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軍魂蘇定方

此時的裴行儉,年方弱冠,英姿勃勃。

但是看著房俊的眼神,卻充滿了崇拜與傾慕……

統率神機營遠征西域,與突厥狼騎對陣而不退一步,兩戰兩勝,將突厥可汗最精銳的護衛打得落花流水,斬首俘虜不計其數,楊威于域外,表功于青史!

《賣炭翁》《錦瑟》《青玉案‧除夕》《愛蓮說》……一首首足以流芳百世的經典詩詞,亦出自房俊之手。

裴行儉素來傲氣,自詡文武雙全之英才,但是在房俊面前,他方知何謂真正的文武全才……

相比起來,房俊是翱翔于九天的雄鷹,自己則不過是小水溝里的魚兒……

差距是全方位的。

房俊對裴行儉甚有好感,笑呵呵的拉著裴行儉的手,親切道︰「相遇即是有緣,某與守約一見如故,若無它事,不如尋個地方一起喝一杯如何?」

裴行儉自然求之不得,房俊現在簡直就是長安城中的傳說,不僅文韜武略,還有一位宰輔老爹、公主老婆,能與這樣的人親近,可不是誰都有機會的!

就算裴行儉出身河東裴氏,亦覺得受寵若驚!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晚生對房駙馬崇敬已久,能有幸與房駙馬共謀一醉,何其幸運?」

可隨即,裴行儉猛地想起一事,面露尷尬道︰「可惜某還有一事在身,實在推辭不得……」

房俊奇道︰「很重要的事情?」

裴行儉說道︰「倒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師傅待會兒要來探視于某,囑托一些科舉考試的話語,實在不能推辭。」

尊師重道,古之已有,此乃中華民族傳統之美德。

只可惜,被視為封建落後的舊社會將尊師重道看得比天還高、比命還重,但是到了標榜進步的新社會,卻沒有幾人把老師當回事兒……

是人心浮躁,歷史倒退?

亦或師道糜爛,人心不古?

房俊懶得去深究這些哲學性的課題,他對裴行儉的老師很感興趣。他所知蘇定方將行軍布陣之法傳于裴行儉,並且說︰「吾用兵,世無可教者,今子也賢。」

我的兵法,世上沒人學得會,也就是你裴行儉了!

但是這二人是否正式的師徒關系,卻不得而知。

房俊便問道︰「不知尊師何人?」

裴行儉答道︰「家師姓蘇,諱定方……」

果然!

難道今日走運,能接連見到兩位大唐最具傳奇色彩的名將?

「原來是蘇定方將軍,房某一直憧憬蘇將軍昔日追隨衛公打破突厥牙帳之豐功偉績,只是?緣慳一面,不知守約可否代為引薦?」

「這個……」裴行儉略感為難。

他第一個念頭,是趕緊答應。

房俊現在是紅得不能再紅的紅人,一旦得到他的認可,在皇帝面前隨便說兩句,說不定自己老是的窘境就解決了!

可是轉念一想,便猶豫了……

蘇定方是他的老師,老師的性情作為學生怎會不知?

又臭又硬……說的就是蘇定方這種人。

衛公李靖功高震主,深受陛下忌憚。為了避嫌,李靖卸去官職、交割軍權,深居簡出游離于中樞之外。作為李靖最得力的心月復愛將,蘇定方自然跟著吃瓜落……

受到排擠是必然的。

可是任誰都看得明白,皇帝忌憚的只是李靖的軍功,卻不會真的對李靖怎麼樣。蘇定方只需轉投陣營,便立即能得到陛下的重用。

可他偏偏死心眼兒,就認準了李靖,搞得李靖又是感動又是慚愧……

否則,貞觀四年便已是左武候中郎將的蘇定方,這麼多年來何以只是轉任右衛中郎將,卻未曾高升半步?

蘇定方願不願意見房俊,裴行儉拿不準。

萬一蘇定方跟房玄齡亦有什麼齷蹉,自己貿貿然的引薦,豈不是自作聰明?

可現在確實是一個好機會,房俊領兵有方,亦是難得的將才,說不定老師會一見如故,並且得到房俊的幫助呢?

