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回】天晴明朗計劃行

作者︰汴梁公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千珊原本睡著,半夢半醒中,听見了庭院里的打斗聲,穿衣起身出來探看時,卻發現四下早已無人。府宅內空蕩蕩的,吹著涼風,寂靜如水。

她只身一人在府里晃蕩,從游廊晃到水榭亭台,從閣樓走到假山小徑上,愣是沒找到寧南憂與江呈佳兩人。

千珊登時大驚,覺察出了事,奔走于宅中,到處尋找。她急得要命,繞過藤林,便想沖出客府找救援。誰知剛走到漆黑的藤林草叢前,便听見里頭有些許動靜傳來。

她立刻驚得豎起了耳朵,雙眸瞪大,盯著黑漆漆毫無光亮的藤林,大氣不敢喘一下,悄悄朝里面靠去,壓下聲音問道︰「誰?誰在哪里?」

千珊越靠近,里面的聲響便越大。

她吞了吞喉嚨,腳步小心,再往深處去,逐漸听清了里頭的聲音。

有男女的喘息 呻 吟交錯著,竊竊私語,讓人听了臉紅心跳,熱血沸騰。

千珊忽然頓住了腳步,立即不敢再往前走了。她哆哆嗦嗦的伸著脖子往里面看,藤曼纏繞的縫隙里漏出一絲夜光,她瞪大眼,看到了兩疊白花花的身體擁在一起,在藤林中起起伏伏。枯黃的草叢上面到處散落著衣裳。

她臉色頓時通紅無比,倉惶退了兩步,腳下踩出了動靜。

里面歡 愛的男女緩緩停下,紛紛朝千珊看來。

藤曼透出的光,恰好照在了他們的臉上。

千珊噎了口氣,慌里慌張,臉頰緋紅一片,當下捂住了雙眼,結結巴巴說道︰「姑姑娘,公公子,奴婢、奴婢什麼也沒有看見。奴婢這就走。」

她竄了出去,逃得十分狼狽。

藤林里,被郎君壓在身下的女郎面色嬌紅,眼光柔波四溢,摟著身前的人,低低笑了一聲。

此刻的郎君非常不悅,但草叢里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女郎也自然看不見他黑沉的臭臉。

這歡 愛之事被中途打斷,一股腦澆在心上的熱火也漸漸散去。寧南憂默默從她體內退了出來,順手將她撈起,拿著周圍散落的衣裳為她穿上。

江呈佳懶洋洋的靠在他的臂彎里,任由他服侍自己。

她像小貓一樣,冷風一吹,便眯著眼,往他懷里蹭。

寧南憂清涼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阿蘿,莫在亂動了。否則你這衣服怕是穿不好了。」

這欲色滿滿、壓抑克制的腔調令江呈佳忍不住顫了顫,她嗚咽一聲,抓緊衣裳,可憐兮兮道︰「二郎可別再折騰我了。快些回去吧。你難道不怕這藤林里有什麼蟲子、老鼠什麼的嗎?」

郎君挑眉,望著黑漆漆的藤林草叢,淡淡道︰「怕什麼?反正什麼也看不見,有你在我就不怕。」

江呈佳不信,系好腰間衣帶後,便故意嚇他道︰「二郎你快看!藤下面有只老鼠!」

郎君瞥她一眼,慢悠悠套上外袍蟬衣,不緊不慢的擦了擦額上的汗,然後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間,嘖嘖笑道︰「你想嚇我?有那麼容易嗎?」

江呈佳撅起嘴,嬌嗔一聲。

郎君順勢牽住她的手,兩人正預備往外走,腳邊有東西在此時突然竄了出去,一溜煙跌進藤曼里,發出輕響。

江呈佳沒在意,認為是什麼小雀受到驚嚇竄了過去。可她身邊的郎君卻青了臉色。

她轉過頭正想和他說話,卻見郎君倏地一下甩開了她的手掌。

江呈佳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郎君已沒了人影。她站在原地,愣了許久,哭笑不得追上去。出了林子,外頭燃著燈火,一片明亮,可到處都找不到寧南憂的身影。

她四處張望片刻,才留意到廊下的紅鸞柱下有一抹衣角。

江呈佳微微勾唇,朝廊下走去,彎身一探,便見臉色青白的郎君緊緊貼著柱子,一動不動。

他咬著牙,握著拳,額上冷汗淋淋,像是被嚇得不輕。

江呈佳又心疼又好笑到︰「你方才,不還說嚇你不容易嗎?裝作一副膽大不在意的樣子。听到一點動靜,就嚇成了這樣?」

他嚇得整個人發抖,俊顏蘊染著深深的恐懼。

江呈佳不敢再嘲笑他了,知道他如今的害怕不是裝的,于是伸出雙臂,將他抱進懷中,輕輕拍撫著後背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二郎不要怕。我在你身邊呢。」

