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回】兄弟誓約難棄舍

作者︰汴梁公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呂尋呆了好一會兒,像個木頭一樣。

寧南憂氣的不行,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後無語道︰「讓你給我找干淨的房間?耳朵聾了?」

呆滯的青年郎君這才反應過來,慌里慌張的點頭道︰「是、是、是,屬下這就去找。」

呂尋沖出屋子,一溜煙便沒影了。

寧南憂等了片刻,便听見外頭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他這才慢悠悠的走了出去,然後冷眼瞥著趕來的青年。

只听呂尋氣喘吁吁說道︰「主公主公這邊請。」

寧南憂冷著臉,順著他所指的方向,踏步走了過去。

呂尋緊趕慢趕的在前面為他引路。兩人來到了一間干淨整潔的屋子前,這里被打掃的一塵不染,與方才的柴房簡直是天壤之別。

寧南憂終于露出滿意的微笑,然後走進屋中,在書案前跪坐了下來。

呂尋見他入座,這才敢上前,在得到他的示意後,默默的坐到了他對面的蒲團上,然後拿著手中那卷信,欲言又止。

寧南憂余光掃了他一眼,遂垂頭答道︰「這封信,你明日交給趙拂,讓他找機會送出北地。」

呂尋應道︰「喏。」

等了半天,寧南憂卻並沒有繼續往下說。

呂尋面露奇異,眨眨眼問道︰「主公然後呢?就讓趙拂送出北地即可?」

寧南憂點頭。

呂尋呆滯的看著他,迷惑不解。

寧南憂撇了撇嘴角,覺得有些心累,若是人人都像江呈佳一樣懂他就好了。他心里抱怨,但表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來,只是淡聲說道︰「這封信,趙拂能不能送出北地還不一定呢。中途定然有人來截取。」

呂尋驚詫道︰「那屬下多安排些人手,護在趙拂身邊。」

寧南憂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道︰「我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你還不懂?」

呂尋神色木然,完全不知自家主公在說什麼。

他木訥的搖了搖頭,不自覺地撓了撓發癢的下巴,支支吾吾問道︰「主公是?什麼意思?」

寧南憂深呼一口氣,握住雙拳,面色有些扭曲,像是憋氣憋得。

良久,他才將自己勸慰下來,忍住了想要發怒的沖動,壓抑道︰「我這封信,是寫給周源末的。想必,你已經從錢暉那里听說了都護府上出現兩名黑衣客的事情了。你應該猜到這兩人分別是誰了吧?」

寧南憂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問。

他生怕呂尋回他一句,不知道。

呆頭呆腦的郎君沉默了一陣,夜色下的神情顯得有些寂寥。

寧南憂不經扶額長嘆,以為他不知此事。

片刻後,呂尋卻黯然道︰「屬下知道。黑衣客中,一位是主公,另一位則是周源末。」

听他失落低沉的聲音,寧南憂心頭責備他的念頭突然打消了。

屋中倏然陷入了一輪安靜,主僕二人都有些手足無措。

少頃,呂尋先開口道︰「屬下,會和趙拂好好交代。讓周源末能夠順利的拿到這封信。」

寧南憂默聲。

呂尋又接著說道︰「主公放心,屬下不會再因為兄弟之情,對周源末有絲毫不忍。從今日起,他便是我們的敵人。」

對面的貴族郎君沒有應他,仍然不說話。

呂尋繼續自顧自的說道︰「主公,不論是我,還是錢暉,都支持您的選擇。」

對面依然沒有任何回答。

呂尋有些氣餒,當他準備行禮告退時。寧南憂終于有了些反應,他淡淡說道︰「承中。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即便來日,周源末有可能死于我手?」

呂尋顫了顫,低垂著眼眸,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即便如此,屬下也願意追隨主公。因為,是周源末先背叛了我們之間的誓約。倘若主公想要手刃叛徒,屬下絕不阻攔。」

寧南憂笑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呂尋低頭沉思良久,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遂道︰「只是,主公。倘若到最後,周源末發自內心懺悔了。屬下想求主公,饒他一命。」

