早了,侯爺早些睡,莫要將自己累壞了。」

寧南憂默了聲,瞧著江呈佳自然而然的躺下,小小一團縮進了被褥里,側過身繼續睡了。他面露溫軟,輕輕扯過她拽在手中的被褥,重重的壓在她身邊,闔上眼,疲累至極。沒過一會兒,便已經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江呈佳小心翼翼的轉過身,面對著熟睡的寧南憂,瞧著他精致的眉眼上藏滿了疲倦,眉宇沒有展平,緊緊擠著,不曾放松,似乎很是不安。她便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想要撫平他眉尖的憂愁與難安。可手指懸在他眉宇之間突然停住,心間不舍得再去打擾他好不容易的沉眠,于是微弱的亮光中靜靜的瞧著他,不知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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