寧南憂將臉埋在她肩窩里,在她的安撫下,逐漸恢復了平靜。他依賴道︰「你不嫌棄我這毛病?」

江呈佳撲哧一笑,低聲道︰「這有什麼好嫌棄的?你又不是與生俱來的害怕,只是克服不了以前的陰影罷了。」

寧南憂低聲嗯了一句,抱著她不肯再放開了。

匈奴人這麼一鬧,小城之中,燈火燃起了大半,今夜注定不能繼續安寧下去。

百衛冕帶著守衛軍四處禁嚴。

北地邊郡城中鬧得雞犬不寧,就這麼折騰了整整一宿。

近半個月以來,守衛軍總是大肆搜查城防。一開始,這城內百姓如驚弓之鳥一般,總在夜半驚醒時,躲在家中提心吊膽,生怕官兵查到自己家中。到後來,百姓們漸漸習慣此事,便不繼續放在心上,任憑守衛軍查訪。

翌日,天蒙蒙亮時,董道夫便帶著人早早的等在了客府面前,要將邵氏兄妹帶回都護府上。

暖屋中,寧南憂換好了衣裳,站在門檻內,等著江呈佳出來。

當後面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寧南憂便知她已收拾好行裝,于是面帶笑容轉身望去。

只見她身著一襲烈紅長裙,潔白無暇的臉上揚著耀眼的笑容,正深情注視著自己。

寧南憂心口猛地一緊,瞳孔速不可及的放大。夢境里那抹烈紅身影與眼前人重疊在一起,驚得他渾身發麻。

郎君的臉色刷的一下變白,不知是何故,竟露出恐懼之情。

江呈佳唇邊的笑意隨著他此刻的變化劇烈的神情而收斂,皺了皺眉心,向他走過去道︰「這是怎麼了?你的臉色突然變得這麼差?」

夢中情境重回他的腦海,他仿佛看見了一個紅衣女郎在他眼前,被一把銀光泛寒的利劍狠狠刺穿了胸膛,倒在他面前的模樣。

一股莫大的恐慌從他心頭向他身體的每一處擴散,寧南憂覺得心口有些窒息。

江呈佳見他沉默不語,且一臉慘白的看著她,眸光一頓,神色擔憂道︰「你到底怎麼了?難道是身上的傷又疼了?」

那噩夢的陰影勒著寧南憂的脖頸,使他頭暈目眩。

窒息良久,郎君才倏然從恐慌中驚醒,猛而驚的吸了一口氣,揪住自己的衣襟,憋了幾秒後,低著頭大喘了起來。

江呈佳立刻緊張道︰「你真的有哪里不舒服嗎?二郎,你別嚇我。」

寧南憂腳下步伐綿軟,蹬蹬往後退兩步,重重的倚靠在門框上,額上虛汗層層。

他咽了口氣,重新調整心態。看著眼前毫發無傷的女郎,他低垂著眼眸,盡量抑制心中起伏的情緒。他自嘲起來,許是噩夢做多了,偶爾的巧合令他如此心驚。阿蘿只是踫巧穿了紅衣罷了,也並沒有其他不妥。

寧南憂在心底這樣安慰著自己,才慢慢平靜下來。

少頃,他才整理好情緒,抬頭看向江呈佳,然後沖她微微一笑,故作輕松的逗趣道︰「阿蘿今日穿紅裳,過于驚艷。讓我心如捶鼓,一下子喘不過氣來了。」

女郎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以後,雪白的脖頸悄悄染上一層淡淡粉紅。

她嗔道︰「你真是胡說什麼呢?我懂了,你方才是故意嚇我的?」

她又朝他瞪了一眼,嬌氣的甩了甩衣袖,故作生氣的背過身,假裝不理他。

寧南憂驚駭之余,仍有些沒有緩過勁兒來,此刻並無心思與她調情,于是只是淡淡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朝屋外行去。

江呈佳傻愣愣的看著他離去,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嘴里嘀嘀咕咕,心里想︰難道自己哪里惹了他不悅?才讓他這麼反常?

她頓了一下,低頭仔細打量自己的這身烈紅長裙,然後迅速察覺了什麼,又重新鑽回了屏風後。

寧南憂大步跨足,行至石子路上,才恍然發現江呈佳沒跟上來。于是一拍腦袋,準備回去找她時,便見照壁後有一白色身影怯生生冒出個頭來,提溜著眼珠子望著他。

立在石子路上的郎君表情微怔,皺皺眉看著她。他朝她招招手道︰「阿蘿,怎麼不過來?」

女郎眨眨眼,這才小心翼翼從照壁後朝他這邊挪步而來。

她拽住他的衣袖,左右搖晃,撒嬌道︰「我穿那身緋裙,是想著吸引鄧情的注意,讓他少放些心思在你身上。但你既然不喜歡,就應該開口同我說。我換就是了。你別生氣。」

江呈佳此刻已褪去紅裙,換了一身雪白的廣袖直裾裙,無比乖巧的站在他面前。

寧南憂听著她的解釋,只覺得又感動又好笑。

江呈佳完全會錯意了。她以為寧南憂方才突然驚變的神色,是因為她故意改穿紅裙的緣故。

他淺嘆一聲,看著女郎穿著一身沒那麼晃眼的雪白衣裳,心里想︰這樣也好,這樣與他夢中情景就完全不一樣了。他也不必那樣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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