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棒槌不好惹

蕭瑀略作沉吟,無奈嘆息道︰「諸位恐怕對房俊此人的性情所知有限,因此才會三番四次的對其下手,以為可以憑此抵抗皇帝經略江南的心思。實則大錯特錯!房俊是什麼人?他敢打親王,敢打大臣,跟一個人去申國公高士廉府上對申國公和趙國公言語威脅!他會怕你們?諸位這步棋走得不太妙,弄死房俊,則陛下震怒,十二衛大軍轉瞬南下,各家的基業難免受損;弄不死房俊,則必然反受其害!此子行事率性而為,根本不考慮後果,很容易意氣用事。先前差點命喪牛渚磯,此時想必房俊心里也憋著火氣,就算是老夫親自出面,恐怕也未必如願。」

這話真一半假一半,未必全部如此,可也不是沒道理。

房俊設下此局,就是讓你們心驚膽顫,從而俯首低頭。能夠擁有如此智慧的年輕人,自然是不會輕易大開殺戒,導致自己的履歷留下難以抹滅的污點。

換句話說,人家的志氣在廟堂之上,在經國濟世,區區江南一隅,不過是房俊的踏腳石而已,怎肯與你們玉石俱焚,影響此後的前程?

房俊所謀者,利益而已。

但此利益非是金錢名利,而是江南士族非但以後不能對其掣肘,反而要大加支持。這等同于從江南士族的嘴里搶食兒,江南士族豈能願意?所以房俊就弄出這麼一個「義士」,猶如懸在江南士族頭上的一把刀。

對我的事情大力支持,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歡喜;反之若是諸多掣肘,跟我較勁,那我也不介意弄死兩個!

在蕭瑀看來,房俊此舉雖然精妙,但其本意大抵不過是嚇唬嚇唬這幫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而已……

蕭瑀將話也跟大伙挑明了,讓我就憑著一張老臉去找房俊,那是不可能的。我這老臉雖然值錢,可你們也得表示表示吧?畢竟你們可是把人往死里得罪。

庾修看了看眾人,開口說道︰「國公,若是依您之見……那房俊究竟意欲何為,吾等要如何才能令其消弭怒火?」

蕭瑀不答,反而問眾人道︰「大家的意思如何?」

眾人也都听明白了蕭瑀言外之意,便都表態道︰「只是不知房俊到底要如何條件,吾等心中忐忑。」

給房俊一些好處不是不行,但誰知道這小子胃口有多大呢?若是再弄一個六十萬貫,大家可實在吃不消……

蕭瑀就點頭道︰「諸位之意,老夫已心中有數。且先將銀錢給房俊送去,將家人贖回,老夫明日自會遞上名帖,與房俊好生談談,無論如何亦要平息其怒火。哪怕不能消除隔閡,亦務必使其不至于怒而殺人。」

「此正是吾等所想,一切就拜托國公了。」

眾人對蕭瑀願意出頭心存感激,畢竟人家老早就警告大家不要招惹房俊,偏偏誰都不听。現在鬧到這種程度,卻還要將蕭瑀請出來主持大局,心中難免愧疚。

至于一直默不作聲的顧家……則沒人搭理。

此次事件之中,顧家的表現著實拙劣,惹得大家極為不滿。

當初是顧家信誓旦旦的說只要支持山越反叛、干掉房俊,皇帝必然擔憂江南打亂心存顧忌,影響其東征大計,從而打消插手江南的心思。

可誰知事情恰恰相反,幸好沒有干掉房俊,這才沒有使得皇帝在盛怒之下調撥十二衛大軍南下,導致江南動蕩各家的基業受損。而且各家都在牛渚磯損失了大量骨干死士戰兵,心頭肉痛,對顧家的妖言惑眾難免心存怨氣。

鬧到現在這種境地,已經完全月兌離陸家的掌控,無能為力。最後卻還要大家伙腆著臉來央求蕭瑀出面。

江南士族的領袖,還得是蕭家!

江南的話事人,依舊還得是蕭瑀!

