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賭注(下)

「賭注?」鄭伯齡皺起眉毛,警惕的看向房俊。

「有彩頭,才有意思,否則誰和你賭啊?」房俊一副「你是不是撒」的表情……

鄭伯齡心里憋氣,是我要跟你賭的麼?可他真怕房俊再向皇帝提「殺雞儆猴」這個餿主意,只好忍著氣說道︰「願聞其詳,只要相互公平,某自然無異議。」

房俊笑眯眯說道︰「鄭少卿果然謹慎,這樣,若是某輸了,便對您磕頭認錯,而且贊同您的觀點;若是您輸了,某也不要金銀財寶,您便跪在朱雀門外,大喊三聲‘某錯了’即可,可算公平?呵呵,細說起來,您還佔了便宜呢,不過某這個人便是尊老愛幼的性子,唉,吃了不少虧……」

鄭伯齡臉皮一抖,憤怒的看向房俊,就這還尊老愛幼?就這你還吃虧?

吃虧你個腦袋!

你房俊跪我,頂多算是顏面丟失,算不得大事;

可若是我鄭伯齡跪你,那可就是把臉皮扯下來踩在腳底下!我鄭伯齡代表著淶陽鄭氏,是世家門閥的急先鋒,我若認錯,便是所有的世家門閥統統認錯!

可你房俊能代表誰?

誰也代表不了!

就這還公平?

可他就算心里再是憤懣,也不得不接受這個看似公平、實則缺德的賭注,更不敢提什麼「從容赴難,得其所哉」的渾話,因為他真的害怕李二陛下把他淶陽鄭氏當做敬候的那只「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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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孽子,怎可那般胡言亂語?」

房玄齡吹胡子瞪眼楮,恨不能把這個孽子打死算球,一天到晚總是惹事兒,沒個消停的時候!

房俊縮縮脖子,不敢爭辯。

反倒是穩坐榻上的李二陛下出言安慰︰「那種情況下,也不失為一個緩兵之計。當時朕是真被氣糊涂了,就想著不如就將這幫子自命清高卻裹挾民意的家伙統統殺了了事!但是,這決心真的很難下啊……」

李二陛下長嘆一聲。

殺人容易,收尾太難!

若將那些人統統殺掉,不必懷疑,明天一早就會天下大亂,各地的世家門閥必然全力發動,造反他們或許不敢,但是聯合起來抵制朝廷的政令,令每一道政令都形同虛設,這幾乎是肯定的。

這些世家門閥、豪門大族各個都經營幾百年,方方面面早就滲入當地的每一個角落,影響力極大。

怎麼解決那種局面呢?

很簡單,殺!一路殺下去,將所有敢于抵制朝廷、抵制他李二陛下的人,統統殺掉!

殺得人頭滾滾,殺得血流成河……

李二陛下又信心將這幫子世家門閥一網打盡連根拔起,可是殺完之後呢?靠著那些連字都不識幾個的寒門來管理整個天下麼?要知道,所有識字的大唐子民當中,得有超過八成是各個世家的子弟,還有一成與各個世家勾連甚重利益糾葛,只有一成才是出身寒門的士子,就這些,還都是最底層的官員。

像是馬周那樣出身寒門卻能力出眾身居高位者,實在是鳳毛麟角,寥寥無幾……

這就是那些世家門閥心有所持的根本!

把我們都殺了,誰去替你管理這個國家?

房玄齡瞅了瞅李二陛下,又瞅了瞅自家一臉無所謂的兒子,也愁的不行︰「是啊,緩兵之計……可是你小子不會把時間說的長一點?時間拖得越長,這下雨的幾率就越大,為什麼非得說個七天?這七天彈指即過,到時候怎麼辦?」

房俊有些委屈︰「我也想啊,可您認為那鄭伯齡是傻子?朝堂上的世家出身的大佬都不言聲,只將這老家伙推出去打頭陣,明顯是個心思智慧都極為出眾的,要不然誰會信任他?到時候他心一橫就是不同意,連七天的時間也爭取不到,那樣的話,陛下怎麼辦?打折他們的腿容易,可是穿到外頭,必然是輿論洶洶,那些世家門閥會把他們美化成愛民如子、舍身為民的大英雄、大豪杰,然後所有的髒水都潑到陛上,多冤呀?」