裴行儉左右為難……

房俊不明其中究竟,見裴行儉猶豫,不由奇道︰「守約有何為難之處?」

看著房俊熱切的目光,裴行儉一咬牙,抱拳道︰「怎麼會?家師亦是行伍中人,最是敬佩敢沖敢殺的猛將,昔日亦曾在晚生面前談論房駙馬大戰突厥狼騎的事跡,言語之間甚是欣賞。」

房俊大喜。

二人聯袂自太極宮走出,沒有走承天門,而是繞過左藏庫走了太極宮東側的長樂門,將將來至長樂門外,便見到一人一馬,佇立在門洞一側。

裴行儉快走兩步,行至那人面前,深深一躬,說道︰「學生見過老師。」

房俊亦快步走上前去,抱拳道︰「可是蘇將軍當面?」

那人伸手攙扶起裴行儉,抬眼看向房俊。

此人身材高大,肩膀寬闊,比之房俊還要大了一號。

年紀在五旬上下,方臉闊口,一雙關刀眉帶著凜然之氣,雙目微微眯起,精芒閃爍。一張臉膛滿是風霜之色,使之看上去比真是年歲要大上不少,但身姿筆直、挺拔如槍,渾身上下充滿軍伍之中特有的陽剛硬朗!

此人面有疑惑,不知房俊是何人,亦抱拳回禮道︰「某正是蘇定方,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裴行儉在一邊引薦道︰「老師,這便是當日于西域率領神機營兩破突厥狼騎的房駙馬,房俊。」

房俊笑道︰「些許小事,守約何必掛齒?某的小小功績,與蘇將軍大破突厥牙帳的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蘇將軍,某正是房俊,久仰將軍神威,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這可不是客氣話,真真是「三生有幸」!

放眼天下,又有誰能逆流而上穿越一千五百年的時光,親眼見到自己崇拜的名將?

當之無愧的名將!

他是保衛家鄉、先登陷陣的少年豪杰,是開疆拓土、老當益壯的一代名將;他是大唐名帥李靖麾下驍勇前鋒,亦是唐高宗朝中杰出統帥;他是竇建德、劉黑闥舊部,天下安定後,又成為拱衛國土、平定四方的大唐軍魂;他在演義中是受人唾罵的大反派,可以說是被後世通俗小說、評書和戲劇歪曲形象最嚴重的歷史人物之一。

但是在中國歷史上,卻又是當之無愧的民族英雄!

一生馳騁疆場數十年,北擊頡利,西滅突厥,東平百濟,南鎮吐蕃,縱橫萬里,「前後滅三國,皆生擒其主」,西域諸國震懾降服。

這就是大唐軍魂蘇定方!

作為後世子孫,仰慕盛唐之雄霸氣魄、掃蕩六合,又怎能、怎敢不對蘇定方「三生有幸」?

李靖、李績、蘇定方、薛仁貴……

這才是智勇雙全的真正名將!

蘇定方有些不太適應房俊的恭維,略感尷尬,干巴巴說道︰「房駙馬過譽了,某不過衛公部下一馬前卒而已,些許功績,亦只是追隨衛公于疆場之上不惜生死而僥幸得之,不敢當房駙馬如此夸贊。倒是房駙馬統領一支新軍,便能馳騁西域打破突厥狼騎,更為不易。」

看得出來,蘇定方此人性格內斂、為人木訥,不善于交際。

而房俊的交際能力,可是「酒精考驗」……

當即便笑道︰「你我二人如此吹捧,倒是叫守約見笑了……某早已對蘇將軍心儀已久,這日不如撞日,咱們尋一處酒家,飲酒暢談一番,可好?」

裴行儉心里一跳,看了看蘇定方,心說老師您可別甩臉子……

蘇定方確實猶豫了一下。

倒不是對房俊有什麼看法,相反他對房俊甚是順眼,率學無誕、惹是生非怎麼了?男人就得有血性、有性格,惹到我頭上,不揍你還敬著你不成?

只是他這人內向,一貫不善于交際,與房俊初次相識便飲酒暢談,實在有些窘迫,不知道說些什麼好……若是一不留神說錯話,豈不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房俊的心機早已在上輩子的官場之上歷練過,見到蘇定方的猶豫不決,而不是斷然拒絕,便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

便笑道︰「將軍想必知道,過不多日,某便將南下江南,繼任滄海道行軍大總管之職務。說實話,對于行軍打仗,某實在是個門外漢,在西域之時更多的亦只是憑借一腔血勇,並無多少謀算。江南之行事關陛下千秋大業,一絲一毫亦不能有所疏漏,是以,房某有太多問題想跟將軍討教,還望將軍不吝賜教。」

話已至此,說到行軍打仗這方面,蘇定方便展顏笑道︰「賜教不敢當,既然房駙馬有心,蘇某定然竭盡所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便是……」

房俊大喜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吧!」

「請!」

二人聯袂而行,裴行儉喜滋滋的跟在後面牽馬。

自家老師的本事,裴行儉自然再是清楚不過,論起兵法韜略,放眼大唐除了衛公李靖和英國公李績,怕是再無一人能比得上老師!可偏偏這位老師的死心眼兒,亦是放眼天下難出其右……

空有一身本領,卻只能滿腔愁苦的虛度年華,這是何等的落魄與悲哀?

若是能攀上房俊這條線,或許老師亦能時來運轉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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