就沖蕭瑀這份本不關他事卻依舊義不容辭替大家出頭的這份仗義,往後就還得以蕭瑀馬首是瞻!

至于顧家,差得遠了……

蕭瑀答應出面,諸人盡皆放下一半心思,想來那房俊再如何桀驁,也得給這位朝廷清流領袖一點面子吧?更何況各家還會各有謝儀奉上。

見到蕭瑀面露倦容,眾人紛紛起身告辭,回家就將錢送去,好將家中子弟贖回來……

眾人拖拖拉拉的離去,蕭瑀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年歲漸長,精力愈發不如從前。這趟從關中日夜兼程之地金陵,然後又從金陵趕往此地,中間未曾有一日清閑,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一般。

等到此間事了,返回長安之後再也不管江南之事。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這一把老骨頭為了蕭氏在江南的影響而千里奔波,可終究以後的事情還是得兒孫自己爭氣……

命侍女用淨水浸濕了帕子,擦了擦臉,提了提精神,將蕭班叫來,親筆寫了一封書信交給他,叮囑道︰「待會兒就帶著銀錢去把蕭銘贖回來,叫這封信交給房俊,就說本該親自登門拜訪,但老夫年紀大了,這趟折騰得丟了半條命,請房俊過府一敘吧。」

蕭班有些吃驚,遲疑道︰「這個……是不是太客氣了?」

那房俊雖然位高爵顯,但是照比蕭瑀還差得遠!更何況蕭瑀什麼身份?又是如此高齡,怎麼也不該說出「親自登門」這樣的話語,哪怕是客套話,也有些不合適。

蕭瑀解釋道︰「你們吶,都是太短視,眼皮子太淺。都只是看到房俊的年紀,看到他的家世背景,以為他只是幸進,卻不去看他的才華能力,更不知此子早已是簡在帝心!等著看吧,只要這小子不自己作死,十幾年後,就是一朝宰輔!」

說著,頗有些感慨的喃喃道︰「那小子今年多大?尚未弱冠呢,再過十年都未及而立之年,便要成為百官之首,嘖嘖,古往今來那些先哲名臣,又有幾個可以做到?」

蕭班心里微微一驚,未料到家主對房俊的評價居然高到這種地步!

三十歲的一朝宰輔?

確實夠嚇人的,若是活得長久一點,豈不是能執掌中樞三四十年?

妥妥的權臣吶!

蕭班再也不敢怠慢,原本是打發家人帶著銀錢前去贖人的,現在有了蕭瑀的書信,再加上他也想見識見識這位未來的權臣,趕緊更換了衣衫,押解著銀錢親自趕往碼頭。

*****

五牙戰艦上,房俊正一臉無奈……

蘇定方、劉仁軌等人則分散四周,手按腰間橫刀的刀柄,虎視眈眈的盯著跪坐在房俊面前的白衣少女,只要這「妖女」稍有異動,就一擁而上,將其亂刀分尸,也顧不得什麼憐香惜玉了……

白衣少女嬌小的身姿跪坐于地板之上,背脊挺直,縴細的腰身玲瓏縴秀,清麗的俏臉在燭火之下微微泛著紅潤的光澤,煜煜生輝,光彩奪目。

有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看上去弱質縴縴的美少女,居然是飛檐走壁劍氣如虹的世外高人?

碼頭上這美少女自酒樓的三層凌空而下白衣飄飄的颯爽英姿,實在是給這位名將帶來太大的震撼……

此刻,美少女正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秀眸一瞬不瞬的看著房俊的黑臉。

這種目光已經保持了大概五分鐘,房俊終于有些受不了了。雖說這姑娘長得不懶,但是這種相親時才會有的目光令人非常難受,房俊終于苦笑說道︰「尚未請教姑娘芳名?本侯還未感謝您的不殺之恩呢。」

這話就帶著怨氣,咱們說好就是演一場戲,可你個臭丫頭拿把劍就擱在咱喉嚨上,萬一手一抖……我得死得多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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