寧南憂卻緩緩搖頭道︰「呂尋,你要知道。他棄了我們,便再無回頭路了。這輩子,他已與我們形同陌路。就算死到臨頭了,周源末這樣剛強的人,也絕不會向我們服軟的。」

呂尋眸中亮起的一絲期盼,被寧南憂親自澆滅。

他再次陷入了灰暗。

寧南憂長嘆一聲,從懷中拿出了另一封信,放在了書案上,並指著它說道︰「這封信,我要你親自在邊城中找到棠葉台的房四,交給他。讓他轉交給他的主子。」

呂尋眸色一頓,盯著書案上的另一卷書信,疑問道︰「水閣棠葉台的房四竟然也來了邊城?如今北地郡城被鄧情牢牢把控著,出入監察十分嚴格,房四怎麼能混入邊城之中?」

寧南憂的臉上並無差異之色,十分平靜的說道︰「他畢竟是叱 商界的房四。想要躲過鄧情手下的篩查,也是輕而易舉之事,你不必這樣驚訝。」

呂尋拿著手中的那封信,盯著書案上的另一封信,思索了良久,終究忍不住問道︰「主公你是不是、在計劃著什麼?」

他突然這麼問。

寧南憂心中一跳。呂尋平時很難想到這些,他向來只會將他的命令照做,從不多問。今日卻如此反常。

郎君沉吟片刻,思考著要不要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屋子里冷了下來,最終寧南憂還是選擇了隱瞞。

這件事,只要他自己知道就好,如果能辦好,自然能阻止周源末繼續錯下去。若辦不好,周源末極有可能發狂發瘋,更加不擇手段的對付他們。

他內心默嘆一聲,然後對呂尋說道︰「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把這兩封信送出去就好。其余事,不要多管。」

呂尋被堵住話語,就算滿肚子疑問,也問不出來了。

寧南憂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仁,朝窗外看了看天色,便站起身來,不打算繼續留在這里。

他往屋外走了兩步,又停下,轉而看向呂尋,溫聲說了一句︰「今夜,你便好好在這屋子里睡吧。承中,我不希望你為了我,委屈自己。」

郎君的身影映在女乃白的月色中,修長而挺拔,似泰山、似鋒竹。

呂尋怔住,反應過來時,屋前的人影早已不見。

寒冷入骨的秋風襲過這片小城,將人們的喜樂卷走,仿佛故意要讓他們陷入哀愁之中。

寧南憂回到鄧情客府,躡手躡腳的爬回了江呈佳身邊。

女郎已睡得不知世事,平穩安靜的呼吸聲,以及她精致祥和的面容,沒有半點憂愁。

寧南憂將她擁入懷中,心中浮起了一陣酸澀。

他在呂尋面前強裝鎮定,可真當私下一人,面對著江呈佳時,哪怕是已熟睡了的她,那股強壓在心底的痛楚與悲傷,就立刻散了出來。

這一夜,他想起了許多兒時的事。

想著,從前越奇老將軍,帶著他、帶著慕容氏兩兄弟,在深山池林中肆意馳騁駿馬,練習騎射的場面。想起從前,周源末還沒有那樣頑固、陰郁時的笑顏。

想起以前,什麼事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想著,母親還沒有被馬賊侮辱,父親雖然不喜他,卻仍處處關心的時候。

他閉上了眼,越是想要將這些記憶揮去,就越是無能為力。

寧南憂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兒,將額頭抵在了她香軟的脖頸間,貪婪的呼吸著她身上的氣息,身子不自覺地抖了起來。夜寒侵骨,他腿上的舊疾似乎被他悲傷的情緒牽引,疼了起來。

寧南憂忍著,忍了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今夜卻有些異常。

他不知怎得,有些忍不住了,發麻干澀的酸痛從他的膝蓋慢慢朝他整雙腿爬去,越來越疼,越來越難受。

他的發顫,終于讓身邊沉睡的女郎有了一絲察覺。

江呈佳囈語一聲,輕輕蹙起額心,睜開了一雙迷糊的眼,往身邊的青年看去。

只見他神色極差,閉著雙眼,死死咬著唇,似乎再忍受什麼折磨。

她心中一驚,腦袋立刻清醒,轉過身面對著他,急急地問道︰「怎麼了?腿疾又犯了?你現在很難受嗎?」

寧南憂縮在床榻上,高大的身軀卷縮成了一團。

她焦急萬分道︰「二郎,你看看我?」

江呈佳搖了搖他,見他始終沒反應,心中駭然四起,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雙小手攀上他的雙腿,在他雙膝處輕輕按摩起來。

一股溫暖從她的掌心傳遞到了他的膝上,漸漸融入骨髓,為他與體內上泛的冷意抵抗。

仿佛有什麼魔力似的,江呈佳的按摩雖然並沒有什麼作用,但卻慢慢安撫了一直發抖的郎君。

寧南憂逐漸緩了下來,身子不再繼續顫抖。

他微微睜開雙眼,看著江呈佳滿臉擔憂的神情,便一臉愧疚道︰「阿蘿對不起,將你吵醒了。」

身邊的女郎仍然繼續替他揉著發酸的腿,然後溫柔的對他說道︰「這有什麼?你腿疼,我心里也不好受。只要我能為你緩解疼痛,哪怕一夜不睡也不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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