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多學點姿勢

蕭淑兒回到閨房,早有侍女候在門口,挑開珠簾。

房內裝飾典雅,絲毫不見華貴之氣,光潔的地板,精致的家具,靠窗處放置了一個黃花梨的花架,上面一個古典紋飾的陶罐,斜斜的插著幾枝盛放的梅花。

這是最後一茬花苞開放之後剪下來的,初春將至,梅花凋零。

廳中拜訪這個一個雕漆的案幾,一個小巧精致的金香爐放在上頭,正有淡淡的青煙裊裊升起,一股清淡的馨香氤氳。

案幾下面鋪著紋飾典雅的地毯,蕭淑兒月兌去鞋子,穿著雪白羅襪的秀足踩在地板上,走到案幾之旁席地跪坐,縴細的腰桿挺得筆直,配上她清麗如畫的眉眼,愈發清理秀雅。

秀色無匹。

侍女撤走香爐,端來茶盤,將一壺剛剛沏好的茶水端上來,提起陶制的茶壺淺淺的斟了一杯,放在蕭淑兒面前,抬頭瞅了瞅姑娘的面色,略微猶豫一下,低聲問道︰「姑娘,外頭傳言,說是四郎之所以‘假傳聖旨’‘通敵叛國’,其實是與姑爺事先商量好了的,此舉實是舍身成仁的忠烈之舉,四郎也因此慘死于敵酋之刀下,皇帝甚至特意予以嘉獎……不知是真是假?」

蕭淑兒面無表情,清麗的面容古井不波,伸出縴縴玉手,拈起陶制茶盞,輕輕的呷了一口。

茶水滾燙,入喉順滑,口齒之間生津回甘。

蕭淑兒沒有責怪從蕭家跟隨她嫁過來的侍女亂嚼舌根、妄言是非,她知道因為蕭嗣業的行為,導致她們這些蕭家人在房家度日如年、舉步維艱。即便從未有人當面說什麼,但是免不了背後嚼舌根。

蕭家人陷害房家二郎,房家人又怎麼會對蕭淑兒主僕有好臉色?

這期間,非但是侍女們如坐針氈覺得做了虧心事,蕭淑兒自己亦是輾轉難眠,甚為自責。

如今倒是傳出了蕭嗣業「死間」的消息,似乎所有一切對于蕭家的指責都應該塵埃落定,蕭淑兒也在人前表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但她畢竟不是傻瓜,知道事情絕非那麼簡單。

或許蕭淑兒不是那等計謀百出之「女王級別」,但是自幼生長在世家門閥這個大染缸里,耳濡目染,總歸是有幾分見識。她雖然未曾入過官場,但是以南梁嫡系血脈之身份在蕭家生存十幾年,期間見過的各種陰謀詭計綢繆暗算,實是不知凡幾。

不過這個時候,她自然不回去表露此事或許另有隱情,事實的真相可能當真就是那般殘酷。

心思轉動,蕭淑兒清理的俏臉展露一個微笑,語氣輕松雀躍道︰「是真的呢!就說四郎再是糊涂,也不至于干出背祖棄宗、通敵叛國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吧?現在真相大白,四郎非但無罪,還是個大英雄呢!」

「謝天謝地……」

幾個侍女一陣低聲嬌呼,各個喜動顏色,如釋重負。

她們隨著蕭淑兒嫁到房家來,那麼生是房家的人,死是房家的鬼,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月兌離房家。若是蕭嗣業當真陷害房俊,作為蕭家出來的人,她們往後在房家就得承受數之不盡的唾罵和白眼,說是舉步維艱都輕了,甚至難有活路……

如今證實蕭嗣業並未叛國,反而成為舍生成仁的大英雄,局勢頓時反轉。

「就說嘛,四郎儀表堂堂英姿颯颯,豈能做出那等人神共憤的事情來?」

「咱們蕭家對大唐忠心耿耿,絕不會出現叛國之敗類!」

「哼!昨日主母房中那幾個小蹄子還一臉嘲諷來著,明日我再去,看看她們又是何等嘴臉……」

……

幾個侍女嘰嘰喳喳,宣泄著這些時日以來受到的憤懣委屈。

蕭淑兒輕咳一聲,清聲道︰「行了,縱然受了些委屈,又沒缺了幾兩肉,何必這般不依不饒?咱們初來乍到,總歸是要忍耐一些,否則被人為人是囂張跋扈,恐怕家法絕不相容。」

她得提醒著點,萬一這些個小侍女忍耐不住捅出什麼簍子,可就不好收場。

她雖然是蘭陵蕭氏的嫡女,但是畢竟父母早喪孑然一人,縱然有家族依仗,可是又能夠依仗到何時?