午後的太陽從窗稜間照射進來,透著一股子酷熱,讓人愈加煩躁……

李二陛下手里婆娑著茶杯,方正的面容上隱隱蘊藏著怒氣,冷哼一聲,說道︰「這群混蛋,簡直不知死字怎麼寫!無論如何,房俊能拖延這七日時間,讓朕早作準備,亦是大功一件!」

房玄齡依然再犯愁,平素沉穩睿智的風度早已消失殆盡,面對如此局面,他也覺得棘手至極,毫無破解之法,苦惱道︰「陛下,萬萬不可被怒火迷了心智,說到底,這天下可是您的,他們能破罐子破摔,您可不能!好歹這孽子拖延了七日時間,咱們再好生琢磨琢磨,定然會想起兩全其美的法子……」

「咳咳」房俊輕咳兩聲,有些無奈的說道︰「誰跟你們說……這七日是我在拖延時間?」

「大人說話,小孩子胡亂插說明嘴……」房玄齡罵了半截兒,突地醒悟過來,不可置信的看向兒子,驚問道︰「你是說……你有法子?」

李二陛下也看過來,目光驚奇不定。

難道這小子真有辦法化解這個死局?

該不會讓朕屈服,承諾永遠不削除那是世家門閥的特權吧……

對于他來說,罪己詔那是萬萬不能下的,這道詔書一下,自己的名聲可就真得遺臭萬年了!

大禹下詔罪己,是因為有一次看見犯罪之人,就傷心地哭了起來,左右問其故,禹曰:堯舜之時,民皆用堯舜之心為心,而予為君,百姓各以其心為心,是以痛之」。

商湯下詔罪己,是為了安撫民心,「余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余一人」!

周成王下詔罪己,那是「予其懲,而毖後患」。

而自己呢?是被世家大族逼著不得不下詔罪己……

但是退步也絕不可能,那不是他李二陛下的風格!

房俊老神在在︰「法子嘛……總歸是人想出來的,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哎呀!」

卻是被房玄齡狠狠扇了一下後腦勺,老房怒道︰「說人話!」

「諾……」房俊揉了揉腦袋,既不敢反駁更不敢還手,只得老老實實說道︰「既然總是不下雨,那麼以往的皇帝會怎麼辦?」

「自然是求雨咯!」房玄齡一副「你是不是撒」的眼神,鄙視之……

房俊看向李二陛下︰「那陛下為何不求雨呢?」

李二陛下苦笑︰「求雨這種事……成功率也不是那麼高的……」

以李二陛下的智慧來說,大張旗鼓的所謂求雨,不過是皇帝們給百姓子民演的一出戲,除了那些久遠的上古神話,真是史書中哪里有一次求雨得雨的記載?

「不過你這句話說得到不錯,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嗯,很符合你的性格,能躺著死,絕不坐著死,果然很懶……」

李二陛下難得心情不錯,居然揶揄了一句。

房玄齡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往後給老子勤快一些,明明腦子挺不錯,為何總是不肯多多任事?還有,往後說話行事都成熟一點,不要點火就著,兩句話不來就揮拳頭,簡直幼稚!」

對于這個兒子,老房是有欣慰有操心,才華是有的,可就是性格實在是太過離經叛道,為人處事都與旁人格格不入,簡直就是妖孽!

房俊被兩位超級大撈左右夾擊,狼狽不堪,只好苦著臉說道︰「其實……在下要說的是,求雨這種事,其實是可以提升概率的……」

房玄齡與李二陛下同時一愣,忽視一眼,異口同聲的驚問道︰「你有法子?」

「法子嘛……總歸是人想出來的,所謂車到山前……哎呀!別踹……」

李二陛下怒火沖天,一大腳丫子就把房俊踹翻在地!

房玄齡緊接著撲上去,大罵道︰「混蛋玩意,老子今日打死你個不著調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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