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決心

中國歷史的第一部字典,叫做《說文解字》,漢朝許慎編著。

原作寫於公元100年到公元121年,到了後世,早已失傳,流傳下來的大多是宋朝版本,或者是清朝的注釋本。原文以小篆書寫,逐字解釋字體來源,許慎寫完之後,獻給漢安帝。

至于《說文解字》的書名,原作者許慎這樣解釋︰倉頡之初作書也,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後形聲相益,即謂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寖多也。

倉頡初造文字,是按照物類畫出形體,所以叫做「文」;隨後又造出會意字、形聲字,以增益文字的數量,這些文字就叫做「字」。也就是說「文」是最初的象形字,「字」好象這些象形字所生的孩子。

《說文解字》開創了部首檢字的先河,後世的字典大多采用這個方式。清朝的段玉裁稱這部書「此前古未有之書,許君之所獨創」。

以拼音和部首索引、詳細解釋每一個字的含義,這種字典千古未有,可以想見,一旦編撰成功將會引起怎樣的轟動,流芳百世絕不為過。

春秋時魯國大夫叔孫豹稱︰「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孔穎達又說︰「立德謂創制垂法,博施濟眾;立功謂拯厄除難,功濟于時;立言謂言得其要,理足可傳」。

由此可見,對于文人來說,著書立說便是「立言」,能夠編撰《字典》這種影響深遠的典籍,足可一書封神!

這種好事,房俊自然要留給自己的便宜老爹。

房玄齡學問足夠、資歷足夠、地位足夠,只要《字典》著成,等于給房家上了一道護身符。即便將來房玄齡致仕,即便他房俊無官無職,只要不造反,有唐一朝,房家子孫後代便可安然無憂。

這個年代對于大儒的敬重,是社會性的行為,大儒的地位,是絕對超然的!

正聊著呢,便有莊子里的家僕到來︰「二郎,家主剛剛回來,命您即刻去莊子里。」

房俊點點頭,老爹大概是被朝中彈劾自己的事件弄得坐不住了,正好自己也想要見見老爹,問問對策。房玄齡宦海幾十年始終屹立不倒,這份能耐可是貨真價實。

便對上官儀說道︰「莊子里比較清靜,適合讀書,上官兄白天去崇賢館,晚間便住在莊子里吧,某命人給你收拾一間客房,一切隨意就好。」

上官儀想要推辭,不過想到房俊連幫他舉薦給太子殿下這種天大的人情都做了,還有什麼好客氣的?便拱手感激道︰「既然如此,愚兄也就愧受了。」

房俊笑道︰「這就對了!上官兄且在這邊稍坐,某去見見家父,聆听教誨。」

上官儀雖然不是官員,但是對于朝中群起而彈劾房俊之事也略有耳聞,知道房俊這是去向房玄齡請教如何應對,自然不方便旁人在側,說道︰「二郎自去,愚兄正好請教一番這拼音如何奇妙。」

房俊囑咐那教師好生招待上官儀,不可怠慢,這才告辭而出,步行向莊子里走去。

*****

正堂里,房玄齡品著香茗,坐在太師椅上。

房俊進來先是施禮問候,然後坐到房玄齡下首,自有侍女奉上香茶。

房玄齡抬起眼眸瞅了次子一眼,見房俊神定氣閑安然穩坐,甚至眯著眼仔細的品了品茶水的滋味,便微微點頭,這個兒子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卓越定力,是個干大事的料!

沉吟了一下,房玄齡問道︰「朝中之事,可都知道了?」

房俊答道︰「是,剛剛從太極宮回來。」

「哦?」房玄齡略感詫異,這是去求見皇帝了?難不成是去求情,希望陛下網開一面,不要被御史言官的壓力影響,從而處置與他?還是去向陛下進了讒言,狠狠打擊那些御史言官呢?

依著對兒子的了解,這兩種情況都極有可能發生……

便詳細的追問房俊的意圖。

房俊簡明扼要的將對李二陛下所說的話,又復述了一遍。

房玄齡就很是欣慰,贊道︰「做得好!做官與做人一樣,有所必為,亦有所不為。相比于朝廷言路的閉塞,個人的榮辱沉浮又算得了什麼呢?只要吾等持身守正滿腔正氣,些許污蔑,如同清風拂面爾,終將消散無蹤。歷史是公正的,或許那些毫無操守的貪婪之輩能得意一時,卻終將被子孫後代唾罵!」

兒子不僅才華出眾、能力卓絕,更兼得有如此氣量,能為了帝國之未來甘願忍辱負重,怎能不令一向正氣廉潔的房玄齡老懷大慰?

千古正氣,當如是!

房俊卻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確不贊成李二陛下對御史言官趕盡殺絕,可也沒說自己就打算忍氣吞聲啊!

模了模鼻子,房俊說道︰「那個……其實,反擊一下下,也是可以的。」

房玄齡愕然,轉而不悅道︰「年級輕輕便深受皇恩,卻連這麼一點委屈都忍不了?你自己也說,一旦陛下處罰嚴苛,怕是大唐的言路從此閉塞,自此以後再無敢說話之人,此乃帝國之隱患!便是忍了這一次,又能如何?你今年尚未及弱冠,陛下心中明白你是受了委屈的,將來又怎會不補償你?相比你現在出了這口氣,反而是忍受這委屈,好處更多!」

房俊無奈,他又怎麼不會算這筆賬?

問題的關鍵在于,一萬年太久,咱只爭朝夕啊……

若是現在這個大總管的職位沒了,李二陛下即將發動東征,然後打上兩三年的仗,那個時候的李二陛下還能有多少進取心?每一個英明神武的帝王,在老年的時候都會變態一般的執著于朝局、天下的穩定,到了那個時候,老皇帝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新皇帝也不能上位,自己的理想、所謀劃的未來,豈不是要付之東流?

最起碼,蹉跎半生是免不了的。

這個結果,房俊絕對不能承受!

房俊想了想,看著老爹,輕聲說道︰「父親,您就快要致仕了……」

房玄齡微愣,隨即默然。

致仕啊……

曾幾何時,那個從青州遠赴關中投靠李世民的少年俊彥,已是暮氣沉沉,老驥伏櫪。房玄齡這一生跌宕起伏,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書生到宰執天下的帝國宰輔,精彩壯烈,死而無憾。能夠在老年平穩致仕,之後教書治學、著說立說,更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自己致仕之後,兒孫後代怎麼辦?

對于李二陛下,房玄齡其實並不是非常放心。這位帝王英明神武,可是骨子里矛盾的性格卻實在是一個極大的隱憂。若是自己活著,念及這麼多年鞍前馬後鞠躬盡瘁的情分,便是再大的錯處亦能一笑置之,便如同長孫家牽涉謀逆案那般……

誰能說陛下不講情分、不念舊情?

可若是自己死了……

房玄齡不知道李二陛下對于房家會是一個什麼態度。

魏徵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魏徵一直以來以諍諫聞名天下,多次對李二陛下不顧顏面的頂撞,李二陛下卻一直在說「貞觀之後,盡心於我,獻納忠讜,安國利人,成我今日功業,為天下所稱者,惟魏徵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

很有明君風範吧?

可是最近魏徵病入膏肓,怕是已經熬不到開春,結果,宮里便已然流傳出皇帝不滿魏徵將《起居注》的內容流傳出去。深諳李二陛下性情的房玄齡知道,魏徵即便是死,怕也是哀榮不保,陛下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翻舊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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