說起來,唯有房家才是她下半生的倚靠……

「咱們受點氣倒是沒什麼,最重要是姑娘你得早已懷上小公子啊,母憑子貴,若是有了小公子,誰敢沖咱們呲牙?」

「就是就是,等到這回姑爺凱旋而歸,姑娘您可得加把子力氣才行。」

「話說姑娘是不是忘了房中之事如何討得夫君歡心啊?我去將出閣之時嬤嬤們給的畫冊拿出來,您好生看看,牢記于心,施展的時候也能得心應手,萬萬不能被那個武媚娘比了下去……」

說著,這個侍女就待起身回到臥房,翻箱子將那基本畫冊找出來,讓蕭淑兒重溫一下,深切領會一番其中各種動作之精髓奧義……

「閉嘴吧!」

蕭淑兒秀面通紅,嗔怒的瞪了那個侍女一眼,叱道︰「青天白日的,拿那等東西出來翻看……知不知羞?」

那侍女不忿︰「怎麼就不知羞了?夫妻之禮,天地之道,此乃繁衍生息的頭等大事,正經著呢!」

蕭淑兒雖然已為人婦,但到底不過是二八年華的妙齡,公然討論房中之事令她羞不可抑,此刻連耳尖都已經紅透。不過心中想想,卻也覺得侍女的話其實很有道理。

女人不過是附庸而已,再是身份尊貴,自身其實也並無價值。

女人的價值,唯有子女而已。

房俊離別之際,蕭淑兒身子稍有不適,一度以為有孕在身,結果郎中診脈之後否認了,令她好一陣失望。

現在府中上下因為蕭嗣業之事對她頗有怨言,更多是因為她在房家只是頂了一個妾室的身份,有若無根浮萍。

若是誕下子女,則全然不同。

那時候她才不再是蕭家閨女,而是房家媳婦……

要不……

晚上就寢之後,好生研究一番那畫冊?

總歸是要多學幾個招式,待到郎君回來,也好讓他驚喜一番。

蕭淑兒紅著臉,咬著唇兒,眼神恍惚的想著……

*****

一桌小菜,一壺老酒。

高履行與高季輔相對而坐,叔佷二人推杯換盞,氣氛卻未有歡快,只有低沉壓抑。

從京兆府衙門出來,高履行並未返回家中。

高士廉自從丘行恭當眾「反叛」依附長孫無忌之後,給高士廉的聲望以及心理待到的打擊極其嚴重。不僅使得他多年構建的聲望暴跌,亦使得他在至親之人背叛之後心灰意懶,再也無意朝政,整日里宅在府中養魚澆花,優哉游哉。

這令高履行很是失望。

在他看來,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依著皇帝對于高士廉的尊敬倚重,只要高士廉稍稍表露一絲願意重歸朝堂的意願,皇帝必然一道聖旨將之起復。太子之位未必便如同看上去那般穩如泰山,或許只要小小的推動一下,皇帝易儲之心再起,未來如何,誰登大寶,未為可知……

若是那般,又何來馬周這等太子之鷹犬狠狠的剝了高家的臉面?

「二叔,有何打算?」

高履行悶了一盞酒,夾了一口魚肉送入口中,問道。

高季輔自然知道高履行此問的真正含義,嘆息一聲,無奈道︰「非是叔父願意投閑置散,可是如今叔父舉步維艱,官場之上頂紅踩黑,縱然是想要有所作為,區區一個吏部侍郎又有什麼分量?」

當初距離吏部侍郎僅止一步之遙,眼瞅著就要成為六部尚書之一,卻生生被李道宗給頂了下來,令人扼腕。

不僅如此,官場之上想要前進一步難如登天,可是這一步沒上去,那可就不是原地踏步的事情了。

李道宗一上台,立即將吏部原本的官員整肅一遍,各個職位盡皆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將整個吏部衙門牢牢掌控。高季輔雖然因為身後有著高家背景沒有什麼調動,依舊坐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可是誰還會看他的眼色?

日子過得甭提多憋屈了。

高履行給高季輔的酒盞中斟滿酒,狀似無意道︰「叔父正值春秋,難道就這麼一蹶不振,懷才而不遇,被小人欺壓、嘲諷,憋屈的混日子直至終老?隨波逐流,和光同塵,這可不是吾高家人的作風。」

高季輔先是一嘆,繼而一愣,抬頭盯著高履行,低聲問道︰「賢佷可是有何章程?不妨說出來,讓叔父斟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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